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初见沙田村

好不容易过了个白鸡铺，这白鸡铺就在白鸡山边。

何济源说白鸡山边有白鸡营，是专门守永安关的：“是永州卫的一个百户。”

过了一会，他抬头一指：“看，那上面就是清水关，旁边是清水塘，这大片都算是杉木岭的呢，沿水走不多远便到了。”

倩倩半眯着眼，愣是没看到那个关和那个塘，不过人说是就是吧。

“前面有条溪，沿溪往下走不多久便到了。”双喜恢复过来，牵着矮马走在前面。

那矮马似生气主人让自己走那么远，不时喷着气、甩着头边走边咬几口路边的嫩叶子、嫩草头嚼着，还使劲伸着嘴想多啃食几口旁边的白檀叶子，走得慢腾腾的。

何济源竟然唱起了歌来：“杉木岭上巉岩暗，雷木关前弯月明。清水潭边濯吾足，白萍洲畔洗吾缨。（注一）”竟然唱得还不错。

倩倩也和了一首：“永明岭上好风光，小道弯弯似羊肠。一天快走八十里，女仔脚板要走断。”

引来笑声一片。

没想到，不一会前面竟然有人相和：“大路朝天两边走，哥哥走在后里头。小人忙前又忙后，累得双腿脚板瘦。”

双喜马上应了一首：“双福哥哥大黑脸，如那庙里老周仓。郎君挑路自有因，你我都要莫抱怨。”又唱道，“双福哥哥莫担忧，小心白了少年头。不信看那黄鹂鸟，也无忧来也无愁。”

刚才唱歌的那人骂了一声，似乎还有人在笑。走一小会儿，前面一条深涧，底下果然有条小溪。

经过涧上的石板桥，双喜指着前面兴奋地喊起来：“双福哥来了！”她听见何济源深深松口气地叹息了一声。

那个叫双福的还带了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一上来就行礼，扶过何济源道：“小人在前面都等了好久了，见老等不来就试着往后面走看看，哥哥怎么走这条路了？”

“不过是绕道小坪去看一下老师，又不想绕回去走水路。”何济源说，看着倩倩背着的大包袱，示意取下来，“这是姜小娘子，以后是我的丫鬟。”

双福过来把她的包袱接过，盯着她看了半晌笑道：“这个小娘子好似在哪里见过，看着面熟呢。”

倩倩行了个礼也不说话。

那双福果然如双喜唱的是个大黑脸，还是个壮汉。

倒是何济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哪里有见过她，她家离这远着呢？”

双福想这么远还能被你碰到了，可见有心，也不接话，笑呵呵地走在前面领路。

这时入眼已是大片平地，靠山的那面树林颇密。边缘则长满了人多高的灌木和茅草，算盘子、黄花继木、白背叶尤其多，青冈树、枫杨、栎树、木荷、马尾松这些大树长得稀稀拉拉。

再往前走几里，则是成片的杉树、樟树、油茶树、白蜡树、马尾松，还有种以前没见过的叶子像樟木带点香味的树。

何济源说高的那种是楠木，是从山里挖来的小树苗，长得太慢了，都这么多年了才这么点。

矮的那种叫八角茴香，从广西取的种子种的，果然树上有好多绿色的角果。本来还种了桂皮的。

“就是那几兜，”何济源抬抬下巴，“不知是否地气不宜，活倒是活了，就是不太香，不堪外卖，只能自用。”

又过了一段，前面便见大片的田地桑麻。

草棉正在开花结铃，除草、施肥的农人戴着斗笠忙碌其中。

从桑树抽出的枝枝来看，是没有养夏蚕的，一问，果然如此。

麻倒是长得很好，路边的有人那么高，杆有拇指粗细。

老远看到竟然还有一块郁郁葱葱的类似甘蔗田，还真少见。

田地中间是掩映在树林间的村墙。

溪水从村子的一边绕过，沿溪低平处是水田，远处稍高的坡上是旱地，那水田里的水稻已然扬了花灌了浆，看着好大一片，也不知有几亩。

走得近了，倩倩方看出墙有一丈五六尺高，墙基半人高是包砖石的。

他们从北门进入，那沿途的房屋建筑又跟上村有些不同。

主要是比上村多了好些院落，那些院落不仅大还高，青砖砌墙，石板铺路，雕砖砌瓦，飞檐彩绘，比下村最好的房子都气派。

倩倩像个乡下人初进城一样左看右看。

一路上不少人跟何济源打招呼，还不断拿眼睛觑她，吓得她还只能老老实实地躲在后面走。

经过一个大祠堂，再往右边走一小段，便到了一个看起来极大的院子。

正门前一对方形青石抱鼓石，两扇闭着的厚黑漆木门，上面一对兽头铜门环，门槛是不知几尺高的青石槛。

门上方有两个圆形的彩漆木户对，户对上方的门楣上有四个黑漆字“读书传家”。门左边立着拴马石、上马石、饮马槽。

抱鼓石边坐着一个老人，看到何济源，立马过来把侧门推开：“二哥回来了，娘刚还问回来没有。”又向里面嚎了一嗓子，“二哥回来了！”

何济源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来福爷好。”

转过来小声对她解释，“这是来福，也是门房。”

还有专门的门房？何济源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觉得好玩，便加了句：“他自然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只是兼做门房。”

刚跨过比正门槛稍矮的青石板门槛，就有一个丫鬟迎了过来：“二哥回来了。”

何济源给她做介绍：“这是姜娘子，你先带她把铺陈放好，洗好了后再过来。”又对倩倩说，“这是丫鬟彩云，她会先教你一些日子，你们俩先住一起。”

又转头问：“水烧好了？”

“烧好了，都放在盆里了，哥哥现在可以去洗。”

何济源微笑着对倩倩说：“你先跟着去洗一下歇一会儿，后面母亲会找你说话。”然后便要走。

注一：四地均为当地地名。

杉木岭是都庞岭山系的一个岭名。雷木关与永安关、清水关是道州西与广西全州交界的三个关。清水潭在清水关下。白萍洲在永州府城的湘水、潇水交汇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