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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别哭了

因昨日一夜未眠,曦珠用过晚膳后,早早地上了床。

等睁开眼,天才刚亮。

她正整理床褥,有人过来了。

“表姑娘让我来就好。”

青坠被指到春月庭做事时,还被国公夫人叮嘱过用心。见着表姑娘亲自做这种琐碎事,心里掠过些许不安。

曦珠手一滞,就放下被褥,退到一边去。

她上辈子习惯了凡事亲为,现今还没来得及改过来,回到这种随便一开口,就有人满足自己需要的日子。

等洗漱好,青坠又来为她梳发。

挽发到一半时,青坠想起事,道:“夫人昨夜让人来,说今日会有琳琅阁的绣娘过来,给表姑娘量身做衣,虽还在孝期,但做些素净衣衫也是可以的。昨夜姑娘早睡,我也就没说。”

她又简说琳琅阁,是京城中有身份头脸的夫人和小姐常去的地方。

曦珠大抵明白姨母的心意,昨日杨楹的那番话,让姨母有些愧意。

但她今日不会在这里等绣娘过来,她要去正院,和姨母说出府的事。

曦珠道:“姨母平日这时候忙吗?”

青坠回道:“夫人清早时,都是在给下人分牌子做事。但好在有大夫人帮着,也不算是忙。”

她又问:“姑娘要去正院吗?”

曦珠点了点头。

“我有件事要同姨母商议。”

等蓉娘来屋里,青坠梳好发,便去看早膳备好没。

须弥式独扇插屏后头,蓉娘见人早起,“哎呦”一声:“姑娘起那么早做什么?”

她这是念着姑娘身体还未好全,多睡会养养。

曦珠却笑,“睡不着了。”

她神色变得有些肃然,道:“蓉娘,我有件事要先同你说。”

“我想接手藏香居。”

蓉娘一听这话,就愣住了。

藏香居是老爷开在京城的香料铺子。

老爷年岁尚小时,父母双亡,柳家被几个叔父占据。他们分夺全部家产,并把老爷赶出了柳家。

老爷摸爬滚打,走南闯北,先是跟人做茶叶生意,后来娶了夫人,就开始贩卖茶叶瓷器丝绸到海外藩国,又换些大燕没有的珍贵香料回来。

风里来雨里去,吃尽二十多年的苦头,才留下这番基业。

老爷和夫人只得姑娘一个女儿,原想将家业都传给姑娘,待姑娘及笄,便在津州招婿。

柳家家大业大,也不愁没个好的。

可不想老爷遭了海难,柳家那些个忘恩负义的亲戚就上门来,分明是来侵吞家产。

夫人病重,实在没法子,只好写信去京城,用参汤吊命等公府去了元嬷嬷后,才咽气闭眼,不然这偌大的家业早就没了。

姑娘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入京前,柳家各类家产俱已换成金银票据,只有京城的藏香居还有铺子在。

她们才入京城那日,藏香居的掌柜就到公府问候过,说是等姑娘病好后,可去那边看看。

曦珠眼前朦胧涩然,声音也发苦。

“爹爹留下的铺子,如今只剩藏香居还在,我不能放着不管。”

她想起上辈子初入京城,年岁小,害怕担惧,并不曾有这个想法。后来镇国公府被抄时,柳家的家业也一并被抄,包括藏香居。

而今她固然想用经营藏香居,借口不困于公府后宅,另一面却是为今后离京做准备,不想辜负父亲辛苦打下的基业。

蓉娘其实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最后她重重叹气,把姑娘抱在怀里安慰。

这厢用过早膳,曦珠并蓉娘、青坠就一道去了正院。

杨毓正和大儿媳妇说入夏更换窗纱的事,听元嬷嬷说侄女有事来见,忙把人叫进来。

得知曦珠来意,先是一怔,蹙起眉头。

曦珠是知晓的,能到公府寄住已算得上姨母念情,她一个商户女若以后时常出门,在京城说出去不好听。姨母是在顾念她的名声。

但比起这点名声,她还有更在意的事。

杨毓想了想,见蓉娘也在旁侧,便明白侄女的定意,道:“虽说我是你姨母,可我也不能管柳家的事,你既已决定好,便去做好了。”

