第4章 越狱
第二天,地铁三号线遭炸弹威胁的新闻攀上热搜。隋夜这才知道晏城鸽了她的原因。
昨天下午四点,地铁站接到一通恐吓电话,有人在车厢里放了炸弹。辽市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生这种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案子,市警察局的人手几乎都被调到地铁站支援排查,晏城自然也不例外。
刑警大队配合武警部队进行人流疏散的同时,晏城带着老郑等人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移动系统找到了打电话的Ip,并进行侦破、逮捕。一直到八点,早已经错过了跟隋夜约的时间,晏城才带人在网吧里找到恐吓者。一个高级白领,因股票暴跌被套牢,又被公司裁员,最后受不了压力产生报复社会的想法。
吃过早餐,隋夜坐在沙发上琢磨着徐寅昨天的话,他说租房的根本不是他,可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这些话他不对晏城说,反而特意去老宅告诉她,为什么?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请一天假去174栋碰碰运气。
莲花巷是整个西郊东三区的统称,从隋家老宅到174栋开车要45分钟,坐地铁更快一点,5个站,十六七分钟就到。
174栋是90年代初的老建筑,步梯,五层封顶,破旧的外墙前两年做过外墙保温。小区里的住户有一大部分散落在这个城市角落里的外来务工人员,另一部分是原来莲花机械厂的老员工。
厂区紧挨着莲花机械厂,曾经也一派繁荣过,直到两千年后工厂改制,厂子里一大部分业务都转移到新厂区,这边的员工住宅楼便空出了很大一部分,改建成了分租房。
302号绿漆铁门上贴着一幅半新不旧的对联,上面叠着市局的封条。这一层一共三户,302在中间,左边的301没住人,303住着一对儿老夫妻。
隋夜这几年总跟各种各样的客户打交道,整个人藏了身上了锐气,假说自己在做人口普查的,老两口没什么戒心地请她进去。屋子的面积不大,四十五平左右,但因为没有公摊面积,硬是被隔成了两室一厅。
隋夜问起302的事,老爷子抽了口烟,唉声叹气了好一会才说:“作孽呀!说是死了人,分尸,就在卫生间那。”
老爷子抬手指了指客厅对面的白墙,白墙右下角有严重起皮,这种老旧居民楼一般防水做得不太好,临近卫生间的墙壁都会有不同程度的防潮和起皮。
12号那天,老太太吃了侄女儿送来的螃蟹有些拉肚子,晚上起夜的时候听见楼道里传出咚咚咚的闹腾声,然后是女人的吵嚷声。她趴着门上的猫眼往外看,隔壁那个小伙子半抱半搂着个女的站门口那儿开门,女人头枕着他的肩,嘴里叽叽哇哇地咒骂着什么,听着像是河南那边的方言,这倒是跟苏琳自己一致。
后面隋夜故意问起房客的长相,老两口都说没见过脸,这两年疫情严重,出入口罩在正常不过,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临走时,隋夜问老两口要了302房东的电话,下午以人口普查为由约了房东见面。见面地点是小区门口的茶馆,里面大都是小区原住民,见面三分招呼。
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跛脚男人,叫程东原,原来是莲花机械厂的老员工,前几年出过一次机械事故,右腿被机器搅断了,厂子里拿钱给他按了假肢,后来又给了两套房,其中一套就是徐寅租的那套四十多平的一居室,还有一套在173栋,两居室,程东原自己和儿子住着。
也许是跛脚的原因,程东原不是很爱说话,大部分都是儿子程力在说。
随夜佯装登记身份证,而后有意无意问起房客,程东原显然不太想提起这件事,毕竟经过这事儿,那套房子以后越加不好租出去了。
“其实我也只见过他一次,穿着黑色卫衣,戴口罩,不过给我看了身份证,就是电视上报的那个徐什么?”程力恍惚道。
隋夜提醒他:“徐寅。”
“对对对,就是他,租房的时候留了身份证复印件,不过后来警方带走了。”程力说着,朝外面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不过听说他越狱了,你说,他会不会来报复我?”
