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形成攻守同盟

观政时间有三个月、六个月的，看各人的表现，通常来说夏季为铨选第一拨。

按《嘉靖新例》要求，各衙门的观政进士“俱要习学刑名，谙晓吏事，每月俱听堂上官考试两次，候取选之日，分别勤惰，开送吏部参酌选用”，可不是简单的认识各衙门，或在衙门里闲散度日那般简单，不知堂官们躲在何处观察这些新进士呢。

成了观政进士就多了长班、雇马、交际之费，何济源父子顿觉手头紧张。

何松闲时帮书坊抄书，何济源也接写一些铭赞贺表以得些润笔。

至于外出行走呢，进士就算是观政进士也不可能老是走路吧？

特别是下雨天，平常行走都是泥泞，若是不小心踩到路上的泥坑里，别说鞋裤沾上污泥，连袍子上都是，自然不好如此仪态到衙门，除了要另带衣裳，还要配个坐骑或坐轿。

坐轿呢太贵，而且与他这个新进观政进士的身份不符，于是只好找坐骑了。

坐骑呢，马太贵，京城内稍好点的看得上的马要三四十两银子，甚至七八十两上百两。

好骡子价也不低，最低的就是驴了，一头好点的三四两，便宜点的二两可以买到。

食料也不低，马骡不用说，每日时要食豆麦草，打听了一下一天要二三分银子。

驴呢，就好养多了，粗糠剩饭菜叶树叶，甚至双喜他们拉到城外或南城荒地去啃食野草也不是不行，还可派一人到这些地方割草摘叶当饲料。

当然也可以雇，雇价自然不便宜。两权相对，最终决定买一头驴算了。除了自用，若是生了小驴还可有点利息，甚至还能骑回去。

倩倩她们是在三月上旬从礼房抄的湖广籍贡士名录里找到何济源的名字的，请书手帮忙时双寿还偷塞了二十几文钱。

书手知道是举人家人，不好收，退了回来，双寿又塞了过去才罢了。

“这在杏林榜上成了贡士，自然就是进士没得跑了。”翠屏念了一声佛，“这么多的辛苦没有白吃。”

“是的，要恭喜姐姐做诰命娘子了。”倩倩顿时觉得有些心酸，她这辈子大概是没有诰命的命了。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她心里叹息，这就是妾，好在自己有儿子，过得也算不错，也聊以慰藉了。

翠屏握住她的手，抚着上面些许的粗皮皴裂：“多亏了你，你是家里的大功臣。”

“姐姐说哪里话，书是官人读的，试是官人考的，奴实在没什么功劳。”倩倩推辞。

“你别谦虚，若是你不嫁进来守着他，哪里晓得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是官人本性纯良，自身持之以恒，锲而不舍才有今天，奴听说会试可冷了，睡不好吃不好，能坚持下来的都是能人。”

两人相互恭维推却了一番，决定每个仆人先赏钱五十文，待主人回来再进行最终赏赐。

因为在何济源中举后两人将家里的存银都送了过去，这个年也没有以前过得丰盛，只买了二十几斤猪肉熏成腊肉，杀了自养的几只鸡鸭，河鱼和小鱼虾便宜，从埠头上买了几担鱼虾回来晒成鱼干，做成鱼鲊，熏成腊鱼。

别的小食也是能自己做就不外买，布也是自家织的，只拿了几匹去染坊染了，总共才花了二两不到就过了个便宜年。

这让倩倩觉得颇对不起手底下的这些人，虽然米饭和青菜豆腐足够，他们也没怎么抱怨，倩倩就是觉得亏待了忙碌了一年的他们。

现在何济源成了进士，一切的坚持都有了结果。

何济源中了进士后，报喜的人照样没有到这里来，按籍贯是在原籍报喜，倩倩她们倒少了好些麻烦。甚至她和翠屏还调侃省了给报喜差人的红封钱。

从金榜上她们知道何济源是三甲，排名比会试还高一点，这一届的一鼎甲是沈懋学、张嗣修、曾朝节，其中张嗣修听说是首辅张居正的儿子。

她们从张娘子那里听到了好些流言。

张娘子来道贺时说：“我听外子讲，这张嗣修开始是被定为二甲第一的，还是皇帝提为榜眼的，说是‘朕无以报先生，贵先生子孙以少报耳！’你们讲皇帝对张首辅如此，是好事还是坏事？”

翠屏笑笑：“这怎么好说，升米恩斗米仇的事也不是没有。”

张娘子又看向倩倩。倩倩想了半天说：“这确实不好说，从历史上看来，功高震主的后续大多不好。长孙无忌还是唐高宗的舅舅呢，不还是半路被缢死了？当今主上还年少呢，谁晓得以后会如何。”

小孩子不是最容易被骗的么？一旦觉得自己被骗了，骗他的人还能有好下场？

听说米线铺的东家成了进士，这杂役银、各种铺户银也免了。

这年端午时，一家人好好地热闹地看了龙舟赛，吃了端午饭。十二那日收到了何济源托同年带来的信，里面说了一些在京的情况，并说等他铨选授官上任时请假回来祭祖一并回家看牌坊，再一起上任。

这跟之前商定的一样，于是翠屏和倩倩就在长沙府城安静地等着。

这一中进士，比之前中了举人来的人就更多了，两人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

外加一些不太好的流言，翠屏却比往日沉默了些，倩倩也有些忐忑，男人一下子贵了，后面会如何呢？她们俩人都有些没底。

这晚倩倩将孩子们哄睡了，心里有些郁气，睡不着，就摸黑出来，想在天井里待一会。却模糊见到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喊了声：“谁？”

“是我。”翠屏的声音传来。

倩倩镇定下来，故意问：“姐姐怎么也不点灯。”

“我心里有些烦，怕点灯亮得人睡不着，只在这里清静下。妹妹也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倩倩依言在旁边坐下，试探着问：“姐姐可是在想官人中了进士之事？”

翠屏悠悠地说：“是啊，我听了蛮多流言，什么时下新进士风行‘换个号，取个小’，换号跟我们无关，取个小关系就大了。我还好说，怎么讲也是正室，你呢？何况现下我们两个相处得这么好，要是来个不好相处的，天天屋里斗得乌眼鸡样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倩倩深表同意。

她们花了好几天时间讨论，最后形成攻守同盟，并明确了以下共识：

一：两人相互信任，不能怀疑任何一方，共同进退。

二：一起反对何济源再纳新妾，若一定要纳，两人同时出面，要么赶出去，要么卖掉。

三：尽管家里的账本在何济源手里，她们只管内宅的小支出，应当每半月或一月检查账本的收支。

四：也是最重要的，她们要培养亲信，特别是在外的，不然就是瞎眼耳聋，完全撑不清现状。

她们后面的做法就遵循着这四条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