“我会叫府上的马车送你去,今后出门和回府,你只管差遣就是。另门房那边,我待会就让纯礼去说。”

董纯礼接过婆母的话,应下。

她有些吃惊表妹这般年岁,经过大波折,还能如此镇静。

便微微笑道:“若你遇到什么麻烦,也可来找我。”

曦珠回她个笑,道:“多谢大表嫂。”

这事既定下,曦珠便有些歉意地对姨母道:“我现就想出门去,姨母让绣娘过来做衣的事,怕是不行了。”

“我已有许多衣裙,其实不必再做,还要劳烦姨母好意。”

杨毓一听,就摆摆手说:“不过两身衣裳,你有事就去忙,至于做衣,我记得藏香居离琳琅阁不远,你要是去逛,看中什么,只管报在公府的帐上就成。”

她朝青坠看去。

青坠明白,点头应下。

曦珠出门时,已是近晌午的时辰。

公府马车用工重,行地平缓,内里布置也雅致。

她坐在里头,听着外头街市的热闹喧杂,忍不住掀开靛青暗花的帷裳朝外看。

但见街边的店铺五花八门,食肆、酒楼、典当铺、玉器店、丝绸铺、香烛铺……似乎和上辈子没什么两样。

青坠在旁说着经过的地方。

来往行人说笑交谈,或缓步而走,或行色匆匆。

见着过来的马车,都退到边去。

等到藏香居门前,马车停下,车夫恭谨道:“姑娘何时要回府,就差人来和小的说声。”

曦珠应下。

此时,掌柜闻声出来,叫个伙计领车夫去停车,又忙道:“姑娘快进来。”

待进了铺子,就见里头不见多大,却有两层。一层沿墙摆了好几个檀木柜,内里装的都是各种香料,多是平常好卖的,少数价钱稍贵的。

而二层的就要昂贵许多,说是价比黄金也不为过。

掌柜先是好一番感慨东家的事,接着就带曦珠把整个铺子看遍,边看,边把一干经营都简说了。

接着就去后院库房看存货。

随处都是或清淡或浓烈的香气,闻着就沁人心脾。

曦珠看过后,又拿过账册翻看,其中不懂的一一问过掌柜。

掌柜见姑娘从容不迫,条理清晰,更加心伤,若东家还在,见着这幕,还不定多高兴。

他八岁逃荒时被东家救下时,便誓死要报东家恩情,又跟了柳姓。

姑娘一问,自然知无不言。

曦珠仔细记在心里。

她不懂香料这行,但既然做下决定,便要用心,慢慢地,总会经营的。

听过掌柜的话,大致有了数。

离开藏香居时,已有余晖。曦珠回头看向霞光落入的铺子,鼻尖闻到混杂的香气,不知是沉香,还是龙脑,亦或是其他的。

袅袅香气中,她想起上辈子再回京,曾来过这里,藏香居已不在,换成了胭脂铺。

那是首辅夫人姜嫣的产业。

戏楼雅间内,一众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各坐一处,正七倒八歪地听楼下的唱戏。

近日,这京城出名的戏台班子换了个青衣。

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好看,唱得也好听,似是林间的山雀。

都忘了群芳阁还有个初鸢姑娘,全都跑来看戏。

金吾卫统领之子姚崇宪嗑完手里的瓜子,随手往盘子摸去,要再抓一把,却摸了个空,要叫小厮拿些吃的来,就见邻座的卫陵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是唱得不好?还是人长得不好,不合心意啊?”

姚崇宪朝好友挤眉弄眼,见人不搭理自己,一拳砸他肩上。

这下,卫陵才像醒过神来,扭头皱眉,“做什么?”

一拳砸了回去。

这拳可比方才的重好些,姚崇宪顿时疼地龇牙咧嘴。

缓过来,问道:“想什么呢,连我问你话都没听到。是碰到了什么难处?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卫陵没回他。

昨日回府遇到表妹后,他也只是奇怪会,便把那幕抛之脑后。却不想夜里做了梦。

梦到也是在那条小道上,表妹也是一副难过的模样,难过地都掉了眼泪,眼睛都哭红了,瞧着可怜,见着他怯地往后退两步。

待青坠说明他的身份,她才小声叫了声“三表哥。”

出口是浓重的口音,低哝绵软。

他听着轻笑,猜出她的身份,道:“你就是从津州来的曦珠表妹?”

