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风徐来
林昊握着手机，在楼道里徘徊。他几次想要打电话，号码都输好了，始终没能按下拨出键。他犹豫着，皱紧眉头盯着手机屏幕，甚至没发现在角落里偷窥的程宇。他原本还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今天中午的失态让林昊知道他做不到，那些深埋在地下的腐臭过往，如今随时有被翻上来的风险，他做不到平心静气，更做不到坦然面对，唯一的出路只有逃走。
想到这点，林昊深吸一口气，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妈，你休息了吗？”林昊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没呢！咋了？大中午不睡觉。”电话一端的林母强打着精神。
“我……我可以退学吗？”林昊说完第一个字以后，顿了很久才说出后面的话。
“退学？你才离开家几天？翅膀就硬了？你退学以后你能做什么？你怎么养活自己？”
“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重新……重新考一个学校。”林昊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声音尽量听上去比较平稳。
“我就不信了，五年前你不也说要退学？结果还不是好好的过来了，还考了这么不错的大学，所以哪有那么多问题，跟同学好好相处，别又像初中高中那样……”
对面还没来得及说完，林昊就把电话挂了关机。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是的，在五年前他就知道了，他以为五年时间过去了，会有一点不同，可是五年时间什么都没变。
他们没法接受林昊这样的好孩子嘴里说出叛逆的词汇，所以他们选择忽视，久而久之林昊也放弃了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味顺应他们的要求。他开始感受不到父母的爱，并且还会对他们的关心感到恐慌。于是他选择逃离，逃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可最终还是没逃掉。
“你没事吧？”一只宽大的手覆在他的肩膀上。一旁的程宇目睹了全过程，他愣住了，才开学几天林昊就想退学？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会让他这么难受？只是现在能做的，只有安慰他。
“你都听到了？”林昊转过头看着程宇。
“嗯……听到一点。”程宇不知所措地挠挠头，“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程宇拍着胸脯跟林昊保证。
“但我不希望你退学。”程宇小声嘀咕了一句。
“为什么？咱俩也没认识多久啊？”林昊不理解。
“因为……”程宇心里有自己的答案，但他不能直接说出来。
“因为你看啊，本来我们宿舍就只有你跟我是一个专业的，你一走我就只能一个人去上课了，你忍心吗？”程宇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况且你人还不错。”
“我尽量。”
面对程宇临时想的说辞，林昊并没有戳穿。毕竟以程宇的性格，他可以交到很多个林昊，而自己如果真的离开，那他会失去唯一一个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程宇。
“别尽量啊！如果有啥事你自己不能解决，就来找我，你宇哥我保证罩你。”程宇一把揽过林昊，拽着林昊回了寝室。
淡淡的汗味和沐浴液的清香巧妙地融合在面前这个男孩身上，就像晨光下的青草那样生机勃勃。由于挨得太近，林昊感受到程宇散发的热量，温暖从体表穿透到了心海的最深处。
“你下午不会打瞌睡吗？”两人在去操场的路上，林昊看着不停打哈欠的程宇有些担心。
“怎么可……哈啊……可能。”尽管程宇嘴上说着怎么可能，但他哈欠连天的样子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下午的太阳把整个x市变成了一个大烤箱，所有物质都被无情地烘烤着，其中也包括我们军训的大学生。每个人都仿佛烤火鸡的内馅一样，被烘烤着也就算了，还裹着一层不透气的军训服。
“程宇！”教官的一声咆哮打破了站军姿时的宁静。“中午干啥去了，不睡午觉，下午在这给我表演小鸡啄米。”程宇被吓得立马挺直了腰杆。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中午不午睡下午要崩溃，你们就是不听。”教官在上面捶胸顿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给我跑圈去！跑到我们站完军姿，我等会过来检查。”
程宇抖了抖精神，朝着操场走去，所有人都当只是一个小插曲，只有林昊一个人心情沉重，尽管站得笔直，但心思早就不在军姿上，更多的是愧疚以及一种不舒服的亏欠感。
“稍息，立正，全体原地休息。”一个小时的就这么过去了，程宇也在大太阳下的操场跑了一个小时。“你们原地休息别闹腾，我去看看程宇那小子。”说着，教官就去了操场。
“来了！”程宇正好跑到教官面前。
“看你小子还挺轻松的，看来是还没跑够啊。”教官看程宇还有心情跟自己打招呼，还真被气笑了。
“这才哪到哪呢！不是我吹，我们方队我体能第二，没人敢第一。”程宇拍了拍胸脯，一副天下我最牛的样子。
“你就吹吧！再让你跑个二十圈你还能嘚瑟，我就信了你的话。”教官说归说，但他还是相信程宇有两把刷子，能顶着太阳跑一个小时，跑完还能这么皮，是得让人刮目相看。
“行了，回去吧！下次你再打瞌睡就让你真的跑二十圈！”教官叫住了又准备起跑的程宇，真怕他为了证明自己，在这跑一个下午。
回去的路上教官和程宇展开了一阵闲聊。
“所以你当初并不想来x大，想去我们学校？”
程宇点点头。
“那最后怎么还来了x大？还选了x大最好的专业？”
“本来想来找我朋友，结果他……他去了别的地方。”程宇用轻松地语气掩盖着眼里的落寞。
“啧啧啧，女朋友吧！”八卦是人的天性，即便是教官也摆脱不了。
程宇无奈笑笑说：“我倒希望是。”
见程宇这样教官也不好多问什么，不过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涩暗恋嘛，大家都年轻过，大家都懂。
下午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六个人又坐在一起吃饭，只是大家很默契地没有提中午的事，林昊默默地吃着饭，现在的气氛却让他浑身不自在。
“我先走了！”林昊吃了一半，实在没什么胃口，就索性寻个借口早早地离开饭桌，甚至没注意有人在他后面也离开了饭桌。
时间还早，林昊看了看操场没什么人，就在一圈一圈地走着。可周围越是安静就越是让人胡思乱想，那些不愿提及的过去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里，濒临崩溃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林昊冷笑一声，踢着路上的石子：“呵，到头来什么都没逃掉。”
“一个人散步呢！”身后响起了不太熟悉的声音。
“哦……嗯。”林昊有点被吓到了，回头看到孟欣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的事不好意思。”孟欣然和林昊并排走着。
“嗯，我也有点失态。”林昊低着头，他害怕对上孟欣然的目光。
“你怎么了？”孟欣然看着眼前这个男生，跟那天和自己聊天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他虽然也不怎么爱说话，但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积极。“你好像很低沉的样子。”
低沉吗？林昊心里想，或许这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昨天那个大呼小叫，没皮没脸的人确实有点陌生。但是看着面前这个温柔的女孩，林昊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哪有，哈哈哈哈哈！我只是想关兄拿我开涮，我要怎么样讹他让他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林昊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只是这笑容背后藏着苦涩。
孟欣然呆在了原地，她跟了林昊一路，也听到了那一声冷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心疼面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她听出林昊藏在笑声背后的苦涩，那是自己从没有过的感情，但她知道真正开心的人是笑不出那样的声音的。他和那个人太像了，因此孟欣然也断定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快走吧！晚训要开始了！”林昊催促着孟欣然。
“来了！”孟欣然小步追上林昊，她突然抓住林昊的手腕，抓得很紧，生怕林昊下一秒就会逃走，“我给你推荐的电影你看了吗？你一定要去看，这部电影真的很优秀。”
林昊惊讶地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孟欣然，可她全然不在意，还眉飞色舞地给林昊安利电影，女孩子的温暖如春风一样，吹进林昊的心里，在厚实的心房上吹起了一个小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