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僖公伐纪
此时,齐国伐纪,战事正酣。
纪国,商朝时的旧国,后来臣服于周,是齐国的东邻,并与齐都临淄距离很近,过了淄水,往东不过几十里就是纪国地界。纪是齐东大国,土地广袤。当时,在齐东有若干国家,其中主要是纪与东莱为大国,其他小国微不足道。纪与与齐国一样,也是姜姓之国,本来应是兄弟和睦,但实际却不然,纪国早就与齐国结怨。
说来话长,一百六十多年前,那时齐哀公在位。这齐哀公生性爱玩,特别喜欢打猎,玩心太重,荒废朝政不说,还到处招惹是非,引起了人们的不满。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纪国,纪侯到周天子那里狠狠地告了他一状。那时周天子还说一不二,对诸侯有生杀废立大权,结果齐哀公的下场很悲惨,周天子把他活活地给煮了。从此,齐国与纪国结下了深仇大恨,但在西周时期齐国不敢擅自征伐,再说纪国也不弱,不怕齐国动武。但到了这春秋时期,天子越来越像供奉的牌位,已经没有能力约束诸侯,而这些年来,齐国国力大增,纪国已经明显不是齐国的对手,无奈之下,只有寻求鲁国的庇护。
齐国伐纪,谋划已久。鲁国一直为纪国求情讲和,齐国一直都不答应。这次出兵伐纪,齐僖公事先也曾想到鲁国可能救纪,为避免鲁国出手,几年来一直结交鲁国,争取鲁国最好不要出兵。
这次齐僖公下决心一举荡平纪国,恐不能如愿,便请求宋、卫、南燕三国出兵相助。这些年来齐国南征北战,称强于诸侯,号称小霸,三国恐日后需要齐国照应,不好驳了齐侯脸面,于是各自派出兵车一百乘帮助齐国伐纪。而齐僖公率领兵车三百乘,亲自出征。
当时还是车战为主,车战、步战结合。所谓的兵车一乘,除了一辆战车,上边有三名甲士外,另外还有七十二名步卒。四国兵马会合后,浩浩荡荡,渡过淄水一路向东杀来。
纪国早有防备,地垅都是南北走向,不利战车行进。凡东西道路,每隔十余步就挖有一道沟堑,深、宽皆有数尺,战车不可过,得靠步卒填平后方能通行,行军极为缓慢。极目远望,四野空旷,不见一个纪人的影子。经过几个村落,都是空荡荡的,粮草全无。
齐僖公心中有些着急,本想秋收刚过,家家都有存粮,大军所到之处,可以就地补充粮草,却不想纪国早有防备,竟然既不见人也不见粮,躲藏得干干净净。这数万的兵卒马匹,一天耗费粮草无数,随军携带不多,撑不过一旬。好在出境不远,齐侯赶紧令人回国继续筹运粮草,一边下令军队齐头并进,日夜兼程,两日之后,终于到达了纪国的郱邑。
这郱邑距离齐国最近,齐国伐纪,首当其冲。为了防备齐国来伐,城墙修得十分牢固。城门关得紧紧的,大军把郱邑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无论如何挑战,纪人却不理睬,并不出战。
齐僖公亲自登上楼车,向城中望去,只见甲胄满城,知道纪国早就调集了充足的士卒,绝不是一邑之兵。城墙之上,兵卒、器械充足,并无薄弱之处。纪国采取了乌龟战术,缩于壳中,纵是虎豹,也难吞入口中。
齐僖公别无他法,只有下令强攻。将所有投石车,推至城下,人头大的石块如同下雨一般投入城中。然后,无数云梯车涌向城墙下,每一辆云梯车后边,都跟着一队士卒,云梯升起,士卒沿梯而上。又有无数巢车,载上弓弩手,升到与城墙差不多的高空,不停地向城上放箭,掩护兵卒攀登。眼看就要登上城墙,却有石块、火把像瀑布一般从城上一泻而下,接着又是一阵箭雨,从城内飞出,士卒死伤无数,只有退回。如此连攻数日,却并不奏效。
转眼已是十余日,郱城围攻不下。齐僖公心里明白,纪人集中了一国之力,在这里阻挡进攻,攻下郱邑就等于打开了纪国的大门,以后就可以长驱直入,横扫纪国如卷席。
但是,如何攻下这郱邑呢!
