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买点心

总之，醉花楼的姑娘们大多都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其中有节气高的，一开始也是抵死不从的。

可只要关进惩戒室里，不出两日，就都乖乖认命了。

瑛娘听到秦妈妈要把小果关进惩戒室里，脸上果然显现了一丝着急的神色。

“妈妈，小果儿是我让她出去给我买一些胭脂水粉的，您别误会。我换件衣服梳个妆就去。”

哼，一个丫鬟，她倒是护得紧。

秦妈妈又换回了那副温柔和煦的假面，“好好好，下次你的胭脂用完了，跟妈妈知会一声就好，妈妈派人给你置办，哪还用得着小果儿去买，你身边还是离不得人的。”

瑛娘听着秦妈妈表面是关心，实则是敲打警告的话，内心泛起一声冷笑。

她和小果儿一星半点的自由也要看人脸色。

她们本就是没有自由的最卑贱的人啊。

等秦妈妈扭着腰肢关上门后，瑛娘赶忙走到梳妆台前，将妆奁匣子最底层的抽屉里的一枚青玉簪拿出来，放在轩窗下面的小桌上。

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蜜蕊色齐胸襦裙，只簪了一枚不起眼的镂空海棠花素银簪子，便出了门。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气儿，胭脂水粉，口脂眉粉她一律都没抹。

她本意是想打扮的素净些，来这里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哪一个不是喜欢花团锦簇、浓妆艳抹的，若是看到她这病怏怏的样子，觉得倒胃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没想到，效果竟然和她预想中的大相径庭。

她故意装作在病中的样子，微微蹙着娥眉，一副羸弱不堪的模样。

对着陈峰遥缓缓屈膝做了个福礼，起身站直时，身体还虚弱般的略微摇晃了一下，这番楚楚可怜的姿态反而让陈峰遥起了怜爱之心。

“大人万福。”

陈峰遥自从见到瑛娘的第一眼开始，心中便涌起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并不是因为瑛娘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引人注目，而是她过于素雅，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的清新气质，使得陈峰遥不由自主地多留意了几眼。

青楼里的姑娘们没有一个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鲜少能看到瑛娘这样干净不施粉黛的一张素颜。

瑛娘姿色自不必说，盈盈的一双会说话的眸子，看人时，能把人的魂给勾没了，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干干净净的，没有多余的口脂点缀，反而更想让人品尝一番。

陈峰遥觉得她很特别，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尚未听闻她弹奏琵琶，便已对其技艺充满期待，想必瑛娘确实不负盛名。

瑛娘感受到陈峰遥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里不由慌了慌，她暗暗祈祷，自己伪装生病一事可千万不被看出来。

于是，瑛娘故作柔弱无力之态，娇声说道：“奴家身体欠佳，有劳大人久候多时，实在惭愧至极，请大人切莫责怪。”

陈峰遥半边身子都酥了，缓过了神，清了清嗓子，也没了面对秦妈妈时的疾言厉色，音调都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

“瑛娘莫要惊慌。陈某今日前来，纯粹是因为倾慕姑娘的高超琴艺，特地前来拜访聆听。不知瑛娘可否赏光，为在下这个粗俗之人弹奏一曲呢？”

瑛娘放了心，小果儿说的果然没错，男人真的都喜欢女人的“绿茶”行为。

别看那丫头从没跟过男人，成天跟个假小子一样四处疯跑。男人的心思她倒是摸得透，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总是说些稀奇古怪的词，也不知她是如何想出来的。

“大人不嫌弃奴家的拙劣之技，是奴家的荣幸。不知大人想听什么？”

“挑你拿手的来。”

瑛娘垂下眼睫，短暂的思索了一下，轻轻将一双洁白如玉的皓腕搭在琵琶之上。

她手指灵活地拨动着琴弦，或轻拢、或慢捻、或抹弦、或复挑。

芊芊玉手，低眉信手，一首激昂高亢的武曲《十面埋伏》如行云流水般奏响开来。

抑扬顿挫的曲调回荡在空气中。

不是风月场所里常听到的那些情意绵绵的曲子。

张弛有度的节奏，缺少了那份温柔缱绻和浪漫多情的气息，反倒使人仿佛置身于一场惊心动魄且充满神秘感的战争之中。

陈峰遥初感诧异，倾听之后，渐渐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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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记点心铺子。

