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甘情愿

“你不用道歉，”祝骅强迫自己动手夹菜，结果僵硬的手在颤抖，什么都夹不住，“我心甘情愿。”

一句心甘情愿，坦白了一切。

祝骅什么时候喜欢穆时谦的呢？大概是高一入学的第一天，他的初中不在滨城读的，来到滨城读高中是因为父母事业转移的原因，甚至入学的时候父母都没空搭理他，最后是他姐抽了时间出来陪他来注册的。

其实滨城是他的家乡，但是他对滨城一点也不了解，也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太陌生了，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而且他原来在南方呆惯了，在这里吃也不习惯、住也不习惯，他其实很怕冷，滨城入秋就开始冷，他穿外套的时候别人还穿着短袖。件件种种都在提醒着他，他不属于这里。

入学那天他迟到了，他不乐意住宿，跟他姐在学校门口僵持了很久都不肯下车，最后还是答应他最多一个月，帮他租到房子，他才半推半就地进了校门。九月的滨城其实已经有些凉了，但是大家似乎察觉不到，祝骅穿着风衣入校的时候不少人都看他，怪难受的。

直到他排队领校服的时候，看到一个跟他一样穿着风衣外套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在滨城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虽然那个人是陌生的，但是他却觉得是亲近的。而且那么恰巧，两个人穿的风衣居然是同款，只是不同颜色，自己穿的是白色间米色，对方是黑色。

但是对他而言，那个人却是唯一的一抹彩色。后来不出意外他高中三年只有他，可是中间却插入了一个穆雨辰，他其实挺烦穆雨辰这个弟弟的，害他跟穆时谦都没有那么多的独处时间，刚开始他只觉得这只是他遇到了比较在意的朋友，比以往任何一个都重要。直到他发现穆时谦对这个弟弟不一样，也逐渐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亲兄弟，他开始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其实是一种叫吃醋的感觉，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穆时谦的。

为了这件事，他痛苦挣扎了很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情，他逼迫自己去看女孩子递过来的情书，甚至尝试去接触，但是真到了别人面前，想到是和对方谈爱情这件事，就很是反胃。多番挣扎之后，他认命了，他甚至为了让穆时谦高兴，故意去接近讨好穆雨辰，给穆雨辰补课，穆雨辰的每一点进步都让穆时谦开心很久，而穆时谦的开心，也让自己默默高兴很久很久，但同时又有点难过。

后来穆雨辰和穆时谦关系突变，他以为他们会渐行渐远，没想到的是穆雨辰躲着穆时谦，而穆时谦想方设法靠近穆雨辰。他见识过穆时谦极力讨好和各种制造偶遇，他终于真正地直面自己的难过，他真的好难过，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开始准备国外大学的考试，高中一毕业，他逃了。

他以为自己逃得远远的就可以淡忘，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在全新的国度，他没再对孤独感到害怕，也没期待任何人给与他归属感，整个大学期间，他几乎都是独行侠，也因此差点导致好几门小组作业课程没及格。他看所有的人都是灰色的，直到偶然他知道穆时谦到邻国读研究生，他突然觉得世界的色彩恢复了，他立刻订了机票，早早过去等着，就为了接他的机。

他从到达区的门出来，祝骅看到自己疯狂想忘掉的人出现，差点哭了，所以他冲上去拥抱了他，如果不是极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这个拥抱就能出卖他所有的情绪。

他这次是真的想认命了，他逃不掉，也忘不掉，只要这个人一出现，他的世界就只有他。所以他隔三差五就去找他，从需要找各种理由到彼此都习惯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穆时谦看自己的眼神是带有其他感情的，他心里有很多怀疑，但都一一屏蔽了所有自己不想要的想法，自我欺骗自我陶醉。

直到一次偶然聊起穆雨辰，他才发现，穆时谦从来没有停止过追寻穆雨辰的踪迹，他追他，他又在追另一个他，如果以前的是难过难受，这一次真的是又悲又气，他心里悄悄埋怨穆时谦，难道是冰山吗？捂不热的吗？对自己的感情一点都看不出来吗？但是他不敢说破，他甚至不敢确定穆时谦是不是真的喜欢穆雨辰。同时，他好气自己，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人现眼呢？自己难道没人要吗？

所以他选择了证明自己是有人要的，即便需要花点钱。他喜欢花钱买被人假装需要的感觉，因为他内心矛盾地抗拒着真正被别人需要，他也害怕真的被别人需要，他怎么去接受这个结果呢？他接受不了的。

他甚至不分男女地去接触，他想要什么呢？只是单纯地疯狂和猎奇吗？实际上，他从来没跟任何人发生过关系，他只是想从这些人里找到自己，到底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只喜欢一个人？他试了太多太多了，最终结论是他最不想要的，他真的只喜欢那一个人。

这么多年围着一个人，他好累，但是他无论如何放不下，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不想他，他也试过给自己超负荷地安排工作，但是每次累的时候想到的是，如果他在多好啊。他试过什么都不做，去到小岛上困着自己放空，但是他会想，如果和他一起该多好啊。反正无论他怎么做，穆时谦像是烙印，印在他脑子里、他心里，抹不去的。

但是这么多年，他的世界可以说是海浪滔天、翻腾倒海，但是总归是一个人的独角戏。直到今天，一切都浮出水面了，他这么多年的喜怒哀乐，换来的只是一句对不起。

好可笑，真的好可笑。可是他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了，他只是觉得很悲凉，觉得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甚至愿意继续做替身，他可以丢了这份尊严，只要他可以在自己身边。

“我是心甘情愿的。”祝骅眼神热烈看着穆时谦，这是他第一次，毫无顾忌、彻底地把自己坦白在穆时谦面前。

穆时谦哑然，祝骅终于丢开筷子，小心翼翼地碰到穆时谦的手，他没躲，祝骅的手再轻轻覆在他的手上，微微用力，握住了，“我乐意，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他的眼神里有期望、有热烈、有激动、有泪花，还有，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