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醋瓶与面条

杨秘书：“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说吧。”

在正式问之前，我去前台买了杯橘子汽水，顺便跟老板要了两个纸杯。一人一杯，我给她和我都倒上，有点桌酒那味儿。

紧张的时候，总是喜欢喝点甜的。轻轻抿一口，我便开问：“当初我让你揪出奸细，实际上你后来已经找到真奸细了，但是没说，是不是？”

杨秘书贯彻不苟言笑，用既不过于冷漠，也不显得亲切的语气说：“萧总说你心思细腻，一开始我还怀疑，但如今看来你是真的大胆猜想。没错，在你通知我的第二天，我便调集公司最近几天的监控，虽然没有明确的画面，但是我从员工们一言一行的细节中判断出孰忠孰奸。”

“所以你就谋划一场计谋，模仿周瑜的反间计，让萧黍以为我背了黑锅，然后故意在公司透露假情报，好让萧黍中计？”

杨秘书点点头，“萧黍这个人诡计多端，凡是预谋危害公司和萧总的人，我一定会用最大效益的方式回报给对方。”

我不由得汗毛倒竖，杨秘书给我一种比萧黍还要可怕的感觉。

我继续说：“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萧嫣你的计划，萧嫣这么信任你，一定会配合你，你为什么连她也要隐瞒呢？”

杨秘书雕塑一般的嘴角终于挤出一丝淡然的笑，仿佛等我这个问题很久了。她举起纸杯小口抿一下，然后优雅的放下，那双目中无人的眼睛终于正视我：“你猜？”

猜你妹！我要是猜得到，还需要问你？

心里虽不爽，但我还是忍住想骂人的冲动，思考一番，说道：“你是看我透过方案，所以存心报复我？”

这么说有点牵强，但杨秘书把公司和萧嫣看的如此重要，对于我这个小人存有这种打压的心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杨秘书推了推眼镜，“我确实对你有些不满，但不是这个原因。”

我再仔细想了一下，“你想给萧嫣一个惊喜？”

杨秘书目光顿时流溢出鄙夷，“我有那么无聊吗？”

我的耐心被耗磨光，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可别让我猜了，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还至于找不到工作吗？“

“呵呵呵……”杨秘书突然轻声笑然，目光刹那间竟温柔几分，和她以往给我的印象有些出入，不知这雪中藏碳的性格是不是她的本性，只见她喝口汽水，动作自然的摘下她那冰山一般的眼镜，笑着对我说：“如果我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呢？”

我大惊，指着自己一脸狐疑的问：“为了我？为了我什么？”

这时，服务员把杨秘书的西红柿鸡蛋面端上桌，我们之间的对话也就戏剧性的短暂歇息。

她没有直接拿起筷子，而是先打开一直矗立在靠墙桌面的醋瓶，打开盖子闻了闻，说道：“苦酸苦酸的，不好闻。我之前没有吃面加醋的习惯，但是……”

杨秘书突然手一抖，一泼深棕色便如墨一般倾洒在面条之上，慢慢的与面汤融合，最后整碗都是醋的颜色，且散发浓浓的酸味。

“突然有一瓶醋使坏，毁了我整碗面，但是我能因此就不吃面了吗？我付了钱了呀。”

这是你自己泼的……

杨秘书这时候又展现出她拙劣的表演天赋，浮夸的唉声叹气，看的我尴尬。随后她用筷子在面里轻轻搅拌，然后夹起吹了两口，张大嘴一口下去。

第一口，杨秘书略微皱眉，不太喜欢加了醋的面条，但随着时间夹缝于齿间磨碎，杨秘书的表情渐渐转变为享受。吞咽后，杨秘书说：“酸酸的，我不喜欢酸酸的，但这么吃下去却有一番别具风格的味道。”

“你想说什么？”我铁青着脸，非常厌恶这种阅读理解式的对话。

杨秘书喝一口汽水，说道：“你偷萧总的方案，就相当于这瓶打进碗里的醋，不仅破坏了面条原有的光泽，还把鲜嫩可口变得酸不溜秋。我一边骂一边吃，但是后来，我吃着吃着却觉得津津有味。这时我才会觉得那瓶醋虽然有错，而我却恨不起来，甚至有些愧疚我责备过它，然后就会觉得它其实很重要……“

“停停停！”我举起五指并拢的手掌制止，然后伸出两根手指，”你语文老师一定不少骂你，刚才的比喻有两个错误：第一，我虽然偷了方案，但我没有交给萧黍，是另一个人，所以打乱萧嫣公司发展进程的人不是我；第二，蘸着醋意外发现好吃，这应该叫因祸得福，我和萧嫣这档子事儿算哪门子因祸得福？自始至终都是因为你的神机妙算，我只是提供个信息。”

杨秘书呵的一笑，举起半瓶醋，转动着观摩一番，“细节上没太到位，我做这个比喻，是想告诉你方案泄露并不影响公司的总进展，反而因为你这次事件让我有了反击萧黍的机会，也让公司从这次反击中谋取到更大的利益，但这难道不算一种因祸得福吗？”

“……说的也是。”

“还有，”杨秘书把眼镜戴上，继续说道：“说来说去，我还没解释我为什么要瞒着萧总，这就涉及一个比较隐晦的问题。”

我不自禁的咽口口水，隐晦的问题……什么隐晦？

杨秘书微微伸了伸脖子，眸光如电，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迸发，冲击我的眼珠。她的声音带着冰冷气息：“你和萧总的感情。”

“呵……”我顿时松了口气，“这有什么？我和萧嫣就是阴差阳错的认识，然后还算聊得来，有空一起抽根烟吹吹牛哔，吵架了再和好，这有什么好操心的？”

杨秘书把脖子缩回去，继续言道：“萧总很在乎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应该发现了，但我对你的片面了解告诉我，你会在自己的世界里间歇性的略过。”

我顿了顿，刚想喝口汽水压压惊，却发现手像被电流击中，动弹不得。

杨秘书这次拿起筷子在碗里挑起一撮面条悬在半空，似乎是想利用说话时间冷却，“有些东西，只有失去后才会明白珍贵。这句话不仅是对萧总，也是对你说。你们吵架后，听说你找了个女朋友，这我确实没预料到。但是萧总在这段期间心情是低落的，有几次我进入她的办公室，看到她或对着窗户发呆，或对着电脑发呆，或对着烟灰缸发呆。得知真相后，她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发现你把她拉黑了。之后……她一个人目光呆滞，从她孤单的背影，我能感受到空荡荡的心。”

倏然间，我心如刀绞，在我和钟茗沦陷的时候，萧嫣原来一直是孤独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