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屈人
茂州北城门。
空气紧绷，两帮泾渭分明的人群对峙着。
从衣衫褴褛的百姓中，走出一名穿着布衣的男子，他脸上满是黑灰与血迹，对着守将大喊：“狗官速速让开！我们要出城！我们要出城！”
他身后的那些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大喊：“开城门！我们要出城！”
守将满脸不耐，握紧手中的钢刀，往前让了让，威胁道：“茂平王下令，现在任何人都不得出城。所有青壮必须充军，若不遵守格杀勿论！”
“什么茂平王？！我们都是大景的子民！我们只效忠于大景！”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现在天下都传遍了，崇州节度使李大人率十万大军打过来了！”
“你们这些狗官就是想让我们去送死！”
“休想让我们去送死！快开城门，我们要出城！”
“开城门！开城门！”
……
越来越多的人流汇聚过来，士兵被蜂拥的人群挤得贴到城墙上。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守将额上冒出冷汗。
突然，“噗呲”一声响，一名抱着孩子的妇人倒在地上，孩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人群中有人高喊：“杀人啦！杀人啦！”
站在最前面的布衣青年，怒喝道：“这些狗官根本不把我们当人，乡亲们冲啊，杀狗官！杀狗官！”
“杀狗官！杀狗官！”
人声鼎沸，伴随着孩子的哭声，积怨已久的百姓一拥而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仇恨，连只到成人腰间的孩子，都冲上前抱住守兵的大腿撕咬。
站在最前面的布衣青年，身法极快，夺过守兵手中的钢刀，利索的将守将抹了脖子，他振臂高呼。
“乡亲们！逃到崇州的兄弟们都说，崇州节度使李大人有勇有谋，仁民爱物，对所有百姓一视同仁！”
“他此次前来亦是为茂州百姓诛杀叛党！开城门迎李大人！开城门迎李大人！”
众人被气氛所感染，跟着男子一起大声呼喊：“开城门！迎李大人！”
随着涌过来的百姓愈来愈多，守兵被义愤的百姓杀尽，有人拿来榔头，把浇了铁水的铜锁砸烂。
茂州城门应声洞开。
*
尘烟滚滚，一行穿着黑色重甲的士兵，森严有序，自城门外骑马行来。
茂州百姓站在道路两侧，忐忑不安的望着不远处的崇州军，有人已开始偷偷往后躲藏。
传闻中，这位李大人草根出身，体恤民生疾苦，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只他们被刘韩压迫已久，见到气势更加摄人的崇州军，心中惟有恐惧。
马蹄踏上青石板，发出清脆规律的响声。
茂州百姓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领头的人，发现此人竟没有穿戴甲胄，仅仅穿了一身劲瘦的黑衣。
愈近，看清了男人的脸，年纪估摸不及弱冠，修眉凤目，挺鼻薄唇，红润的唇微勾，漾着一抹无害的笑。
霎时，城门口鸦雀无声。
马蹄声渐近，婴孩被气氛所迫，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婴孩的母亲被乍响的哭声惊到，下意识要去掩他口鼻，惊慌失措之下，竟没有抱稳，失手将婴孩跌了出去。
周围人群发出一声惊叫，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息间，马上的黑衣男子身形如电，飞身捞过了那坠地的婴孩。
那婴孩原还在大哭，在空中晃悠一圈，落到男人怀中时，竟止住不哭了。还冲着他露出粉色的牙床，流着口水笑了起来。
李宴齐垂首看了一眼，心中是满满的嫌弃，这口水拉拉的，一点都不可爱，他和林知知的孩子肯定不这样。
面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将他递给了那吓得脸色苍白的妇人。
“明年我和我夫人的孩子，也跟他一样大了。”
他声音低沉温和，那孩子的母亲看着他的脸，一时愣住了，忘记伸手去接孩子。
有个妇人极其大胆，上下打量他，笑道：“哎呦，李大人竟已经成婚了呀，那可真是可惜了。”
“宋媒婆你想什么呢，就你手上那些，人李大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给我说的婆娘，说好的贤良淑德，结果……哎呦！”
“你说什么！你嫌弃老娘是不是？”
“痛痛痛，娘子我错了！错了错了！”
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百姓纷纷打趣那对冤家，婴孩的母亲也接过孩子，脸蛋红红的向李宴齐道了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甲胄以盔敷面的青年，从道路的尽头策马而来。
他浑身浴血，利索的翻身下马，拱手跪地道：“大人，刘平和韩光因为城门被破起了内杠，刘平将韩光杀死，又被韩光的部下反杀，茂州军和韩家军现在两败俱伤，已在北大营归顺投降！还请大人速速前去！”
人群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百姓欢欣鼓鼓，相拥而泣。
李宴齐单手抚马鬃，迅速上了马背，他俯首看向跪地的男子，大笑道：“做得好，赖三，你的功劳我可都给你记下了。”
“不敢！属下只不过是按命行事罢了。”
赖三抬头，双眼坚定望向马上的男人，赫然是带着民众在城门前闹事的布衣男子。
只可惜众人兀自激动欢呼，无人注意到他，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也无法将那满脸污迹的青年，与这位身披战甲的小将联系到一起。
李宴齐执着缰绳，冲左右拱手，中气十足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们初来宝地，还未曾用过饭食，不知谁家做炊事买卖？无论是包子馒头还是炊饼米饭，不论种类、不论多少都可送到北大营，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说罢，男人带着一众迫人的铁骑，朝前急速奔去。
百姓纷纷屏住呼吸，目送黑甲铁骑消失在视线中。
一个老者颤巍巍的问：“李大人方才是不是说要买馒头包子？”
众人回头看他，是北城卖朝食的。
“老头，现在粮食金贵得很，这些兵油子大多一个样，你可别最后赔了粮食又折命。”
“自从刘韩二贼祸乱茂州，老头子我已经半年没见过一个子儿啦，我活了大半辈子，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这位李大人跟他们可不一样，这钱，你们不赚，就让老头子我来赚。”
老者挤出人群，“我回家和面去了。”
余下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都回家去了。
次日，崇州节度使李宴齐，鸡犬不惊攻入茂州，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消息传遍全城，又经由车马传遍了整个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