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坠落

夜晚，连江月躺在临时搭建的石板上，看着身旁的同样睡着的卫如衡，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声音冷冷清清，平日里听着清朗，如今在矿洞里待了好几天，现在也是胡子拉碴，说出来的话也像含了沙。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连江月猛然跃起身，开口就是：“你今天看到那番场景，不觉得难受吗？我本来以为怎么说也能一路顺畅，结果又遇到了这种事情。”

他听着她的动静越来越小，还以为她睡着了，一扭头发现女子已经坐起身，目光落在矿洞尽头的黑漆漆，杏眸里意味不明。

“为什么我们一到一个地方，就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呢？”女子的声音在烛火里起起落落，最后像一片羽毛，轻轻松松浮在他心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们没有什么时间伤春悲秋了……”他也不可避免地失落，不过这里还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

他侧过脸去看她，入眼的都是矿洞“我说你，一开始在宗门的时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还敢跟史海峰叫板吗？现在怎么这么敏感？”

她低着头不言语。

为什么？

因为一开始以为自己光明磊落，结果后来发现自己是个万人嫌。她只是感慨世事真是变化无常，到了这里还是摆脱不了身世带来的魔咒。

卫如衡就这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有些迟钝地想起原因，缓缓开口：“其实大家一开始，也不是很喜欢我。”

虽然在外界看来，他是宗门里最受宠的天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被世家送上来，这其中的龌龊，被人们无限放大，最后演变为赤裸的恶意和偏见。

哪怕最后他被一剑真人收为内门弟子，还是无可避免地遭到一些人的挑衅。

可他毕竟还是被众星捧月的时间太长，连安慰人都有些生硬，只能用自己遭遇的不幸来换的她的些许安慰。

连江月听着他刻意转换地不自然的轻松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笑出声来。

“你这是，怎么又开心起来了？”卫如衡云里雾里，女人的喜怒哀乐简直就像碧岚峡谷的天气，令人难以捉摸。

“我高兴这不是好事吗？卫如衡同志，我们要继续为了他们而奋斗！”连江月指着面前七七八八躺着的一群人。

“同什么？什么东西？”他对于她嘴里说出来的，异样的陌生。

连江月面不改色地解释，“所谓同志，就是好伙伴的意思！”她豪爽地拍拍卫如衡的肩膀，他还是神情有些呆滞，连江月从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然，一个人的生长环境所带来的影响，是无法被抹去的。

是日，连江月还在苦哈哈地刨着洞，她和卫如衡因为是新手，所以得了很多照顾，他们二人并不知晓到底怎么挖，往哪个方向挖，对于这其中的门道，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通过这几日的交流，连江月二人从众说纷纭里拼凑出来一个事实。

那个自称受到山神委派的道士，在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没有任何人能说的上来，大多数人只是摇摇头，继续任劳任怨地挖下去，也有人猜测，或许是什么珠宝玉石，才这般珍贵，藏于巨山之下。

连江月越听越邪乎，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天底下哪里来的这么多宝物，就算真的有宝物，把它藏起得这么深又是为何？

虽说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大多数都来之不易，可是要真有金银财宝，藏于深山，用也用不了，花也花不出去，真真是暴殄天物！

她忍不住咧嘴笑山神愚昧，舌尖却倏地沾上凉意。她抬头一看，上面的石头渗出了清澈的水滴。石缝里有水，这事不少见，可是他们这群人连着几日都在洞里，只觉得矿洞里面甚是干燥，更别提什么水了，眼下看到水滴，她心头一喜，忍不住高兴道：“这里有水？”

“什么？”卫如衡停下手里的活，也过来看这边的情况，眼神触及到头顶的一抹晶亮，也瞬间粘上喜意。

“看来我们快找到了！”

这山下有暗流，所以才会有水滴渗进来，卫如衡刚想用手去触摸那片潮湿，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吆喝声：“是这里，有空隙！”

“咱们一起挖啊！”

“使劲啊！弟兄们！”

“注意点！别砸到了人！”这声音是邱大哥，雄浑而且有力量，让人信服。

连江月拉着卫如衡感紧往里面走，只听见轰隆隆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撬动后门大开大合的巨响，又像巨石轰然倒塌的声音。

“开了，开了！”狭小的矿洞里爆发出剧烈欢呼声，那群矿工聚在一个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外面，眼神控制不住里面瞅，有打量，有迟疑，也有恐惧。

连江月莽撞地往里进，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小兄弟，不要这么冲动，万一这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拉住连江月的那人也是好心，脸上的恐惧都要挂不住，还是耐心提醒她。

卫如衡也点点头，示意她谨慎一点，稍安勿躁。

就在众人踌躇之际，头顶的石头再次传来巨响，是一条清晰可见的裂缝。

她心上陡然生出寒意。

果然，泥黄色的灰尘顺着缝隙，混着颗粒大小的石子簌簌落下，矿洞四周的墙壁被四下折开，空间在巨大的声响里被压缩，那头传来绝望的呼喊声！

“还有人没出来！”混乱中的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连江月看到还有人在往这里奔跑，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晃动，有人在挣扎，在坠落瞬间，手掌还虚虚地想要抓住什么，即将被吞噬在无边的黑暗里。

有人拉住了那只手臂！

“抓紧了！”连江月扯着脖子上的青筋，声嘶力竭道：“快、上来！”，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弟兄们，咱们先进去！”邱大哥带领着那群人往黑暗里去，这已经是无奈之举了。

连江月在人群里搜寻着卫如衡的身影，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人呢？

脚下瞬间一软，她和被救那人脚下的一小块土地也即将坍塌，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决心，将那人猛然一推，终于推到了石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