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归德之战（三）

眼见郝摇旗被俘，李自成再也忍不住，扬鞭一指：“全军出击！”

李自成的老营有三万多人，其中有约八千骑兵，前面给了刘芳亮三千。此时李自成亲率五千骑兵、两万多步兵直冲天雄军。

卢象升见状下令：“任城卫、济宁卫上前支援！”

天雄军的盾兵也只能举盾硬抗，双方短兵相接，两方人马彻底厮杀混战在一起。

此时，北侧的杨廷麟率右军已经和刘宗敏部交上火，卢象升带着沂州卫、安东卫坐镇中央，卢象观则督兖州护卫、青州左卫固守后方，防备着刘芳亮的三千骑兵。

在卢象升和李自成的大战陷入胶着时，张献忠也从陈州出兵。他派大将艾能奇率五万大军东进凤阳府地界攻击亳州，意图绕到归德府后方切断天雄军退路。自己则亲率主力北上合击睢州。

艾能奇率军抵达亳州城下，打探到城中只有武平卫五千多人时便迫不及待发起进攻。

但他不知道，天雄军前军总兵杨国柱早已率前军两万人和宿州卫、寿州卫、长淮卫、英武卫、飞熊卫、泗州卫合计三万人的“凤阳军”驻扎在亳州东南六十里处的义门镇。

当艾能奇围攻亳州城时，杨国柱指挥部下兵分三路，左路切断义军西撤道路，右路迂回到亳州东北侧，杨国柱亲率前军走中路沿涡河直抵亳州城下。

艾能奇部攻势正酣，突然四面八方就出现了大批官军，一时间阵脚大乱，士气全无。

杨国柱率军冲杀，义军一触即溃，大批义兵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艾能奇没什么老营人马，只能带着数十骑亲卫狼狈逃走。

天雄军共有一万骑兵，全都集中在前军。杨国柱命部下清理战场、处理降兵，自己亲率骑兵马不停蹄先行驰援睢州。

天雄军骑兵是一人双马，亳州到睢州约两百里的路程。杨国柱紧赶慢赶终于是在第二日早晨出现在睢州城东南方、张献忠大军的身后。

艾能奇刚找到张献忠报告情况，就看见身后出现滚滚尘烟。

一方面，艾能奇添油加醋说追兵有十万大军，一方面张献忠安排在后方的人马被杨国柱部几下就击溃了。张献忠不再多想，丢下前方正在攻城的部下，带着老营人马头也不回就跑了。

杨国柱部迅速击溃了张献忠残部，然后又击溃了田见秀、高一功部。

张献忠、田见秀、高一功三人此次带来近十三万人马，此时睢州城外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仓皇逃命的溃兵。

杨国柱和城内的罗岱也无暇抓捕。罗岱命令部下抓紧救治伤员、清理尸体；杨国柱则命令部下休息整顿，等待后续部队过来会合，再挥师支援卢象升。

在宁陵县，李自成依靠人数优势，彻底拖住了卢象升部。

虎大威率领的左军与李自成手下最精锐的老营混战在一起，杨廷麟率右军硬抗刘宗敏部，卢象升率山东军一部护住左军、右军侧后。

卢象观带着兖州护卫、青州左卫堵截刘芳亮部。

刘芳亮部三千人虽然全都是骑兵，但他们的马匹大多是驽马。从杞县出发赶了上百里路早已疲惫不堪，而且他们并不熟悉宁陵县一带的地形，逃跑时慌不择路误入河滩，连人带马陷在里面，最终被包围在一个小村子中。

刘芳亮命部下向官军投降，自己跳入河中泅水逃跑。

卢象观马不停蹄率部西进攻击刘宗敏部侧后，减轻杨廷麟部的压力。

宋献策观察战场形势良久，低声对李自成道：“大帅，如今敌我态势越发明朗，官军顽强，看势头我军无力歼敌，一直下去于我军不利，当早做准备，撤回开封！”

李自成不舍道：“可老营人马已完全与官军交手混战，怕是难以撤回了呀！”

牛金星也从旁劝导：“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宜早作决断！”

就在李自成犹豫不决时，传令兵慌忙跑来，道：“报大帅，不好了，睢州方向出现一支官军，有数万人马，直奔宁陵而来，恐断我军后路！”

李自成闻言，立刻下令：“鸣金收兵！撤！”