他又问:“为什么哭?”

但她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低着头。

后来,他也没再在乎,随手把买来的一包酥糖,递给她。

“拿糖去吃,别哭了。”

他等待着,直到她眨着满是泪花的眼,伸手接过,才慢悠悠地走了。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卫陵苦思冥想。

原该不放心上,可这一日,只要自己脑子空下来,这梦就不停地钻入,让他不得不想。

“难不成是正烦你娘要给你找媳妇的事?”

姚崇宪这一玩笑,戳地卫陵两道浓眉狠皱,“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别在我面前说这事,要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想起母亲给他四处相看姑娘,卫陵心里就梗气。

要真娶了媳妇,他以后还能安生,还能这样四处晃?

这样一想,入耳的戏也变得聒噪。

再看不下去,索性起身。

“没意思,我先走了。”

说着就转身离了雅间,任后面好友不住地呼喊,也当没听见。

出了戏楼,夜色渐近,天际的光正要消退。

随从阿墨牵来马,跟在身后问道:“三爷要去哪里?回府吗?”

按着常理,今夜三爷说不准要睡在戏楼,现在是怎么了,难不成真听了夫人的训,晓得回家了?

卫陵闭了闭眼,眼前恍如又出现梦中的场景。

薄唇紧抿,他接过缰绳,踩住马镫,一个利落翻身,稳坐马上,只丢下一句:“你先回府,我等会回去。”

话落,便打马远去,消失在街的尽头。

徒留下阿墨想到一个人回去,要遇到国公夫人问询,就止不住地打寒颤。

卫陵从城北的戏楼跑到城东的糖肆时,最后一丝光已快不见。

“还有酥糖?”

下马后,卫陵就直奔过去。

两日前卫朝生病,喝药觉得苦,累地大嫂追着喂,卫陵就买了糖去哄,顺带给卫锦卫若,还有卫虞都买了。

卫朝吃糖后,好歹是肯喝药了,病才好全。

卫陵没想到自己再来买糖,竟是为了一个无厘头的梦。

好似只有这样做了,他才能安心下来。

糖肆老板伸手指向走远的一人,道:“没了,这最后一包刚好被那人买走。”

店的生意好极,每日只卖下晌的功夫。

来得晚自然没有。

卫陵听言,就去追那人。等那人停步,身上没有碎银,他又用了五两银锭子,只为买包糖。

那人只觉天上掉馅饼,自然高兴地乐意。

等卫陵回到公府,天已黑透。

阿墨正蹲路边等他,不敢先进去。见人终于回来,快步上前牵马,见三爷手里提着糖,惊讶道:“三爷去买糖了?”

“闭嘴。”

卫陵低声斥住他,被问地有些羞恼,可他又不知该如何拿去给表妹。

在岔路时,想了想,就走去妹妹的院子。

卫虞见着三哥,打量半晌,就嬉笑道:“三哥今日不在外头玩了,那么早回来做什么?”

卫陵懒得和她多话,开门见山道:“小虞,帮三哥一件事。”

他直接把糖包丢去。

“你帮我拿去春月庭,给……给表妹。”

曦珠沐浴完,青坠正给她擦发。

外头来人,还没来得及听是谁,人就进来了。

是卫虞。

曦珠微讶,这样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还未问出口,卫虞便笑地颊边露出梨涡,下巴扬指桌上的一包糖,哼道:“三哥让我把这糖送来给表姐,说是你送过去的礼,他想不到回什么,今日回来路上顺手买的。”

卫虞再说些什么,曦珠都未再听清。

等青坠送人出去,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那包糖好一会,才打开四方褐皮的油纸,捻起一块酥地掉渣的糖,放入嘴里。

甜津津的。

曦珠模糊想起上辈子她入京的第一日,杨楹便登门来,指着她大骂。

那时她惶恐害怕,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根本不敢对一个长辈有所言语。

在好不容易离开后,她没忍住哭了。

便是在那时,她遇到了回来的卫陵。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曦珠含着糖,想起过往,渐渐觉得甜地有些泛苦,可还是笑着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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