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谎言
回房时白济泰表面不起波澜心底早已掀起千层巨浪,他脱下外套狠狠摔在床上,用来掩饰本性的领带也被他扯的歪歪扭扭。
徐时元这个不知死活的贱货非要一次次挑衅他,还有白知延这个胳膊肘朝外拐的东西竟敢因为他对自己横眉竖眼。
本以为以他的身份和地位针对一个学生是件非常掉价的事,可徐时元偏偏如此碍眼,那他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徐时元带着满身脏污去到了一家女装店,他顶着店员们嫌弃又不屑的眼神为母亲细心挑选新的棉衣。
在那沓钞票打在自己脸上他一张张捡起收好时,他一直以来绝无仅有的自尊心就已经支离破碎。
因为要外出竞赛他干脆把兼职辞了安心学习,于是他带着新衣服回家时母亲还没有上完夜班回来。
他打量着他的容身之所,一个不足30平的半地下室,房间内只有一扇窗户,将将可以透过丝缕阳光,每天夜里还要忍受汽车鸣笛声的烦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生活了十多年。
徐时元不禁想起自己去白知延家里的时候,他从未见过那么大的庭院,也没见过那么华丽漂亮的房子,就连白知延的卧室都要比他的家要大。
还有白知延平时喜欢吃的零食,身上穿的他认不出牌子的衣服,甚至是他学习时用的纸笔,这些差距无时不刻都在提醒他与白知延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白济泰说的话没有错,阶级确实是靠血液传播,人与人之间的第一道分水岭就是羊水。
也许他穷极一生才能抵达的终点,这些财阀世家一出生就在这里了。
他发呆了也有够久的了,直到他的妈妈打开门才惊动了宛如雕像的徐时元。
“时元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了呢?”
徐母进屋后身体的寒冷也没有被驱散,她抖着被冻伤的手去解衣扣,动作僵硬而缓慢,与同龄人相比,看着要老上十岁。
徐时元放下杂念勉强扯起一个小脸,“妈妈你快来,试试我给你买的新衣服。”
“天呐时元!”
女人惊呼着连忙放下手中的布包,“你怎么有钱给妈妈买这个,一件棉衣要不少钱吧?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兼职了?”
因为徐母一直希望徐时元可以安心学习,知道他背着自己偷偷做兼职时两人曾吵过架,徐时元也跟她保证过再也不出去工作这才罢休。
“怎么会呢妈妈。”徐时元把衣服递过去,“我之前都答应过你了,过两天银星安排我去仁川参加竞赛,这是竞赛的奖金。”
“真的吗?”
“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
徐时元话说的面不改色,跟某人相处久了,他也越来越有撒谎精的潜质了。
“可是这个肯定也不便宜。”徐母脸上带着欣喜眼中又夹杂着心疼,她觉得自己如果是个有能力的人,怎么还会需要自己家的小孩这么懂事。
“真的没有很贵,你快穿上试试。”
徐时元帮母亲穿上衣服,蓬松柔软又温暖的棉服包裹在身上,很快就驱散了房间内的阴冷。
徐母穿着新衣,眼眶渐渐湿润了,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满是感慨。
徐时元看着母亲,心中充满了矛盾,他知道自己对白知延的感情无法割舍,但现实的差距却让他望而却步。
他甚至想推翻自己之前所有的幻想,就算是攀着白知延的高枝成为人上人又能怎样,始终还是低他一等,永远也比不过出生就在罗马的人。
如果自己无法通过努力与他平齐,还不如将他拉入泥潭来的快。
被找茬了一天的白知延回到房间后终于得到喘息,他顾不上心底的烦闷,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过两天外出需要的东西。
“嘀嘀嘀——”
手机铃声响起,白知延身体一颤,他给徐时元设置了专属响铃,还好不是他,不然今晚又要做噩梦了。
他打开手机,是池承勋的消息。
“知延,我们今天在调查非法催收债务时,有一个债务人被白济泰的人强行抓走摘除器官,他的家属已经联系到我这边,但我是接到了白济英的报案,因为那个债务人家属找不到白济泰和白政仁,找上白济英了。”
居然这么凑巧,白知延之前还在想怎么给池承勋和白济英牵线让他们俩可以合作,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承勋哥,这是个好机会,之前白济英说了想与我合作,那我们的关系也没必要瞒着她了。”
“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我已经跟白济英说明了我们的关系,她虽然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接受了,并表示愿意与我合作。”
这算是一件好事,白济英愿意与池承勋联手对付白政仁和白济泰,他们的胜率又加大一分。
“那就再好不过了,承勋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只是白济泰阴险狡诈,我们就算是接到了债务人的家属也没能掌握白济泰违法犯罪的证据,之前跟你约定好的时间,恐怕又要延迟了。”
“没关系,最近白济泰找我麻烦的频率已经降低了很多。”
明明白济泰就在今天还在欺负他,这是白知延撒下的一个安慰性的谎言。
“那就好,有事一定要记得找我。n_n”
“我会的,承勋哥。”
与池承勋聊过之后白知延一天的疲惫也很好的得到疏解,他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放好,抱着手机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白知延刚进班级,就被面脸焦急的辅导员找到。
“白知延同学,我终于等到你了。”
“怎么了老师?”
白知延的胳膊被他死死挽住,有些慌乱的看着他。
“我要带你去补考,仁川那边要你全科的成绩,快点跟我走。”
辅导员火急火燎的拉着白知延走,刚一出门就撞上了刚进班级的徐时元。
二人相碰后辅导员被徐时元撞的后退了几步,连带着白知延都跟着遭殃。
“额,我的肩膀!”
