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检查
少女独自在未开发星球上呆了两年多，缺乏相应的社交，精神紊乱后的异常行为也是从话少变成话多……
所以，依照谢知谕之前注意到的细节分析所得到的结论——怎么看都是别让她产生‘孤独感’才好。
至于病情加重的后果……
遇到个脾气差的——下一秒落到地上的不是话题，估计会是陪同者的脑袋。
相应的，一直用温和的语气，保持平静的态度去与其进行正常对话，能有效减缓精神紊乱的症状。
作为经常安抚病人情绪的监导，谢知谕对这一套流程非常熟悉。
他惊讶与好奇的，只是这位云小姐身上不合常理的地方罢了。
……
队长一直悄悄跟在两人身后，直到看见两人进了三号医疗室，才顺便去探望隔壁两间医疗室里的病友。
一号医疗室住着被云鸠精神力攻击昏死的人质二号。
二号医疗室则住的是那个被藤蔓勒得死去活来的人质一号。
……
而此时的三号医疗室内。
谢知谕将手中装着衣服的购物袋，放到一旁的凳子上，走到主操作台边，在操控面板上点击了几下。
立在房间中央的胶囊型医疗舱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上半截的玻璃收缩至消失不见，下半截金属材质的舱壁也折叠出一个小台阶。
谢知谕看向云鸠：“麻烦云小姐躺进去，我替您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云鸠正盯着药柜里那些瓶瓶罐罐上的‘火星文’看，闻言扭头看向他，眼中满是不情愿：“我身体很好。”
谢知谕想了想，缓了声音哄道：“那要不要换一套舒适点的衣服？您身上这套有些小了，穿着应该不太舒服吧？”
云鸠抬手看看自己胳膊上短了一小截的袖子；又低头看了眼露出一截的脚踝。
她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堂堂太女穿得如此不修边幅，实在是有愧。
见云鸠没有拒绝，谢知谕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完全纯白的疗理服，递给她：“您先穿，穿好了喊我。”
云鸠看着背过身去的谢知谕，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本想问为什么不伺候她穿衣，不过又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太女了。
——既然不是太女了，为什么要在意衣服得不得体？
云鸠思考许久无果，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边的谢知谕没听到声音，不由有些疑惑，但也不好贸然转身，只能出声询问：“云小姐，好了吗？”
云鸠摇摇头，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样对方看不见，于是走上前拍了拍谢知谕的肩膀。
谢知谕疑惑回头，就见云鸠一脸茫然的问：“我为什么要换衣服？”
谢知谕经常应付精神紊乱的病人，面对他们天马行空的提问，脑子转得极快。
他指指窗外的夜空，面不改色的撒着谎：“天黑了，该睡觉了，这是睡裙。”
云鸠看向漆黑一片的窗户，又看看还挺像亵衣的疗理服，想了几秒，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你说得对，穿沾了异兽血的衣服睡觉确实不舒服。”
——她外出穿的衣服和在家穿的自然是两件不一样的。
……
谢知谕见将人哄住了，又背过身去。
云鸠就在距他两米不到的身后换衣服，表情自然，完全不扭捏。
脱掉原本的运动服，再套上疗理服，两分钟没到就穿好了。
“好了。”
谢知谕转身，就看见原本性格冷淡的少女正乖乖巧巧的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一副等待下一步指令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医疗舱：“既然换上了睡裙，你就该睡觉了。”
疗理服是最简单的长袖睡裙样式，穿起来快捷方便。
而医疗舱内又会释放让人能快速进入睡眠状态的香薰，所以疗理服也有了睡裙的‘戏称’。
严格意义上来讲，谢知谕也不算撒谎。
云鸠有些迷茫的眨眨眼，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看神情自然的谢知谕，她问：“那你不睡觉吗？”
谢知谕面上露出疲倦之色，轻叹：“我的床不在这，你不睡觉，队长不让我走。”
云鸠替他不平，愤愤道：“他真坏！”
谢知谕又是一叹，附和着：“就是啊，所以你要快点去床上睡觉了，这样我才能去休息。”
已经回到门外坐着，且听力正常的队长：……谢谢你啊。
……
云鸠此时又警觉起来：“你不是要帮我检查身体吗？为什么又要我睡觉？
而且，你能不能睡觉关我什么事？”
谢知谕第一次遇到精神紊乱还能找到逻辑的人，不由语塞。
真是比那些需要暴力镇压的还难搞。
他真心实意的苦笑一声：“你不愿意检查，我也没办法不是吗？
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很正常，不需要检查。”
云鸠点点头，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正常，不用检查。”
谢知谕乘胜追击，语气听起来很是委屈：“就看在是我给你能量药剂的份上，配合一下，闭上眼睛装睡就好。”
