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鹇羽
“自陛下召代国夫人入帐后,已有三日未理政事了,这......这成何体统啊。”
篝火冉冉,一众朝臣围坐一团,手上处理着刚刚从林中猎回来野味。
“陛下年轻气盛,对这事难以自持也是正常,只希望能多添些皇子,省的一个傻里傻气,一个天天叫嚷着什么天降福星,烦都烦死了。”
“这回可真是福星反噬了,你看沈大人,前夜靠四个硬汉架着走的,连动也不动了。”
“活该,触怒神灵,这就是下场。”
其中的一个将军唾骂道,他拔出短刀愤愤的削起了木签,能把庸居关战事传成二皇子的功劳,他早看沈苁不顺眼了。
“瞧!”
老臣用肩顶了顶身旁人,众人闻声纷纷向侧边看去,只见一排的侍卫、内监、宫女,如蚂蚁搬东西一般,提着装满了溪水的水桶,向主营那边走去。
“陛下精气十足,大昭未来有望啊!”老将军不禁点了点头赞叹道。
话音刚落,众人哄笑,气氛一时间其乐融融。
帐内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轮酣战,墨发黏腻的贴在肌肤上,身下锦缎皱得分不清头尾,红梅附雪,乌丝潋滟。
赵弘似是要把这十年间的欲火都倾泻而出,亦或是做给朝臣们看,他并非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自山头一役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三日未出营帐,帐后的柴火就没有熄灭的时候。
他仰面躺在江绾身旁,伸出臂膀将她揽入怀中,气息畅然。
美人如玉,他估量的没错,江绾确实值得那半壁宝山。
江绾呆呆的注视着自己腕间的红痕,此次狩猎结束,再回宫,她就要被关进溪云台了。
她的手掌下移,轻轻抚上赵弘肋侧肌肉上的那条三寸浅痕,不禁发问:“陛下这里,是怎么伤的呢?”
“那夜赏莲,宿在了登天阙......”
赵弘的语气轻柔,可她的心头却猛然一怔。
登天阙、疤痕,那就是遇刺,在魏王府的地盘上遇刺......
所以,他早就怀疑了魏王,兜兜转转,怪不得会拿一个没有封地的挂牌王爷开刀呢。
江绾轻笑一声,他还在说着什么,她却无心听了。
那枚翡翠戒指,到底是有意留在车上,还是无意留在车上的呢?
无所谓了。
她环住赵弘的腰身,似是臣服一般,用额头轻蹭着他的胸膛。
还好她不爱颜言,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呢。
赵弘很是享受她的温存,伸出手轻抚着她的鬓发,他只是想向她讲述与洛池州的初遇罢了。
那波杀手,最开始他也怀疑是魏王做的,但多亏洛池州的相助,让他们成功抓住了一个活口,那人不堪忍受折磨,最终招了幕后凶手。
不过之后襄王又似报复魏王一般,霸占了登阙楼里的天子一号。
这让他觉得这件事并非是魏瑶与宁妃之间的争执这么简单,秉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恰逢长平侯世子遭遇刺杀,他暗自派人挑唆了长平侯,以此除掉魏王。
谁知道江绾竟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么看,他们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天作之合。
她舍得颜言赴死,但颜言却不舍得出卖她,何其愚蠢。
无所谓了。
以后她只会属于他一个人。
雾气袅袅,二人共浴,他将她环在了胸前。
檀木镂空屏风前时不时扫过宫人们忙碌的身影,就像是为此而生似的。
忽的,李公公停驻在了屏风后,他背对着他们,脊背弓起,根本看不见头颅。
“陛下,大皇子随少师夜猎,收获颇丰呢。”他提着嗓子禀报道。
“荒唐,他才十岁,马都还骑不明白,怎么能跟着出去夜猎?”江绾推开赵弘,走到了浴桶前沿,厉声质问道,好一副关心备至的严母形象。
她很清楚,赵弘对她的特别都是基于在三人之间的‘家庭’氛围上产生的,她要是想把他抓住的久一点,就必须要事事牵扯上赵栗,扮演好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
水流滑动,赵弘走上前,揽住她的肩头安抚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见江绾的神色并没有半分缓解,他又柔声哄道:“他总归要经历这些的,就像学骑马就是为了赛马,学射箭就是为了猎物,不锻炼怎么行。”
“话是这样说。”她缓下了语气,转过身,低下了头。“一会儿我去看看他吧。”
“朕随你一起。”
赵弘勾了勾嘴角,只觉她生气的样子很是可爱,忍不住细细吻起了她的脸颊。
另一边,温知熠仔细在烛光下比对着箭尾的翎羽,他的身旁站着才缓过悲伤劲儿来的沈如燃,他的弟弟和弟媳无端遇刺,陛下虽然指派了温统领来调查此案,但却与代国夫人逍遥去了,不甚在意这件事情。
好在只要是温统领查的案子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仵作验了伤口,下手狠厉,初步推断,应当是仇杀。”他托着下巴,语气严肃,“依照本官之见,凶手应当是名男子。”