说完，勒转马头，也不等大军回撤，带着身边的几千亲兵头也不回开始撤离。

前方督战的刘体纯、刘宗敏激战胶着，却忽然听到后方的鸣金声皆是一愣，来不及疑惑，就见李自成的亲卫都调头撤了，只好也下令撤退。

他们是将领，带着亲兵在后面督战，说撤马上调头就走，前面交战的义军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听到鸣金声，又见将领逃走，顿时士气全无，丢下武器转身就走，义军阵线全面崩溃。

卢象升听到义军的鸣金声，立刻下令：“敌军已败！全军突击！”

天雄军、山东军士气大增，排山倒海一般涌向义军。义军兵败如山倒，能跑的拼命往回跑，不能跑的跪地投降，一时间乡野田间蹲着跪着一大片人。

李自成的亲卫全都是骑兵，撤退速度也比较快，卢象升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

但他们跑到宁陵县西北的陈庄一带时，已与杨国柱部遥遥相望，见对方旌旗蔽空、烟尘茫茫，李自成都已经要绝望了。

忽然，一彪人马自西面杀出，拦住了杨国柱部的去路。

原来是杞县的李岩、红娘子部原本要去睢州支援的，但在小路上遇到义军溃兵，得知情况便马上来接应李自成。

李岩、红娘子是本地人，熟知地形，带着李自成抄小道撤走。

李自成终于逃出生天，头也不回地向着开封府逃去。

八月十五日下午，天雄军、山东军、凤阳军追到睢州、杞县交界后便停止了追击，归德之战宣告结束。

归德一战战后统计，李自成、张献忠部在睢州城下留下一万七千余具尸首，宁陵县郊收敛义军尸首两万五千余具，亳州城下收敛义军尸首五千余具；抓俘、收降八万八千余人，并抓获义军大将郝摇旗；大明官军总计阵亡四千五百五十二人，受伤一万一千余人。

自睢州城下撤离后，张献忠带着人马经太康县回到陈州，听到艾能奇对战况的描述后，便认识到朝廷已在山东和南直隶做足了准备。

张献忠虽然在归德一役损失了数万人马，但由于跑得快，其老营主力未受损，于是他收拢残兵败将，召集各州县人马，得六七万人，继续南下活动。

八月十九日，张献忠的大西军南下进入汝宁府。

此时的汝宁府治汝阳县城，驻有汝宁守御千户所和北上参与防守的信阳卫，汝宁知府王建和负责督军。

早在李自成攻破潼关后，崇王朱由樻就深感不安，便大开府仓，赈济汝宁百姓，拿出数万两库银犒劳守军，同时招募乡勇和王府护卫一起训练备战。

张献忠兵临城下，朱由樻更是带着王府上下披甲守城。

张献忠劝降不成，大怒，命人攻城，连攻三日，在汝阳城下折损近万人，连老营都死伤了一千多人。

张献忠大是心疼，便绕开汝阳城攻略其他州县，占据信阳和光州。

另一边，李自成逃回开封府，手下原本近二十万的大军损失殆尽，其中三万老营更是只余五分之一。但还好剩下的老营人马全都是当初延绥镇投靠过来的边军，是李自成最大的底气所在。

清点残兵败将后，李自成认为开封、郑州一带不安全，便把祥符县劫掠一空后南下，接管了张献忠放弃的禹州和许州。

高迎祥进入洛阳后派人攻取河南府各州县。原本在嵩县苟延残喘的王家军被迫离开，进入汝州的鲁山县一带。

荥阳大会后，“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改世王”许可变组成联盟，号称“革左五营”，占据汝州一带。

归德之战后，革左五营决定南下，王家军便随之跨过鲁阳关攻击南召县，进入南阳府地界。

南阳城中，南阳知府王之柱多日未曾合眼。王之柱早已把各州县的千户所、百户所召集到南阳，此时南阳城中有南阳卫、南阳中护卫和诸多乡勇。又得唐王朱硕熿慷慨相助，得不少钱粮劳军，南阳城中守军有两万六千多人。

革左五营、王家军虽然有近十万之众，但缺乏攻城器械，而南阳城墙高城坚、粮秣充足、守军众多，义军只能看着干瞪眼。但还好守军也不敢出城，只是固守城池。义军便在南阳府地界四处活跃，发展势力。

九月初，李自成离开禹州、许州，率部南下进入汝宁府，对汝阳县城围而不打。

河南府、开封府、汝州一带名义上成为高迎祥的地盘，而大明官军也不向该地区进剿，河南中部、伏牛山脉一带成为各支中小义军的乐园，数十支义军在这广大中原地域穿州过府，不断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