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后悔的机会

苏稚闪身躲过，站在枝头冲叶珈绫歪头轻笑，“要打架吗，我乐意奉陪。”

灵光四溢，苏稚祭出了自己的法器，灿金色的向日葵水晶盏悬浮在她的掌上。

寒风路过，立于枝头的少女衣袂翻飞，神情淡漠。

在那双眼睛里，叶珈绫清晰地看见了此时的自己，比苏稚更加冷漠更加淡然，带着温柔的假面做着最无情的事情，这是她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

战意被瞬间浇灭。

已经凝聚在指尖的灵光尽数溃散，叶珈绫重新召唤出云彩坐下，望着璀璨的皎月辰星，深吸口气，“我不想动手。”

对于叶珈绫的反应苏稚有些奇怪，但她也识相地什么也没说，就那么保持着准备战斗的动作看着叶珈绫。

“苏稚，陪我看看夜空吧。”

看夜空？

苏稚看了眼漫天闪烁的繁星，暗暗收起了自己的法器，双手抱胸靠在树干上，任由路过的风拂起她粉色的长发。

少女嗤了声，满不在意的开口，“这破夜空有什么好看的。”

叶珈绫没有回应，苏稚也自讨没趣。

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烦死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不打架的话我可就走了。”

叶珈绫依旧没有回应，苏稚撇撇嘴，跳下了树桠抬脚离开，没有半分犹豫，徒留身后的人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回神。

夜已经很深了，比之入夜时更显静谧，叶珈绫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自己走路回去。

少女一袭绯色齐膝短裙，银蓝色的长发犹如最好的绫罗绸缎，静静垂散在少女身后。

“今晚，似乎有些冷。”

叶珈绫拢了拢装饰性的外衫，唇角一如既往完美的弧度被压下，她吐出口浊气，脚步放得很慢很慢。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很不舒服，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症状，真是奇怪。

繁杂发散的思绪扰得叶珈绫有些头疼，她不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同时压下了所有的思绪，迅速调息过后恢复了正常。

她鬼使神差地抬头，恍然发现自己到了个熟悉的地方，花港市幼儿园。

眼前的建筑将她拉回了曾经的记忆，当初她和一个孩子在这里做了个约定，等到她的眼睛彻底好了，她会买上蛋糕去给她庆祝，她也答应那个孩子，会经常去看她。

后来她也确实去探望了，在那孩子视力恢复、她的母亲出院的那天，只是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在那过后，她抹去了那个孩子有关她的所有记忆，等到再次见到那个孩子，是对方搬离这个城市的时候，她追逐着花灵，与那孩子擦肩而过。

“小飞，对不起啊。”她失约了。

她没有经常去陪伴那个小姑娘。

“您在后悔？”幼儿园花丛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隐藏在装饰树丛后的花朵轻轻摇曳，落下了转瞬即逝的烟花，“为了什么而后悔呢？”

是为曾经未能履行再也没办法弥补的约定，还是为了永远也回不去的曾经，或者是，亲手打碎的幻境。

为了什么呢？

叶珈绫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有后悔的情绪，她只是有些惋惜，惋惜过去，惋惜早已被她刻意遗忘的曾经。

那些美好的一切，曾经想要拥有却又亲手推开的一切。

“我永远不会后悔。”她如是道。

她向自己承诺，同时也是给自己洗脑。

真的不会后悔吗？

其实不是的。

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后悔了，只是，她没有回头的余地，她不能后悔。

与其困在无法后悔的悲痛中，不如沉溺在永不后悔的假象里。

叶珈绫又戴上了那完美的温柔假面，在她唇角定格在最合适的弧度的那一刻，少女的气质也骤然发生了转变，成为了拉贝儿大陆几乎所有人眼里那个温柔友善至纯至善的天才魔法师。

“不知解语前辈在此，晚辈失礼了。”叶珈绫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幼儿园的院子里，在夜幕之下，那株开得正好的西府海棠轻轻挥动着花瓣叶片。

散落的灵光汇集，那娇嫩的花朵之上顿时出现了位漂亮的女子，她一身齐胸襦裙，恰到好处的刺绣展现着独属于九州文化的魅力，薄如蝉翼的外衫松松拢着，臂上还挽着披帛。

三千青丝挽成牡丹髻的样式，如丝如绸，乌黑发亮，发间佩戴的步摇发钗恰到好处，与妆容裙衫相互映衬，更显女性的独特魅力与靓丽。

西府海棠，九州特有品种，在九州花卉历史记载中有很重的占比，具有一方大国的气质与广阔胸怀。

“圣女殿下。”解语端坐在花朵上，端庄优雅，身后的翅膀上彩色灵光流转，格外漂亮，“如若给您一次后悔的机会，您可愿意要？”

如果能有后悔的机会？

叶珈绫有些错愕，她颔首看着解语的眼睛，沉吟片刻后坚定地回答，“不愿。”

少女一字一顿，彰示着她的决心。

她不愿要这个机会，也没有这个机会。

这个假若，从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机会。

“我做下的每个决定，都不会后悔。”因为她从未给自己留下过后悔的余地，她不会允许自己后悔。

作为神曦圣主，作为神主钦定的传承者，她永远不能有后悔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分半秒，那是不被允许的。

她只能往前走，绝不能回头，哪怕是一个回头的想法。

因为，她是神曦圣主，是那片神境未来的主人，她有着至高无上的身份和荣耀，必须时时刻刻为她的行为举止负责，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必须三思后行。

叶珈绫又回想起了曾经的事情，早已经被她遗忘在脑后的过去又重新翻涌出来，像是宁静海面下的漩涡运动翻起的滔天浪花，遮天蔽日的恐怖最终狠狠打在湿润柔软的沙滩之上。

“圣女殿下，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您都有一次后悔的机会，我等着您最后的答案。”

解语望了眼皎洁静谧的弯月，扬声笑笑，“我很期待，您最后的选择。”

在以前的无数次轮回中，叶珈绫都选择使用了这个机会，她嘴上说着不悔，可心里早已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质疑。

最终，她都会选择使用后悔的机会，一次一次地回到过去，至今没有任何一次意外。

后悔的条件就是，所有的力量和记忆。

世界的轨迹一次次倒转，又一次次走向那个既定的结局。

解语已经见证过许多次，她曾经想要阻止既定结局的发生，但最终发现那全都是徒劳。

后来她也想开了，她开始跟随世界的轨迹行事，在合适的时机出手，给予叶珈绫最后的选择。

她的答案，能够直接影响整个世界的命运齿轮。

虽然解语不知道为什么叶珈绫的选择会直接影响到世界的命运齿轮，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她需要做的，只是给叶珈绫一次选择的机会。

那是她需要做的最后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