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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外国人坐洋车装醉耍赖 妓院内小秋香初识恶人

天空飘起了小雨,行人匆匆而过,街上一下子冷清下来。李天牛拉着车在雨中飞跑着,溅起的雨水在车后形成一条水线,他的头发衣服被雨打湿了,累得气喘吁吁,车上的俄罗斯男人手里握着酒瓶子手舞足蹈大叫着:“哈拉少!哈拉少!快的——”

李天牛小声嘀咕:“娘的,你以为俺是千里马啊……”在丁字路口他放慢脚步回过头:“先生,直走还是拐弯?”

俄罗斯人摆摆手让他直行。在外国商场前俄罗斯人用脚跺车、大喊着:“捏!捏都!捏!”

李天牛被他喊懵了不知如何是好,把车停下来看他比划才明白:“小声,捏个熊啊!你说站下不就行了。噢,对,忘了他是个老毛子……”他一边擦着头上的雨水汗水,一边等客人付车钱。俄罗斯人摇摇晃晃往商场走没有付钱的意思,眼看着就要走进商场了,李天牛放下车撵过去拉住俄罗斯人的胳膊:“哎,先生你还没给钱呐。”

俄罗斯人半睁着醉眼:“活力干!”

李天牛没听懂他骂人的话,争辩着:“俺活没少干,咋说俺没干呢,从石头街到这儿是两毛钱,俺一分也没多要,你快点给钱。”伸出手要钱。

俄罗斯人身子晃着,摆着手:“捏,捏。”把剩下的半瓶酒塞在李天牛手里撒腿跑进商场。

李天牛追到商场门口不敢进去,拿着酒瓶反过来掉过去看:“喝酒也不顶饭啊。”他往商场里看看不见那人的影子,他索性把酒掖进腰里,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掂掂又放回衣兜。他抬头看天,雨没有停的意思,路上难见行人,他不想拉着车跑来跑去白白浪费粮食,他想回家睡一觉,这样即省粮又省鞋。他拉起车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是离这儿不远一家日本人开的浴池,他想过去碰碰运气。

喜鹊坐在床上哭泣着,杏花为她梳着头。刘二推门进来,阴着脸:“磨蹭什么,当你是新媳妇出门子呢!”

杏花打着圆场:“二爷你别催呀,人家姑娘家见婆家人咋还不得拾掇拾掇。”用屁股顶一下刘二,“一会儿上我屋去,我那儿有今年的新茶。”

刘二借机在杏花屁股上掐一把,嘻笑着:“有好东西想着爷,等有好事爷也一定想着你。”沉下脸冲喜鹊,“快点,熊爷在下面等急了。”出屋。

杏花帮喜鹊擦眼泪:“哎呀别哭了,刚给你抹了粉你又哭花了,一会儿刘……”往外瞅瞅,“一会儿惹急了他,说不上他又出什么坏水。”

喜鹊扑到杏花怀里哭诉:“他们不是人啊……”

杏花推起她:“他们本来就不是人!落到他们手里就认命吧,谁让咱们的命贱呢!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熬吧。”走到窗前往外看,赶紧回身为喜鹊擦脸,“快吧,胖莉上楼来了!”

喜鹊吓得不敢哭了:“胖、胖莉是谁?”

杏花:“没人稀罕的破货,七丫婶的侄女。”

胖莉用脚踢开门,虎视眈眈瞪着屋里人……

雨停了,李天牛和另一个车夫坐在各自车里,眼睛紧盯着零零星星进出大和澡堂的人。这是一栋日式建筑,门前挂着膏药旗,门脸上‘大和澡堂’的牌匾是用日文书写的。

一位穿和服的胖男人从澡堂走出来,李天牛刚想拉着车过去,那位车夫已经跑过去把日本男人扶到自已车前,李天牛暗暗生气,恨自已脑子不会转弯,他正在懊恼,抬头看见松美慧子从澡堂里出来,他赶紧拉车上前,待看清是个女人时他又退了回来,男女有别受受不亲,他不敢靠近女人,何况是个日本女人。

松美慧子朝李天牛这边看,招手:“嗨!车的——”

李天牛犹豫着:“你要车啊……”见松美慧子不停的招手他拉车过来,低下头不敢正视松美慧子的眼睛,“大,大姐,太太,你去哪里?”

