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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猎物

上次她见到醉成这样的人,还是洞房那夜的魏成安。

赵弘被宫人们架着,先是迈着左摇右晃的步伐去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赵栗,然后就向江绾奔来了。

她一向是讨厌醉鬼的,可这是皇帝。

深邃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和坨红的脸,她注视着倒入她怀中的赵弘,脑中不禁回想起了西越公主的那个问题:“皇帝长什么样子呢?他也如温特使一样俊俏吗?”

这回她看清楚了。

高挺的鼻梁下,随着呼吸弥漫出酒气,就算褪去帝王这层身份,他的长相也是惊为天人的。

软榻拥挤,江绾不着痕迹的将他的手从腰间拂下,轻轻的挪动着身躯下了榻,抱来了锦被给赵弘盖上,然后转身向偏殿走去。

既然今夜已经不再需要她看守,那又何必躺在那里挤得难受呢?

月光撒入空旷的偏殿,她手握着烛台,漫步在银色的月华之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尽头的花窗好像被人打开了,片片殷红的花瓣顺着窗口飘落了进来。

她缓缓走上前去,正对着窗户,寒风拂过她的面颊,手中的烛火毫无章法的晃动了起来。

前面的树杈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衣摆里兜满了火红的山茶花,他将花瓣剥落,借着东风,飞入窗檐,吹进了屋中。

‘他也如温特使一样俊俏吗?’

火苗晃动的更加剧烈了,似是在替她摇头一样。

何曾几时,她站在银杏树下,期望一个仙女放下纱幔带着她远走......

江绾侧头吹灭了烛火,倚在窗边无奈的笑了笑,这怎么不算美梦成真了呢?

因为她已经逃离了江家,再也没有人能让她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她扬起手,冲着树上的人挥了挥。

丝质的衣袍滑落到肩颈,裸露在寒风下的手臂生起了寒栗,但她却不觉得冷,心间反而更加滚烫。

温知熠拍了拍衣袍,剩余的花瓣一股脑倾斜而下,眺望着窗前的丽影,他也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合窗歇息。

漪澜台的众人是被清晨的鸟啼声唤醒的,马夫天还没亮就起床梳理起了马匹,它们的皮毛上都结着一层薄薄的霜,刷子一梳,就像是淋过了雨一样。

直至午后,他们才回到了宫中,赵栗被二皇子刺激到了,一回敞华宫就端起了书册。

可还没翻两页,书册就被江绾夺了过去。

“刚刚在马车上你不是说觉得腿疼吗?”她问道,转头向身后看去,竹溪正引着太医向大殿走来。

“这是满宫中最擅按蹻的太医了,赶紧躺床上去,免得一会儿被其他宫要走了。”她催促着,赵栗立刻提起了兴趣,想也没想,脱掉外衣就趴在了床上。

他的心间暖洋洋的,刚刚在车上只是随便提了一嘴,他阿娘就记着了,下车就派人去请太医,真是对他无微不至。

江绾瞥了一眼赵栗傻呵呵的样子,背过了身去,走回了她的寝宫。

赵栗多读一章书,她日后的麻烦就多一分,反正在她的眼皮底下,总是要防范于未然的。

一场春雨带走了冬风,徒留一地清寒。

祭祖后,赵栗肉眼可见变得消沉了,原本少师还和他说清明祭祖之后会有立储诏书呢,以后他就能位居东宫了,可没有,这事就像哑炮一样,突然熄了火。

“满都城闹得沸沸扬扬,说二皇子是喜神转世,天佑大昭,甚至还有人推断,说宁妃有喜之日也正是庸居关战况转变之日,何其荒谬,编这话的人也不怕遭天谴!”竹溪站在江绾身侧悄悄唾骂道。

“吉兆罢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江绾淡淡的品了一口茶,说道。

虽然一张嘴把庸居关众将士们的功劳加在二皇子身上让她也很不爽,但这闹得沸沸扬扬的,无疑是在打击赵栗的自信心,到时候二皇子这根刺牢牢插入他的心中,伴随着他成长,那他对襄王的恨就会越来越深。

赵弘会怎么做呢?