这几日,齐僖公一直与弟弟夷仲年及国子、高子等卿大夫商议对策,但都一筹莫展。
这天夜里,已过子时,齐僖公仍然忧思难眠,便慢步走出营帐。这时,正值晦日,天上没有月亮,四周一团漆黑,越是在有火把的地方,越是对四周看不清楚。齐僖公抬眼向郱邑城望去,但见城上火把通明,却看不见城墙,像是半空中漂浮着一条火龙。
齐僖公怦然心动,他立即下令:“宣诸儿、彭生、无知来见!”
这诸儿、彭生是齐僖公的两个儿子。齐僖公最喜爱的儿子有四个,这诸儿是嫡长子,已过而立之年,生得膀宽腰圆,勇猛无比,一手拽住战车,驷马齐奔也休想拉动分毫。齐僖公不愿后人成为懦夫,每次都让他随军出征。多年来腥风血雨的磨砺,更增加了他一身的霸气。这彭生是庶子,也勇力过人,有次在战场上,他将敌将从战车上一把扯下来,抓住双腿,竟撕裂成了两半。这兄弟二人脾气性格相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另外,还有公子纠、公子小白,这二位年龄尚幼,未及弱冠,并未随军出征。而无知是弟弟夷仲年的儿子,与诸儿年龄相仿,也是异常勇猛,小时候常和诸儿一起玩耍,小孩子在一起免不了打架,他打不过诸儿,但也差不了多少。
不一会,公子诸儿、彭生、公孙无知一阵风般地来到营帐。齐僖公对三人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然后三人匆匆而去。
第二天,夜深人静,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齐国军队在城西,卫国军队在城南,燕国军队在城北,悄悄地一字儿排开,口中衔枚,不发出一点声响,在距离城墙约有千数步时,不再前进,伏地待命,而宋国军队则到城东五里之外埋伏。
子时已过,公子诸儿在城东,公子彭生在城南,公孙无知在城北,各率百人,个个勇猛,人人矫健,一律身着黑色甲胄,腰佩长剑,每五人一组,每组一架云梯,云梯的顶端有钩,可以将云梯搭挂到城墙上。他们分散开,慢慢地向城墙摸去,悄无声息,不一会就到了城墙跟下。这儿是城墙上人的盲区,他们把云梯竖起来,悄悄地搭挂到城墙跺口上,诸儿、彭生、无知都是率先躬身上梯,他人紧随其后,手脚并用,不几下就登上了城墙。
守城的纪国人都在城墙上席地酣睡,已经拼杀了十余日,都十分疲惫,这夜间丑时又正是犯困的时候。当然,也有值夜的,每隔五十步就有一人,但皆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竟然丝毫没有发现有人登城。
诸儿一跃,翻入城内,正站在了一个值守的纪人身后,那纪人一惊,但还没等他转过身来,便被诸儿一把扯住衣领,扔到了城外,就像扔一个布袋。后面的人陆续跃入城墙,纪人从睡梦中惊醒,仓促应战,一时间城上厮杀声四起。这郱邑虽是纪国的大邑,但城上宽不过十步,双方兵卒混杂在一起,纪人手中长长的戟矛施展不开,弓箭也丧失了作用。而齐国的士卒都是挑选出来的猛士,一个个手持长剑,如狼入羊群,逢人便刺。
这时,城下伏兵见城上人影晃动,厮杀声起,知道偷袭已经得手,于是鼓声四起,士卒推着云梯,像潮水一般呐喊着向城下涌来。这时,城上已经杀作一团,纪人已经无暇顾及城外,三国的伏兵很快都进入郱城。
这时,天色已明,纪国百姓知道郱城已被攻陷,又听到南、北、西三面都是战鼓震天,唯有东面一片沉寂,便纷纷涌出东门,向东边的郚邑逃命而去。守城的士卒坚持不住,也向东溃败。
行不过五里,突然前边又有战鼓响起,宋国兵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原来,为了不使纪人在郱城负隅顽抗,特地留下东城不攻,诱使纪人向东溃逃。然而,这并不是要放纪人一条生路,而是将纪人从城里赶到城外,再次厮杀。
随着鼓声,宋军的百乘兵车掩杀过来。这时,纪国士卒已如惊弓之鸟,毫无还手之力,回头就跑。城中齐、卫、燕的军队出城乘胜追击,与宋军形成了夹击之势。纪国士卒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杀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只有不到一成腿快的,扔下辎重器物,四散逃命去了。
齐国与诸侯联军大获全胜,于是鸣金收兵。
齐僖公谢过宋、卫、燕领兵将领,并约定休整一日,明天继续东征。于是,就地扎营。此时,齐僖公心情大好,攻下郱邑,就等于彻底打开了纪国的大门,明日大军东进,一路势如破竹,用不了三日,就会攻下郚邑,然后,挥师北上,攻下纪都,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