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琵琶曲
意识到瑛娘出事了，小果儿心急如焚。
得赶紧想办法救她！
跨过掉在地上纸包，小果儿扭头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找到秦妈妈，问清了瑛娘的去处，小果儿心里更急了。
即便是面对一向令人畏惧的秦妈妈，她的语气也带了一丝愤怒。
“妈妈就不怕周大人怪罪？”小果儿怒目圆睁地质问道。
秦妈妈把腰一叉，染了红艳艳的丹蔻的手指恶狠狠戳在小果儿的脑袋上。
“小蹄子！造反不成？妈妈我是开妓院的！手底下的姑娘按规矩接客，有什么不对！他要是有能耐就把瑛娘赎出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小果儿暗恨不已，牙都要咬碎了，可也无可奈何，急匆匆又要跑。
身后老鸨子的骂声传进耳里，“小蹄子，你敢得罪贵人，坏了我的生意，给我惹上麻烦，我就扒了你的皮！”
天杀的黑心老鸨！早晚有一天遭报应！
小果儿脚步更快了，一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
得赶紧找周大人想办法啊！
小果儿步履匆匆，刚过走廊拐角的柱子，就撞到了相熟的龟奴旺儿。
两人都被撞的不轻，纷纷倒在地上。
“哎呦喂，果儿姑奶奶，你钱掉了？急成这样 ！”
小果儿此时没空跟他打嘴皮官司，忍着屁股快要摔成两瓣儿的痛苦，麻溜儿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继续往前跑。
旺儿正被她无视的态度气得跳脚，就看到小果儿脚步一刹，掉转头又返回来了。
小果儿扶起旺儿，小嘴甜甜的叫了声儿“旺儿哥哥”。
又满脸愧疚地说，“都怪我，实在是我心急如焚，慌乱了手脚，没撞坏吧？”
旺儿被她一声甜甜的“旺儿哥哥”叫得通体舒畅，心里哪还有气，只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胳膊，刚才撞栏杆上了，还挺疼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果儿快速说了两句事情的原委，急的眼睛都红了，又补充道，“周大人只是银子不趁手，不然早就把瑛娘给赎出去了，可现在要是知道瑛娘还被迫接了客，只怕是要怪在瑛娘头上的。”
这青楼里，可怜人太多，旺儿听了也只发出一声叹息，“哎。”
小果儿狠了狠心，伸进怀里掏出钱袋子里还没捂热的一两银子，顾不得肉痛，放进旺儿的手里。
“旺儿哥哥，你脚步快，就劳你往周大人府上送个信儿，这点儿银子就权当是你的辛苦费了。”
旺儿看着手里的银子眼睛都直了，他一个月工钱也才5钱银子，可一想到要是惹了祸，秦妈妈可不会轻饶了他！
手里的银子瞬间烫手起来，“小果儿，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也知道秦妈妈的手段，实在吓人呀。”
小果儿抓着旺儿的袖子摇了摇，泫然欲泣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
声音更是娇弱可怜，“旺儿哥哥，这醉花楼里就属你对我最好了，只有你不嫌弃我脸上的刀疤，我心里都清楚的。这次你也帮帮我吧。”
抓着他袖子的手指白的晃人眼，旺儿的胳膊不仅不疼了，还有点儿麻酥酥的。
再加上小果儿模棱两可似有情谊的话，打消了旺儿的所有顾虑，他一咬牙，把手里的银子揣进怀里。
“得，那我就为了你，跑一趟吧。”
小果儿闻言喜笑颜开，“旺儿哥哥，就是你最好了，一定要尽快呀。”
“放心吧，我跑着去，保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给你把消息送到。”
旺儿一边加快脚程，一边想，虽说小果儿脸上有道刀疤，可不难看出原本姿色绝对不差。
要不是那道疤，小果儿绝不是一个丫鬟，肯定也是要挂牌接客的姑娘了。那自己可是够不着的。
有道疤也比别的丫鬟好看！
若是以后小果儿愿意给他做媳妇，想来也是一桩美事。
小果儿打发走了旺儿，就赶紧走到雅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琵琶声，心里稍安。
还弹着琵琶，说明暂时没事。
可还没等小果儿提着心落到一半，她就意识到从雅间飘出的这曲《十面埋伏》，已然接近尾声了。
一门之隔。
随着曲子到了尽头，瑛娘的手缓缓停下，琵琶音也消散在空气中。
她缓缓抬头，心倏然一紧。
那人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透出光太亮太灼人，那其中包含的意味太明显。
这种目光太过熟悉。
她在醉花楼待了这么多年，太清楚男人露出这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了。
还是选错了曲子吗？明明已经尽力避开容易暧昧生情的靡靡之音了啊。
“奴家献丑了。”瑛娘低头避开了那人灼热的目光，声音有掩饰不了的微颤。
陈峰遥觉得人美，那曲儿更是跌宕起伏，气势磅礴，慷慨激昂。
把他在战场上的肆意挥舞的刀剑之势都弹了出来。
更是让他回忆起战场上危机四伏时，他不顾险阻，拼命厮杀，身负重伤却终于斩杀掉敌军头领头颅时，那取得胜利激动人心的时刻，真是痛快！
他的血都热了起来。
原以为是坊间传言夸大其词，没想到还真的是绝世无双！
瑛娘没听到对面的男人发出任何声音，一片寂静中，越来越慌。低着头也不敢再抬，手指渐渐收紧，心里忐忑不安。
小果儿还没回来吗？那人能及时来救她吗？
心里正七上八下地胡思乱想着，却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那人似乎是站起来了，然后是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了。
当看到一双黑色的皂靴出现在视线下方时，她的下巴也被人抬了起来。
瑛娘被迫抬起头，迎面撞上一双深不见底又高深莫测的黑瞳里。
瑛娘心脏骤然一紧，连喘息都小心翼翼起来。
一门之隔的小果儿也同样紧张起来，琵琶曲声结束后，那屋里便没了动静。
她很想趴上门去听一听，但是门口守着一位腰上佩剑的男人，这个男人偶尔垂头静立，偶尔警觉地往四周查看。
已经朝她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了。
小果儿急的跺脚，这旺儿到底把信儿送到了没有啊！
正犹豫不决时，雅间突然传来桌椅“咣当”倒地的声音和瑛娘“啊”的一声娇呼。
小果儿再顾不得犹豫，就要冲进去。
腰间带刀的随从陈志拦在门口，目光凶狠地瞪着她，“大胆！”
小果儿被拦在门外，只得大着嗓门儿冲雅间喊，“瑛娘！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看看吧！”
拦在小果儿身前的随从陈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休要喧哗！”
小果儿可不会听他的，还在高声喊着，“瑛娘！瑛娘！瑛娘！”
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活像是在叫魂。
面前是个小姑娘，虽然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可却仍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弱小的小姑娘只是在高声喧哗，没有别的危险动作。
随从陈志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没有威胁小姑娘动粗，一身高强武艺不能施展，只能硬推着小果儿后退。
瑛娘此时被陈峰遥捏着下巴抵在桌前，身旁是刚才不小心碰倒在地的凳子。
正要准备使出力气挣扎反抗时，外间就传来了小果儿的喊声。
她手心因为冒汗而潮湿，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起来。
“大人，奴家的丫鬟在唤，恐是出了大事，奴家得去看看。”
陈峰遥浓眉紧紧皱在一起，显然是因为被打扰了兴致而不快。
可外面仿佛一声声催命似的呼唤，也着实是让他刚升起的那点子心猿意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呼出一口气，陈峰遥松开捏在瑛娘下巴处的手，直起身，黑着脸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