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替代

弗拉德先生，或者说这只怪物——早已不再是最初见到的那副模样。它曾在最初的书房遭受重创，而后自断其身从而逃走；而现在，它那如同蜥蜴般的上半身，却接上了一段不协调的下体……再仔细一看，那具下体的末端竟有着另一颗头颅——这是其他怪物的上半身？

我认出来了，这是在进入地下室前被我击中的怪物，它们两个居然融合到了一起！

那段被融入下半身的怪物已然没有了活性，完全成为了“弗拉德”的一部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它竟然通过这样的肢体能够像人一般直立起来！我将枪拦在怪物与莉莉安娜之间，随时做好开火的准备，但却迟迟未见对方攻击的意图。

我听到耳机中传来低语声，这是那只怪物发出的声音。

[莉莉……]

屏幕下方的对话框出现了新的内容，左上角的注名为“弗拉德？”。

[……父亲？]

莉莉安娜此刻的神色和我一样满是惊讶——难道说弗拉德变成怪物后还能夺回自己的意识？不，这不合理，我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真是遗憾，莉莉，我居然会以这种模样来见你……看起来祭坛的事情你已经全部知道了。虽然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但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弗拉德”并不会知道“我”的存在，它只会认为这一切的事情全是莉莉安娜一人所为。此时的“弗拉德”正在一步步靠近莉莉安娜，后者也不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但“弗拉德”只是经过她的身边去往中央祭坛室，我们迟疑了片刻也跟上去。

屏幕中，“弗拉德”绕着中央水池缓缓移步，似在回忆那场窥见神明的仪式；而后它在莉莉安娜“母亲”的尸体旁停下，发出阵阵低语。

[卡洛琳，这辈子辛苦你了……我亲爱的妻子，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我的责任——她是一位很好的妻子，一位优秀的母亲……]

“弗拉德”背上的那张骇人的面孔竟流下了泪水。

它再次朝着莉莉安娜的方向走来，原先头部那张血盆大口此刻也是紧紧闭合——或许弗拉德先生真的有特别的“底牌”，在变成怪物后也保持了原有的意识？

[莉莉，事到如今，我必须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是什么事？]

画面中莉莉安娜上半身呈后倾状态，这是一种防备的姿势。我意识到无论那只怪物说什么、做什么，哪怕表现出人的情绪，在莉莉安娜的眼中它都只是一只“怪物”。

[莉莉，你是个很乖的女孩……如果还有下辈子，或许我也很想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

[但很抱歉，你，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我愣住了，对话框旁莉莉安娜瞪大了双眼。

[！！！]

画面中“弗拉德”距离莉莉安娜只剩下几步远的距离，它头部的巨口忽然张裂并扑向莉莉安娜，试图将她撕碎！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尚未从刚才的疑惑中回过神来。好在莉莉安娜早有防备，灵活地向侧边扑倒躲开了攻击！我即刻回过神来，将枪口对准调转回头的怪物，毫不犹豫地开火——

屏幕一阵剧烈颤动，怪物被突然袭来的攻击命中，踉跄着翻滚出去；莉莉安娜趁机远离，快步移动到水池的另一端以便于和怪物周旋。

[谢谢……好险……]

刚才的距离并不在有效射杀范围之内，只是仓促的一枪缓解怪物的攻势。我即刻重新装填霰弹，“弗拉德”也再一次站起了身。它身上黑色的弹孔处流下了墨绿色的液体，不由有些渗人。仅是这样的伤势，对身为怪物的它而言根本没有影响。

[这也是你的能力吗，莉莉……我简直不敢相信。]

[……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

对话框中“弗拉德”说出的字体突然变得一片鲜红，并开始如崩溃般的上下颤动——

[我不是，父亲，我不，弗拉德……莉莉，我不是你的父亲……]

[……弗拉德也不是你的父亲。那个，愚蠢商人，死去了，取代了，我取代他的记忆，他的全部……你，莉莉安娜，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你是祭品，是捡来的遗孤，教会，金钱……侥幸活下，你……]

我看见莉莉安娜的瞳孔因惊恐而收缩，双手无助地抱在身前。

[怎么会……]

“莉莉安娜，别信它的话！”

这只怪物不是弗拉德先生，也不存在“夺回意识”的可能性……它汲取了弗拉德的一切记忆、模仿他的一切情感！我感到背后一阵发寒——不，这已经不是普通怪物的范畴了！它装作弗拉德的样子，让我们逐渐放松警惕；而现在又将刺痛人心的真相剥出，从心理上攻破莉莉安娜的防线……

它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也是那位神明的力量吗？

但是它不可能知道，除了莉莉安娜外，这里还有“我”的存在。

剩余的三枚子弹应该是足够了——在玩家的上帝视角面前，它纵使有再敏锐的神经、再灵活的招式又能如何？我即刻将枪口怼上怪物的头部，再次扣动扳机。

混蛋东西，我要让你为刚才所言付出代价！

绿色的汁液在枪声中爆炸开，屏幕上也显现出飞溅的“血迹”。那只怪物根本无从料到这样的攻击，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这让我感到无比愉快——上一个试图反抗“世界之外”力量的人，现在已经被挖下眼睛半死不活了。

[这种，能力……莉莉，没有用的……]

怪物头部已然被炸出了巨大的裂口，只剩下模糊的血肉。然而接下来它的行为却让我完全没有想到——只见它用利爪扒开头部已经溃烂的皮肉，从那巨口中竟伸出一根管状器官！还未等我有所反应，那根沾染着绿色液体的管中忽然喷涌出浑浊的污水，将祭坛周围所有的蜡烛全部熄灭！

屏幕上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只剩下莉莉安娜手中油灯的微弱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