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破碎之杯（下）
格里芬似乎抓住了伊莱莎这番话的重点：
“您的意思是说，魔导法式的研究......已经进行了整整一百多年了吗？那么久......”
“嗯？”
伊莱莎喝了口茶，显得有些不解：“很久吗？”
格里芬张了张口，可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伊莱莎小姐虽然面相与自己相仿，但却是个已经活了数百年的森精，索性便也不再问了，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这点时间对于她而言，真的算不上什么吧。
但为什么，对于老师的死，她依旧受了那么重的打击呢。
难道说即便是活了数百年的伊莱莎小姐，几百年来的时光也从未遇到过像老师那般特别的人吗？
“不，没什么......我想问一下，伊莱莎小姐，为什么魔导法式如此简单，门槛也低，您却认为那是法师的悲哀呢。”
伊莱莎端起茶杯，捏了捏陶瓷杯身边上的茶杯把手，轻轻答道：
“茶杯把手存在的意义，除了方便之外，还有一个，就是防止杯子里的茶水烫到手。”
“古龙的压力就像是茶水的温度，假如我们要想抵抗它，一般是要研究，什么样的材料更能隔热，这样握起杯子来才不会被烫到。”
“可材料就那么多，我们现存的材料和技术不能很好地隔绝茶水的温度，所以自然会有人想办法，用一个看起来很新颖的、其他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就比如，加个把手上去。”
“很天才，对吧？”伊莱莎伸出另一只手接过杯子，可这回却没有拿杯柄，而是直接握住了杯身，仿佛根本就不在意里面茶水的温度一样。
“就好像，魔法的研究方向一直都是错的一样，根本就没必要在培养精英法师上下功夫，只需要降低魔法的门槛，以数量取胜不就好了，反正人类魔法师的数量本就稀缺。”
“可我总觉得......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啊。”
“舍弃了材料的更新迭代，假使某天这茶水的温度忽然高涨，甚至一度达到了会让杯子整个崩碎掉的程度，那把手的存在就也毫无意义了，再怎么样也会被滚烫的茶水浇上一身。”
“魔导法式也是如此，它的确降低了门槛，却也让很多本来有资质和机会成为更强魔法师的人转而过于依赖相对简单的魔导法式，从而失去了成为更强战力的机会。”
“这不是我在危言耸听，格里芬。”
伊莱莎放下茶杯，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茶水烫红的指尖，喃喃道。
“当年，即便魔导法式甚至只是颇具雏形，我就已经看到有部分学院嚷嚷着要更迭传统的魔法教育体系了，现在......恐怕他们已经在那么做了。”
“说实在的，你所说的那道贯穿魔法，当年的我只是看了几眼咒式的构成，就已经思考出用屏障完美格挡它的思路了，那种低级魔法，是经不得深挖的。”
“所以，它自然有利，但也有弊，如果古龙的实力稍稍因为某种大局面的变动而整体增强，或是某些无法预估的事情发生，过于统一的、稚嫩的魔导法式体系很容易趋于崩溃；而在那时，真正称得上可靠的，可以出战的元素法师和源法师，恐怕只会更少了。”
“古龙并不傻，它们懂得学习，懂得进化，有些甚至懂得交流和思考。茶终究不会只是茶，它可能变成熔浆或是燃烧着的铁水，而到那时，陶瓷的替换材料不被重视，这杯子，可就再也框不住它的威力了。”
听完这番话，格里芬愣了许久才将将缓过神来。
她这才意识到，泽瓦莱所使用出的那道看似简单的魔法，居然是可能影响整个法师群体走向的新式魔法派系。
格里芬自然相信伊莱莎不会胡言乱语，所以她更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缺陷才会让泽瓦莱选择了魔导法式？
......
“因为，它可以让我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
......
泽瓦莱的话不禁在耳中回转片刻，让她依旧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也罢，找个时间问问他吧。不知为何，格里芬总觉得这个胆子很小，可性格却又意外儒雅的少年似乎破天荒地和自己有些共同话题。
当然了，也许只是错觉吧，她不认为自己会在什么陌生人身上产生过多兴趣。
二人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而也正在这时，瑞贝肯和瑟里凡也终于姗姗来迟。
令伊莱莎和格里芬感到奇怪的是，他们的脸色，尤其是瑞贝肯会长的脸色，此刻不知为何显得开心了许多，只见他脚步匆匆地走来：
“二位，埃蒂格尼方面的援助，刚刚已经抵达风神龙谷了！”
伊莱莎顿时面露一丝不可思议，问道：
“援助？”
“没错，因为前天兽潮的侵袭，公会认为索尔萨斯城可能无力抵御兽潮的冲击以及之后可能出现的骸龙人军队侵袭，因此早在你们赶去的第一时间，我也转头吩咐人准备了传讯魔法器，与阿缇米萨斯进行直接沟通。”
“传讯魔法器？那东西已经造出来了吗？”
伊莱莎脸上的惊讶依旧未能消减，传讯魔法器虽然原理并不难，但难在其建造需要耗费大量的高纯度魔力琥珀和魔晶石块，因此往往都由掌握着高速移动魔法的信使法师担任传达信息的任务，虽然效率和稳定性上相对较差，但胜在成本低得不是一星半点。
“是的，埃蒂格尼联邦对于索尔萨斯的重视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早在两三年前，斯蒂尔诺意图讨伐风神渊龙时，公会就一直在国都的支持下着手进行传讯魔法器的建造了，虽然现在还是个雏形，各方面功能都不是很完善，但已经可以传达简单的信息了......哎不对不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埃蒂格尼的三家元素魔法学院分院的院长已经——”
“伊莱莎！好久不见啊，孩子。”
“啊......”
一道伊莱莎不能再熟悉的温和呼喊让她顿时浑身一颤，转而猛地回头望去，只见那抹带着宽大尖顶魔法帽的绿色身影此刻正站在门外，那人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且祥和，让她险些当场双眼决堤。
“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