徐时元看着辅导员呲牙咧嘴的模样本想对他道歉,只是刚一垂头就看到了白知延被他握着的手腕。
他眼眸一暗,装作担心辅导员的伤势扳过他的身体,不留痕迹的拉开了他与白知延的距离。
“老师你没事吧,我没有看到你。”
徐时元满脸内疚的看着辅导员,本来也是他太慌忙自然无可怪罪。
他摆摆手,“我没事班长,你快回去上课吧,我还要带着知延同学去补考。”
“嗯,老师您忙。”徐时元微微鞠躬,继续走进班级靠近白知延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给他打气。
“好好考,去仁川后一起加油。”
一股恶寒笼罩在白知延身上,他现在正想当时一时冲动答应辅导员要去竞赛是不是一个错误。
只有一科需要补考,学校重新为白知延出了一套试题,根据这些日子的恶补和上一世曾学过一次的经验,成绩出来后白知延仍然很轻易的拿到了第二名。
去仁川的日子定在了周五周六,白知延与徐时元两人一起坐银星安排的车辆到仁川,那边的学校也很热情的派人过来接应。
徐时元依旧一副神情淡漠的模样,白知延看不出他的喜怒,但他很烦躁。
这一路上徐时元虽然没有很主动的向他搭话,可白知延就是能感受到有一缕似有若无的视线在盯着自己,搞的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毛。
“时元,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白济泰会那样对你。”
白知延先开口打破沉默,他现在还没到可以跟徐时元撕破脸的地步,更何况昨天白济泰昨天会突然出现也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内。
听到他提起昨天的事徐时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终于垂下头掩盖住那道灼热的目光。
“知延你不用跟我道歉,比起我被侮辱,我更担心白理事在生气时会伤到你。”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徐时元再抬头时已是满面忧色,他很自然的抓住白知延的双臂细细打量他的面庞,似乎想从中看到他撒谎的痕迹。
但白知延伪装久了,只有一副公式化的微笑,让人找不到任何漏洞。
“你没事就好,我真的很愧疚,我没想到你哥哥对你的控制欲那么强。”
何止是他没想到,白知延自己也不敢想啊。
“应该是因为之前在学校和朴俊闹出来的事,那个时候他就很生气,从那之后为了不让我惹出乱子,总会很严格的约束我,只是我随性惯了,所以我们总会因为这种事情吵架。不过他倒也不会真的对我生气,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白知延不假思索的吐出一长串话,他现在对徐时元撒谎的能力越来越强,这种谎言对他来说也是张口就来。
徐时元暗中紧握双拳,他只是想在白知延面前挑拨一下他与白济泰的关系,而不是想听他说这些替白济泰开脱的废话。
“好,看来是我想多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话题结束之后在车内两人再没说过话。
抵达仁川的翰英学院后,立马就被请去了教学楼,两人还没等休息好就被拉上了竞赛台。
来之前辅导员也嘱咐过他们俩,这次的竞赛不过是两个学校之间的友谊赛,不用有太大压力,随便应付应付就可以。
于是白知延谨遵教诲,完全没有给自己施加压力,待众人还在冥思苦想时,率先答完题第一个交卷走出考场。
只是他对翰英人生地不熟的,不想自己乱走,更何况他也没什么心情在这里闲逛。
自从今天上车后,池承勋那边就一直没再发过消息,他很想问问他与白济英谈的怎么样了,也很担心他们一直追查白济泰的事会不会暴露。
可他还不敢随意给池承勋发消息,他因为他说过自己工作特殊,手机信息需要随时删除,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白知延就怕给他发消息时会被抓住把柄,所以后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讲时,都是池承勋先联系他。
“唉……”
白知延倚靠在教学楼大厅窗边的栏杆上,眼中满是忧虑。
“知延你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阴郁熟悉的声音响起,白知延眉心微动,没有转过头依旧背对着徐时元。
“没什么,只是觉得无聊罢了。”
“无聊?”徐时元重复一遍,沉默一息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话语中的一字一句都携带着无法言说的温度。
“翰英与银星也没什么区别,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白知延收起情绪,他可没有和徐时元一起闲逛的欲望,昨天白济泰那样侮辱他他现在还能装成一个没事人,说不准又在心底谋划些什么呢。
“不了时元,你自己出去吧,我还是先回翰英给安排的宿舍吧。”
他说完后头也不回就要走。
“知延你去过汉江吗?”
徐时元的声音不紧不慢在他身后响起,只一句话白知延就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在母亲健康情况刚出现端倪时,白知延曾听她说过她年轻时去汉江游玩的经历,当时还约定了要一起再去一次。可世事无常,之后他妈妈被查出胃癌后,再也没能离开过医院。
他与母亲之间有着数不清的遗憾,这些遗憾如同沉重的枷锁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些曾经许下的承诺和约定,仿佛一根根尖锐的利刺,无情地刺穿他的心脏。每完成一项,就如同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一根刺,同时也伴随着无尽的痛苦和鲜血淋漓。
每一次的弥补都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他拼尽全力去实现那些对母亲的承诺。然而,每一次的努力都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而失去的永远无法再回来。
但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他找到了一种与母亲重新连接的方式,让她的存在在他心中永远延续下去。
如同他孤身一人归来后选择的这条不归路,即使皮开肉绽血流成河,他依然坚定地走着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见他停下脚步徐时元乘胜追击,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从这里去汉江边很近的,知延,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他想,比任何人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