“我的去那边的商场的。”松美慧子边比划边说着生硬的中国话。

李天牛听明白了:“好嘞,你上车吧。”想伸手扶一把慧子,伸出手又缩回来,“你坐好喽。”稳稳的拉起车上路。

有一队扛枪的日本兵耀武扬威从街上走过,李天牛把车停到路边低下头,等他们过去才敢继续上路。在日本商场前松美慧子下了车,在包里找了半天钱没找到脸都急红了,有些难过情地:“呀,对不起的,我的来取衣服,来取衣服的,钱的忘记带了,你再来拉我的回去好吗?我的多给钱的……”

“没事,不给钱也没关系,当俺为你跑趟腿了。”李天牛依然不敢看松美慧子的眼睛。

“哦,谢谢你。我的中国话的说的不好,大和澡堂是我们的家的,你的,有时间可以的去洗澡的。”

李天牛憨憨地一笑:“啥,大和澡堂子你家开的!那俺也不敢去,俺没有钱。”

松美慧子很认真地:“没关系的,我不要你钱的,真的。”

李天牛也认真地“那是日本人洗澡的地方俺不敢去,别把俺抓起来揍俺一顿。”

松美慧子措着词,有些着急:“我请你的,你的去吧。”

李天牛不好意思了,挠着头皮:“澡堂子里头什么样俺还没见过,嘿嘿,那什么,你不是要去商场嘛,你去吧,俺在外头等着你。”

松美慧子:“那真的太谢谢你了!”给李天牛鞠了一躬,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进商场。李天牛脸憋的通红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在想:日本女人咋这么多说头……

张秋香坐在床上双腿缩在胸前望着窗外,外面黑漆漆的,院子里电线杆上的电灯被风吹得不住的摇晃,无数蚊虫围着灯光飞舞着,像雪花也像细雨……这时张秋香就想,如果自已能变成一只飞虫该多好,那样她就可以飞出这个大院,飞回她思念的家乡,有一刻她的思绪回到了她曾生活了十三年的那栋破房子里,她看到了去世的爸爸、妈妈,还有妈妈临去世前把她托付给她二叔的一幕……妈妈躺在土炕上奄奄一息,声音像蚊鸣:“他二叔,秋香就托付给你了,你多……多操心……不管好孬让她有饭吃……把她养大成人,我和你大哥……在九泉下也感恩你的大恩大德……嫂子给你磕头了……”她喘息着想爬起来,可她连动胳膊的力气也没有。

二叔烟瘾犯了不住的打着哈欠,一手牵着秋香不耐烦地:“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外人,我是秋香她亲二叔,我还能看着她没吃没喝不管啊,有我吃的就有她吃的,你就放心走吧——”

妈妈还想说什么,大张着嘴没说出来,头一歪离世了。张秋香趴在妈妈身上哭得昏天黑地……

有人敲门把张秋香从痛苦的回忆中惊醒,她屏住呼吸听,楼上楼下传来噪杂的打情骂俏声、浪笑声淹没了敲门声,她把目光投向屋顶的灯泡,发出昏暗光亮的电灯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似的,而老家的油灯从来静不下来,有风无风总是跳个不停像有生命……敲门声又响起,张秋香擦去脸上的泪,想下地开门脚麻得动不了,揉着脚小声问:“谁?”

赵妈在门外说话:“是我秋香。”

“是赵妈吗?你等一下……”张秋香忍着脚麻的痛痒咬牙从床上跳下地,一只脚蹦跳着过去把门打开,“赵妈,你咋来了?”

