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相思之苦

在出使戎国的人选上，宁英帝一直犹豫不决，他不想让佟无忌去，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

佟无忌与乐安公主有旧情，倘若二人控制不住，碰出火花，就会引燃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不仅乐安公主会引火烧身，还会殃及到宁英帝。

因为宁英帝明知乐安公主与佟无忌有恋情，还坚持要她嫁给扎布苏，瞒了扎布苏将近十七年。扎布苏一旦知晓内情，必然会迁怒到宁英帝。为了头顶上的那片颜色，说不定会发兵宁国。他宁英帝倒不是惧怕和戎国打仗，只是觉得不值。

而太后一再争取让佟无忌出使戎国，无非是希望乐安公主能够体会到当娘的良苦用心，进而回国省亲，娘俩儿见上一面，冰释前嫌。

说到伤心处，太后竟然落了泪。

宁英帝无奈，只得同意。但宁英帝放心不下，决定提前敲打敲打佟无忌。

大殿内空荡荡的，只有宁英帝和佟无忌两个人。

散朝之后，皇帝单单留下了自己，又遣散了随侍的太监宫女，佟无忌不知皇帝是何用意，心里像挂上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宁英帝先是聊起了家常：“佟爱卿，朕记得你应该快到四旬了吧？”

佟无忌赶紧跪倒在地：“皇上，您还记得臣的年纪，臣感激涕零，不胜荣幸。”

宁英帝抬手：“快起来吧，殿内只有咱们君臣二人，不要动不动就下跪，站着好说话。”

“谢皇上。”佟无忌从地上起来。不经意间，宁英帝看到了佟无忌脑后的一缕白发，不禁感慨道：“咱们都老了，岁月不饶人呀。”

“皇上春秋正盛，如日中天，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皇上永远不老。”佟无忌道。

“朕在说你，都有了白发了。”宁英帝话锋一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这么单着也不是事呀，连累着连个儿女都没有。这样吧，朕从哪位侯爷府中给你选配个郡主，为你开枝散叶，可好？”

佟无忌没料到宁英帝竟然关心起了他的婚姻，吓得急忙深深一躬：“臣万分感念皇上的关爱。但，臣单身久了，已经习惯一个人过日子了，臣已年近四旬，实是不敢耽误了妙龄女子的青春。”

佟无忌想用“妙龄女子”四个字堵住宁英帝的嘴，别说郡主，便是普通人家的黄花闺女，我也不想娶。

宁英帝笑了：“你刚刚四旬，怎么心态老的跟八十岁似的，你看看人家靖安侯，八十三了，前几日听说又娶了一位十八岁的娇娘，真应了那句诗，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宁英帝后面两句诗没有说出来，佟无忌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臣怎能和靖安侯相比，臣一个人生活久了，已经不习惯房中再有她人了。”

宁英帝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心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吧？”

佟无忌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浑身一震，吓得急忙将头深深埋下，不敢再置一词。他不明白，好好的，宁英帝为什么要揭开他和乐安公主的隐秘？十七年了，宁英帝从未和他谈起过此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窒息得让人无法忍受。半晌，宁英帝的手指轻轻扣碰龙案，缓缓说道：“你不娶妻，朕有件差事，不敢交给你去办呀。”

佟无忌心中更加惶惑，什么大不了的事，竟然还与自己娶不娶妻联系上了？他当即表起决心：“皇上，臣的一切都是朝廷的，愿为国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宁英帝道：“不是国事。”

佟无忌一怔，不是国事，难道是私事？皇帝又有什么私事会用到他？想到宁英帝问起自己的婚姻，突然，电光石火之间，佟无忌想到了一个人，乐安公主！难道宁英帝所说的差事，与乐安公主有关？

佟无忌重新跪倒：“臣惶恐，不知皇上有何要事要臣去办。臣对天发誓，只要皇上吩咐，臣定然不负君命。”

“朕不是说了吗，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起来。”宁英帝看着佟无忌的眼睛，一眨不眨。这下，倒把佟无忌看毛了。

“朕有意让你出使戎国。”宁英帝道。

佟无忌心中大震，皇帝想让他出使戎国？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让他前去，自从乐安公主和亲以来，大宁几次派出使团，但哪一次也没有想到他佟无忌，今天这是怎么了？皇帝竟然选中了他。

佟无忌明白了，皇帝之所以关心他的婚姻，是怕他到了戎国后，会与乐安公主旧情重燃。嗨，佟无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皇帝真是多虑了，从乐安公主离开宁国那天起，他那颗原本滚烫的心，就已经被乐安公主带走了，现在的他，早已心如止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不过，对于出使戎国这件事，既然皇帝有顾虑，自己还是婉拒的好，何必引来无端的猜疑呢？听说乐安公主在戎国过得还不错，扎布苏很是宠爱乐安，既然如此，就不要去打扰她本已平静的生活了。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希望她永远过得好。

“皇上，臣以为，臣不是出使戎国的最佳人选。请皇上还是另择他人吧。”佟无忌推辞道。

“朕也知你不是最佳人选。但太后属意你去。这次出使戎国，有别于前几次，主要目的，是劝说乐安公主回宁省亲。太后急于想见到乐安，以解多年相思之苦。”宁英帝道。

以解多年相思之苦。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佟无忌。太后相思乐安，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十七年的漫漫长夜，不是谁都能挺过来的，有多少个夜晚，他泪湿枕巾，辗转反侧。但，这份相思，只能深埋心底，永远不见天日。

佟无忌强烈压抑着自己的思绪，尽量做到目中无波，面不改色，淡淡地道：“臣以为，太后思女心切，才会想到让臣前去。但臣去了，未必能够说动公主，臣恐怕会有辱使命，无功而返。”

宁英帝道：“单从劝说乐安回宁省亲这方面来说，朕思想多日，还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朕要对你说的是，如果命你前去戎国，你要把握好自己，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一件都不要做。”

佟无忌心中一阵冷笑，好一个宁英帝，这是在敲打他佟无忌呢。在皇帝们的眼中，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他们的皇权。即便是宁英帝这位声名颇佳的皇帝，为了他的宝座，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牺牲亲妹妹的幸福，更何况他一个普通臣子。当皇帝需要你的时候，你纵有万千痛苦，也必须强作欢颜。

“皇上的教诲，臣记下了。臣自觉不是出使戎国的最佳人选，但臣随时听命于皇上。”佟无忌深躬一礼。

“好了，你先下去吧。”宁英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