云鸠思考了一会，觉得这个还人情的方式比较简单，是她赚了。
于是她点点头，走向医疗舱，打量了一圈，幽幽道：“这床像水晶棺材。”
还没等谢知谕想出什么话继续忽悠她，又听少女自言自语道：“不过比氵树洞好多了。”
至少干净，看起来还很柔软。
……
云鸠嘀咕完就躺了进去。
谢知谕一直放在按钮上方的手停滞一瞬，等少女躺下后他才按下按钮。
医疗舱在缓缓闭合，云鸠并没有起身，只是侧头看向谢知谕，表情有些许懵懂：“你是想闷死我吗？”
谢知谕走近医疗舱，对上少女那清澈的眸子，轻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助云小姐睡个好觉。”
云鸠抬手，指背敲了敲玻璃上谢知谕的脸，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说好的装睡呢？我闭眼不就行了。”
谢知谕温声解释道：“只有这个‘床’关起来了，队长才会认为你睡了。”
还挺乖，看样子不需要他手动镇压了。
云鸠眼含警告的盯着谢知谕：“可别闷死我，要是闷死我，有你好看的。”母皇和父君绝对不会放过他。
谢知谕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安抚着她：“不会的，有专门的氧气输送孔。”
少女似乎没听懂那是什么东西，眼中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这次没等她开口提问，随着医疗舱完全闭合，助眠的熏香也从舱体两侧溢出，少女眼睫微颤，眼皮缓缓合上。
队长也在此时敲了敲门。
谢知谕走回操作台，拿起挂在桌边，配合疗理服使用的特殊眼镜戴上：“进。”
队长走近医疗舱，看了眼呼吸平缓，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云鸠，又看向已经在检测对方身体数据的谢知谕，问道：“谢监导，您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去叫周医生过来。”
他需要连夜把情报整理出来汇报上级，没办法守在这帮忙。
谢知谕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一串串随着扫描而跳动出来的基因数据，闻言头也没抬的道：“您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
队长想着进入医疗舱起码5个钟后才会解除睡眠状态，是挺安全的。
于是他道：“我明早会让周医生过来替班的。”
见谢知谕点头，队长转身离去 。
“等等。”谢知谕抬头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队长。
队长疑惑扭头：“还有什么事吗？”
谢知谕笑了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安抚病人情绪，希望队长不要放在心上。
我向您道个歉，想必云小姐那些话也不是有意的。”
……
谢监导也就算了，职业需要，他当然会理解，但要说云小姐不是有意的……反正他说了不算。
尽管队长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笑着回应：“我理解的，毕竟是精神紊乱的病人。”
其实精神紊乱用通俗易懂的说法来理解，就是短暂的变成一个‘傻子’。
不过根据每个人污染值高低、和自身性格的区别，‘变傻’的程度各不相同罢了。
得亏这个没有暴力倾向，所以还算比较好糊弄。
……
两人又简单寒暄几句，队长才离开。
而谢知谕则是调出更详细的身体数据，一一记录，表情愈发凝重。
云鸠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且触目惊心。
疗理服其实是用作于辅助医疗舱检查病人身体状况的一种医疗工具。
在云鸠穿上疗理服后，谢知谕能通过佩戴相应的眼镜，从操作台的扫描仪器里清晰的看到少女的身体状况。
也清楚的看到了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多数是已经长出新肉的旧伤，利器划伤的较多，不同异兽攻击留下的抓痕也不少。
云鸠身上的伤痕很多都在手臂和腿上，在愈合后成了数道歪歪扭扭、形状不规则的伤疤。
但最让人心惊的还是她胸口上方的枪孔，和身前明显是被爆炸波及导致的烧痕。
枪孔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五厘米，而且这处伤口并没有进行规范的消毒缝合，所以看起来更是惨不忍睹。
而烧痕面积很大，锁骨下方到大腿根部，虽不是所有肌肤都面目全非，但都或多或少留下疤痕。
……
谢知谕几乎没见过这样的伤势，毕竟他只是监导，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医生。
不过就算是医生，恐怕也很难见到这种旧伤。
因为在科技普及的星际时代，绝大多数伤口留疤的人，早早就躺进美容舱治疗了。
谢知谕很难想象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身上竟然有那么多伤。
可……明明她是从虫洞而来，为什么没有虫族留下的伤口呢？
要知道，掌控者其实是更吸引虫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