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肠题凑,生死边缘解前尘
古代建筑史是我大学时候最喜欢的选修课,而黄肠题凑由于建制特殊所以让我印象深刻。
严格说来,黄肠题凑是一种独特的葬式,流行于先秦时期和西汉。这种葬式的特点在于椁室四周用柏木枋堆成框形结构。
其中“黄肠”指的是柏木黄心,即椁室外堆垒所用的柏木枋,木心色黄;“题凑”则是指木头皆指向内,即四壁所垒筑的枋木全与同侧椁室壁板呈垂直方向,若从内侧看,四壁都只见枋木的端头。
黄肠题凑与梓宫、便房、外藏椁、金缕玉衣等代表了最高的葬礼规格,只有帝王或者朝廷特赐的个别勋贵才能使用。
我们村出现黄肠题凑着实是一件稀罕事。
之江省地处东南,历史文化背景和当时的政治中心中原地区有很大的差异,出现黄肠题凑,似乎有违常理。
“这是黄肠题凑吧?”我向杨超求证。我只是懂一些古建筑,他看样子比我懂古墓。
“没错,这是黄肠题凑。”虽然心里有底,但是听到他证实了这一说法,我在惊讶之余也越发的好奇爷爷以前到底干过什么了。
黄肠题凑因为高强度的用料和高密度的结构设计,是最难被盗掘的墓葬形式之一。
爷爷能一个盗洞直接打穿通到前室,那可不是一般土夫子能有的手段了。传说中,早年乱世时候,有一伙兵痞在三秦省,拿炸药都没能炸开黄肠题凑的外壁。
“这是谁的墓啊?”我问道。
“不知道。恐怕只有你爷爷知道。”杨超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确实没听爷爷提过这里,所以不怕他打我主意。
“我师父三年前去世,我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一些和你爷爷的往来书信,信里写的。”
“你师父是谁?”
“你不认识。”
说完,杨超便转过头去盯着那五炷香,不再理我。
在我们说话的档口,五炷香里的两短已经烧完了,三长还剩一小截。
在这样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沉默显得格外尴尬。
我有点局促,不安地研究着黄肠题凑地板、墙壁的材质。
杨超回过头来深深剜了一眼我,眼神里尽是无语。
少顷,还剩的三炷香燃到了底部。
杨超终于按捺不住,趴到大门旁边,对着那三炷香吹起风来。
不是说老祖宗的规矩吗,老祖宗也说过可以这么吹?我看得是一脸黑线。
“灭了,走吧。”他说话间径自走进了大门里,我见状赶紧跟上。
门后的空间明显宽敞了许多。我们穿过一小段甬道便走到了另一个房间的跟前。
顺着杨超的手机电筒灯光看去,这里四壁仍然是层层叠叠的木桩,氛围庄严而肃穆,一座巨大的棺椁横亘在房间中间。按照黄肠题凑仿造墓主生前“前朝后寝”的制式,这里应该就是主墓室了。
杨超自从进到这个房间,便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棺椁,像遇到了稀世珍宝一般,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一寸一寸的查看、摸索。
我看着好奇,也凑近观察起来。这座棺椁是木制的,应该和黄肠题凑使用的是一样的黄心柏木。
这种柏木耐腐蚀能力一流,以至于棺椁至今保存完好。椁身上有繁复的花纹,我完全看不懂,杨超在仔细地拍照,生怕漏掉一点儿细节。
“其实,我要谢谢你爷爷。”他突然开口,但是眼睛仍然紧盯着棺椁,“要不是你爷爷,我可打不开这套棺的外椁。”
说话间,他的手像是摸索到了什么,站起身用力一推,外椁就像被掀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的棺材。
“你爷爷可真手段通玄啊,不仅能把黄肠题凑的外壁打通,还能把这一体成型的外椁锯开。”
杨超不无钦佩地说道,他坦诚他参不透我爷爷是如何做到的。
“呵,李淳一说我爷爷手段夺天地之造化,你说我爷爷手段通玄。我这个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大本事呢。”
我的话夹枪带棒,略带一些挤兑。因为直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像愣头青一样,被发生的事推着走。
杨超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从棺身上收回目光,炯炯地看了我一会儿。
“其实我应该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你的,反正你就快死了,让你做个明白鬼。”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昏暗的主墓室便闪过一道寒光。
只见他掏出一把刀,用刀把砸向了我太阳穴,随即又拿出两只银针,一只扎在了我的头顶,一只扎在了我的腹部。
我被他这一手砸得头昏脑涨,瘫软在了棺椁旁,靠着仅存的一丝意识趴着外椁的边缘。
“我封了你百会、神阙两个穴位,吊着你的命,希望你别死的这么快。”
说完,杨超狞笑着把我拎起来,一只手搭在棺材上,用刀划破我的手腕,开始放血。
“这个棺材比较特殊,要用人血浇灌才能打开。你不是想知道来龙去脉嘛,我这就说给你听。”
原来,经过千百年的传承,或因为科学技术的发展,或因为社会时代的变迁,玄门到如今已经凋零的不成样子,不少玄门职业甚至断了传承。
除了风水一脉和道门仍然彰显在世间,更多的玄门中人正在面临的是生存之困。他们本就行走在社会的边缘,做的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当下又被世人摒弃,大部分人干脆转了行,不再执掌阴事。
我爷爷所属的土夫子一脉也是如此。
在古代,土夫子这行人数众多,技巧各异,往往以家族或小团伙的组织形式行动。
到了当代,土夫子行业散乱,从业人员几乎销声匿迹,少有的几个也都锒铛入狱。
我爷爷在六十多年前决定金盆洗手,不再下土,从此四处游历,靠替人看阴宅为生。
有一天,他游历到我们村,当时这里还不叫环渠村。只见村里人丁凋落,村民面色枯槁,不少人家挂着灵幡,立着灵牌。
出于玄门中人的本能,他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好奇心驱使之下,决定留下来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