“他为什么会来报复你?”隋夜问。
程力脸色讪讪的,掩饰般喝了口茶:“我是证人嘛!电视里不都这么演?杀人犯越狱后第一个报复的就是目击证人。”
隋夜笑着说不能,除非你做假证,或则他根本不是凶手。
程力急的猛地站起来:“他肯定是凶手呀!我也不可能做假证的啊!”
柜台后面的服务员见他站起来,连忙跑过来问:“先生?”
程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坐下道:“没事,你忙去吧!”
服务员转身离开,程力蹙眉道:“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知道他怎么给我交房租的么?”程力伸出手,食指和拇指轻捻,“现金。一口气儿交了半年的房租。你说现在年轻人谁还用现金付账啊?更何况还是一口气儿拿出一两万?”
隋夜说:“也许他不喜欢用微信或则支付宝,又或是银行转账。”
程力摇头:“不对。以前我也没注意,但直到他被抓之后,我才回过味来,他之所以交现金,肯定是因为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那这些你都跟警察说了?”
“一开始是没想到,警察也没问,等回想起来了,徐寅这不就被抓了么?”程力说完,突然想起昨天徐寅越狱的事,整个人又越发的不安起来。
……
摩托车的嗡鸣戛然而止,徐寅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从窗户往外看,陶安正拎着个黑色塑料袋从摩托车上下来。
这一片全是筒子楼,一个门,十几户,住的都是附近的工地的农民工,白天基本没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陶安推门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微微一怔:“徐哥,您醒啦?”
徐寅没说话,目光落在他手上。
陶安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一样一样往出拿东西。
“炒饭,炒面,煎饼果子,盖浇饭,您看你想要哪个?”陶安殷勤地把打包盒推到他面前,又从兜里掏出两盒云南白药,一盒喷雾,一盒口服。
徐寅单手打开药盒抠了两颗胶囊扔嘴里,生吞了。
陶安坐在马扎上一边刷视频,一边观察他,发现他一点也不爱交流,除了昨天晚上给自己发的一封短信之外,至今还没说过一句话。他有点抓不准徐寅到底什么意思,心里跟装了十五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徐寅是怎么知道“徐寅”的假身份证是他做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准确无误找到自己的,也许这就是天才的本事,毕竟他都能越狱不是?
当然,徐寅能成功逃出来,还得靠他接应。
一想到接应,陶安越发不安了,一开始收到徐寅的威胁短信时,他只想着,我给杀人犯做假证的事儿绝对不能被警察知道,所以答应发件人去莲花巷接他。后来徐寅住进他家,他才恍惚觉得做假证和协助杀人凶手越狱根本是两回事儿,一个最多判个年八,另一个却有可能判六七年。
陶安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拨号页面,默默在屏幕上打下110三个数字……
徐寅看起来只是有点高,但他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左手还折了,要想制服他似乎也并不是难事。这个想法一旦在脑子里形成,就像雪地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陶安!”
徐寅突然喊了一声,陶安吓得手一哆嗦,食指重重戳在拨号键上。
手机里传出嘟嘟两声,然后被接通:“您好,这里是辽市公安局报警中心……”
陶安猛地从马扎上跳起来,一下子扑到徐寅面前。
按照陶安的预判,他想扑过去掐住徐寅的脖子,然后重重击打他的左手,这样就能轻易制服徐寅。
徐寅不慌不忙地看着扑到近前的陶安,在他掐住自己脖子的瞬间,一直耷拉着的左手突然抬起来,黑洞洞的枪口顶在陶安太阳穴上。
陶安只觉得太阳穴上一片冰凉,鼻腔里仿佛窜进了一股硝石的味道,脑子里一片空白。
哎呀!
新闻里为什么没说徐寅还抢了枪呢?
真特么的该死!
太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