“伙计，雪山梅、蜜饯青梅、翠玉豆糕各来三两。”一道空灵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

“好嘞。”

铺子里的小伙计忙着将上位客人给的铜币放进收钱匣子里，头都没抬，拿起秤杆上的秤盘，估摸着份量，舀了几颗雪山梅，扒拉着称砣，看秤杆上的数字。

小伙计眼睛眯着看秤杆，心想却在想，就要三两，可真够抠的，称都不好称。

三两四钱了，就这样吧，后面还排着队呢，手上动作得快点了。

“雪山梅，三两四钱。”

小果儿听到伙计报出的数字，心里明白他在偷奸耍滑，但并未出声揭穿。

小伙计将称好的雪山梅放在牛皮纸上，继续去称蜜饯青梅。

“蜜饯青梅，三两五钱。”

“翠玉豆糕，三两二钱。”

“一共是一斤一钱，姑娘您给一斤的钱就行，也就是半吊钱。”

小伙计熟练地将包装好点心和蜜饯的牛皮纸包用绳子捆好，递到眼前这位客人手中。

然而小果儿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串铜币，脸上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但是我身上带的钱不够呀，只能买九两的。”

小伙计登时脸色难看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啊！”

包都包好了，难不成再拆开？

小果儿脸上的无辜神色变得难为情起来，声音也弱了下去，好似受了欺负一般。

“可是我说了各要三两的。”

身后排队的一位中年男子看前面小姑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不过去站出来伸张正义。

“我确实听到这位小姑娘说了只要三两的，你这伙计偷奸耍滑，还要欺负人不成？”

后面排队的人也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快点呀，别耽误功夫了！”

“唐记仗着自己生意好，每次都是故意多称一两二两的，平时大家都懒怠计较，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小伙计听着其他客人的指责，脸色青白地接过小果儿手里的铜钱，将牛皮纸包扔给她，嘴里忿忿然。

“好了好了，这次就当便宜你了！”

小果儿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还是被欺负了一般的难过神色，手里捧着小伙计扔给她的牛皮纸包，匆匆出了点心铺子。

刚跨出门，脸上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衬得脸颊上的刀疤都清浅了几分。

小果儿摸了摸钱袋里的一两银子，眼睛里尽是满足。

今天又攒了一两银子，真开心。

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往醉花楼走去。

小果儿刚走，唐记点心铺子就走出来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

男子看着那个活泼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兴味。

身后的小厮想着刚才那一幕，又看那脸上带疤的小姑娘突然高兴起来，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少爷，这女子真是又贪吃又贪钱！”

那少爷确是一脸的不以为意，“她没偷没抢，说的也没错啊。”

小厮一脸的难以置信，“少爷！她贪的可是唐家的钱啊！”

少爷到底哪头的，怎么还帮着那贪便宜的女子说话呢！难不成看上那女子了？

不可能！那女子脸上带着刀疤，少爷怎么会看上这种女子。

唐景辰摇摇头，眼含笑意，“做买卖生意，不能只盯着眼前一点儿蝇头小利。你不觉得那女孩儿只是因为多得了点儿点心就如此开心雀跃，定是个十分容易满足的人吗？”

小厮顺儿无奈撇撇嘴，他家少爷就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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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儿一路上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地回了房。

推开门，一室安静，小果儿原本满心欢喜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轩窗下一支青玉簪猝不及防撞入眼帘，手上提着的牛皮纸包“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小果儿急急上前拿起那只簪子，看清楚确实是妆奁匣子最底层的那只青玉簪子后，暗道一声糟糕。

这只青玉簪子是她们俩约好的信物，若有紧急情况，就将青玉簪子放在轩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