“你这脚咋了?”赵妈吃惊地看着秋香。

“没事,麻了,刚才坐麻的。”张秋香蹦回床上。

“把自己关在屋里干吗?怎么不上别小燕子的屋去玩?”

张秋香撇着嘴一脸委屈:“赵妈……我想家了……”眼中闪着泪花。

赵妈抚摸着她的头,伤感地:“孩子,你那个家还有什么想头?想那个家有啥用!”

张秋香仰脸看赵妈,小声:“赵妈你帮我逃出去行吗?”

赵妈摇头叹息,俯下身子:“这个念头可要不得,快打消这个念头吧!你不知道,去年冬天有个叫梅子的姑娘半夜偷跑了出去,都跑出去两条街了,让刘二他们硬给追上了,抓回来打得死过去好几回,为了杀鸡给猴看,他们把她衣服扒光了,让她跪在楼下的冰地上往她身上浇凉水,那是三九天啊,把那姑娘浇成了冰人,死得那个惨啊……”

张秋香被吓住了,两手攥拳身子颤抖着:“那,那,那咋办……”

“你没地方可去,好好呆在这儿吧。今天中午我听七丫婶说这些日子让你吃好的、穿好的,还要给你找个师傅教你学学琴和画……孩子你难得这样的机会,到时就认真学,学到本事一辈子都受用,七丫婶是想从你身上赚大钱,这也成全了你,有一年半载你和现在就是两样,长大一点就会懂事一点,身体也能结实一些,要先学着保护自已。”放轻声音,“红梦楼里胖莉比刘二还坏,你要防着她。”赵妈拍拍她肩,“我去看看那个喜鹊,她这两天让他们祸害坏了,连床都起不来了。”

张秋惊讶:“他们,为啥不让她起床?他们咋这么坏?!”

“你小还不懂啊,到这里来的有几个好人?喜鹊本身就犟,这些坏蛋就更变着法的祸害她。”赵妈搂着秋香,“记住孩子,哭没有用,越哭越糟糕,你越哭他们就越祸害你,将来在客人面前你要笑,笑得越开心越好,他们花钱是来买笑的……”

“赵妈你不会离开这里吧?”秋香怕赵妈会突然离开她,她把赵妈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有赵妈在她幼小的心灵能有少许的寄托和安慰。

“嗐,赵妈能去哪儿……”脸上涌出惆怅。

“你今晚能在我屋里睡吗?”

赵妈慈爱在看着她,把她搂在怀里:“我的傻孩子,赵妈哪儿敢在你屋里过夜,这要让他们知道了还不扒我一层皮呀!赵妈来红梦楼是还债的,是干粗活的下人。”

张秋香没明白:“你怎么还欠他们钱?”

赵妈直起身拍拍她的小手:“别说了,一言难尽……”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退回来,眼里浸着泪花,“赵妈是岁数大了要像你们这样,嗐,七丫婶早把我卖掉还债了。赵妈是苦命人啊……”坐到床上向窗外看了片刻,握着秋香的一只手,“赵妈三十六岁男人就过世了,连个一男半女也没留下,后来我又嫁到一家,在这家生活了不到两年,我这个男人和一伙无赖赌博,赌输了就把我送到这儿做下人还债……”

张秋香的大眼睛里忽闪着疑惑,她还不懂赵妈所说的苦命人是什么意思,难道苦命的人就要到红梦楼还债?年幼的她无法弄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以后的日子里张秋香拼命干活,为了讨好七丫婶她装得唯唯诺诺,她有一个想法,想麻痹七丫婶,想找到机会逃出去。七丫婶给看门人下了死命令:包括秋香在内的几个姑娘不许离开红梦楼大院一步。秋香几次央求七丫婶要出去看看北城风景顺便买些东西,七丫婶都和颜悦色回她:“好闺女,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哪天妈领你去狂大街,要不哪天让刘二陪你去……”秋香需要的日用品七丫婶派人给买回来了,堵死了她一切想出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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