她拿起碗盖撇了撇,想来这后宫是快要有主人了。

文臣女眷,亦或是武将世家,因局势而变动。

届时,赵栗就有了嫡子身份,立嫡立长是祖训,哪怕二皇子被说成玉皇大帝转世,都没有用了。

初春,万物新生,蜿蜒的山道上,犬吠鹰啼不绝于耳,从都城而来的王宫贵胄们,都细细磨着箭矢,势必要在春猎一决高下。

赵栗很是兴奋,终于被他逮到机会炫耀那把金柄龙头弓了,虽然他骑射将将及格,但其他同龄孩子也未必比他更厉害。

这么想着,他又拿起桌上的麂皮布,把金弓从头到尾擦了又擦,直到能倒影出人形才放下。

可这玩意儿不过是个观赏的东西。

到了猎场,同龄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围猎野兔,巨大的草场被圈了起来,数十只野兔在里面活蹦乱跳的,试图逃脱高高的围笼。

不知是谁先射出的第一箭,一只野兔应声倒地,胡乱的蹬着后腿,很快就没了气息。

侍卫们又抓来了几只活的野鸡,这是皇家猎场一早就准备好的,可它们会飞,更加难以瞄准。

真的上了手,赵栗才发觉他这把长弓他根本拉不动。

咻——————

一支箭羽擦过他的鬓发,其携带的疾风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还不等温初冉在一旁将他接住,他就已然两腿一软嘭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江绾见状托起长袍几步上前去,她的视线寻着箭羽飞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面熟的年轻妇人,正拿着短弓向这里走来。

“哎呦,是臣妇的不是,那只山鸡刚刚高高飞起,霖儿吵着嚷着要那一只!”年轻妇人满脸歉意,她站在原地左右轻晃着打转,就是不跪下。

江绾安抚好了赵栗,才转头向她看去,原本还打算责问几句就罢了,可辨清了来者后,她顿时变了脸色。

滁州张家,沈家的好亲家。

她上下扫了张雨窈一眼,视线定格在她梳起的妇人发髻上。

“好久不见啊沈夫人,又拉起小孩的短弓了?”她站起了身,语气嘲弄。

“啊,帮着表弟玩一玩罢了。”张雨窈也回以微笑,完全没了歉意。

“不过比起秋狩时,准头可是长进了不少呢。”江绾向后扫了一眼被温初冉搀扶着的赵栗,讽刺道。

“上回因着魏庶人的身子,没与沈夫人赛上马可真是可惜,这回不知沈夫人方不方便呢?”

张雨窈听罢表情不屑,双臂环胸,扬着下巴回道:“怎么,进宫几日代国夫人学会骑马了?”

“自然,与他人比应该是略微逊色,但与沈夫人比,还是毫无悬念的。”向后她招了招手,示意竹溪下去准备。

“好啊。”

张雨窈见状也燃起了好胜心,她料定一个土地方出来的小姐,能从魏王府爬到皇帝的床上,定然把心思都放在那事上了,还与她比骑马?她要让她摔个狗吃屎。

二人纷纷回营帐换上了骑装,江绾背起长弓,带上箭羽,单脚一蹬就上了马。

“谁最先到达磐龙峰顶且猎得十只野兔,谁就获胜。”张雨窈抻了抻手中的马鞭,一夹马腹,率先行进了起来。

江绾转头向竹溪吩咐了一句,然后就紧随了上去。

风声呼啸,她的胸腹几乎贴着马背疾驰着,早早就甩开了张雨窈。

寻到一座地势高的山头,她才勒马停驻,磋磨了一下被勒出红痕的双手,抽出了一根箭羽。

她走向前方,视野宽阔,额前的碎发被吹得四处飘摇。

江绾站定了一好会儿,耳边才响起马蹄踢踏的声音,眼下一片绿障毫无章法的随风晃动,夹杂着忽明忽暗的艳色。

拉弓、搭剑,她将尖端的光点对准叶间的缝隙,正准备脱手时,手背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覆盖住了。

不容质疑的力道牵引着她偏离了一点方向,身后人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脊,温热的唇瓣附在她的耳边呢喃:“应该在这里。”

咻————

随着羽箭脱手,马鸣声响彻天际,惊得林中百鸟四散,马上的人也连连惊呼起来,还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应该是坠马了。

“陛下的准头也不怎么样么。”江绾轻嗤一声。

她微微偏了偏方向,第二支箭羽脱手,却只闻另一阵闷哼,伴随着张雨窈刺破云霄的尖叫声。

赵弘的耳朵动了动,他夺过江绾手上的长弓,猛地调转了好长一段,笃定的松手,连放出了三支箭羽,又是几声哀嚎,应该是见状想要回去禀报的侍从被他就地射杀了。

“这比猎野物好玩。”他轻笑一声,将长弓还给了江绾。

“陛下可不要做暴君。”她打趣道,射出了最后一支箭,至此,林中又归于了寂静。

江绾上下打量了一眼身前的人,赵弘没有穿什么皇家龙纹,只是普通的衣袍,看来同她一样,都是想在此守株待兔。

忽的,她的腰身被身前的人拢住,有些冰凉的手掌攀上她的脖颈,好似积压了许久的吻,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下了。

唇齿纠缠,他一刻不停,每一次呼吸都紧紧相随。

江绾虽然被热流冲刷的脑袋发蒙,但她还是不忘向下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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