“何以见得?”沈如燃急忙问道。
“本官去过凶案发生地,在周边寻到了一座可以俯瞰全景的山头,那里与侍从死亡的地方距离近乎五十丈,若非射术精湛、身强力健的男子,是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听声射中正在行进中的侍从的。”
“啊......”沈如燃恍然大悟,但他还是隐约觉着这件事与代国夫人脱不了干系,毕竟张雨窈的侍女说,是因为代国夫人相邀,她家夫人才骑马出去的。
“箭尾的翎羽取自白鹇,白鹇多生长于南方,羽毛轻盈、行速稳定且迅疾,几乎仅次于鹰羽。”温知熠拿出一支完整的白鹇尾羽与凶器末端的羽毛比对在一起,放在沈如燃身前供他查看。
“羽毛难以储存,且都城在北,多用鹰羽,不过本官派人去查了,去年夏季工部打造了一匹鹇羽箭,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从这批里偷出来的了。”他犹豫道,双眼暗暗打量着沈如燃的神色。
“工部的人?”沈如燃惊骇道。
“或许曾经是也说不准,但这东西也常见,南方的贵族们,大多都用白鹇尾羽。”温知熠顿了顿,“不知令尊之前可是的罪过什么人?或是沈二公子与什么人发生过口角?”
“这......”沈如燃犹豫了,这还真问着他了,他也不清楚。
不过,南方......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上个月他的大伯才刚刚逝世,说是病逝,但大伯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不知道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
“您确定凶手不是女子吗?”他狐疑的问了问。
“啊?”温知熠眉头舒展,忽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失礼了失礼了,若是女子,这个距离应当用弩箭,而非弓箭了。”
沈如燃听后面露愧色的低下了头,温知熠见状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若是沈大公子有线索,可一定要告知本官,”
“那是自然,劳烦温统领费心了。”沈如燃躬下身子,诚意满满的行了一礼。
“不劳烦,这是下官应尽之职。”温知熠谦逊的向后退了几步,目送着沈如燃离开了。
他拾起桌上的羽毛,若有所思。
这沈大公子看起来不是一个脑子灵光之人,他得再使点手段推波助澜。
回了营帐,沈如燃满面愁容的落座,换来了侍从,打算宽衣睡个好觉。
“公子切莫忧思过度,逝者已逝,生者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侍从端来了水盆,拧干净了帕子,帮他轻轻拭着面。
”是啊,不能忧思过度。”沈如燃长叹一口气,目光对上了侍从那双担忧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
“本公子记得你家族获罪之前也是南方的贵族,来,你帮我列举一下南方大姓,要在京中有关系的。”他忽的提起了兴趣,挥着手示意侍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慢慢说。
“滁州张家就不提了......亲王要数齐王最大,其次就是陛下的弟弟临江王,然后......”
“齐王?”沈如燃猛然打断他,因为他记得张雨窈未嫁入沈家前好像与祁明郡主不对付。
可他又转念一想,妇人之间能闹出什么大名堂来,更何况祁明郡主不是惹是生非之人,绝不可能是齐王。
临江王的话......
突然,沈如琢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站起了身,他快步走了出去,就连还在细数南方世家的侍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统领!”他骤然掀开温知熠的帐帘,只见人还没睡,正在端坐在案几前擦拭着长剑。
“温统领!在下有思绪了!”他几步走上前去,一股脑的说道:“在下记得先皇刚逝世那阵子,举国大乱,各路亲王都想入京捉拿方贼,彼时的临江王也一样。”
“他从封地入京第一站就要经过阳章县,在下记得在下的大伯那时是阳章县令,驳回了他想要入城招兵的请求,以至于他只得灰溜溜的领兵回了封地。”
“莫不是他怀恨在心......而且在下的大伯上个月刚病逝,此前他的身体一直很好的。”
温知熠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发问:“此事已经过去许久,更何况沈县令此举也变相救了临江王的命,何至于此啊......”
“说是这么说,”沈如燃思虑道,确实那年所有举兵进京的皇子们都死了,“可万一是临江王觉得,在下的大伯此举让他错失了皇位呢?”
温知熠沉默了一阵,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