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平静
星辰纪元997年5月1日，昆尼亚皇城，贵族学校。
菲尼克斯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此刻正在上历史课，她无聊地转着笔。
本想着能不能从历史课上获得什么有关千年前的线索，却发现老师讲的东西都是过于浅显，一些细节甚至与家中史料不同。
她看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吊坠，便伸出手，拿起来，仔细观察把玩。
自从拿到这个吊坠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学校也再次开学。
但萨姆那时的话似乎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中。
“不过我劝你，不要越陷越深。”
她一想起这个，便是眉头一皱：“啧。”
虽然很不满萨姆那种不耐烦的语气，但是萨姆本身似乎没什么恶意。而且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在那天晚上之后，菲尼克斯回到自己房间，不过刚刚洗漱完躺下之时，库因克斯便是再次找上来。
“很好，你得到了这个吊坠，先将其贴身保管吧。”
“等等，你不是要这东西吗？”
“我等天使一族，是灵素生命，且我现在暂时没有实体，自然只能请你保管。”
“呃……”
“菲尼克斯，你有没有兴趣再与我签订一个契约，我会给予你一个扭转绝境的机会。”
“没兴趣，你走吧。”
“那好吧，正好我也有其他的事需要探查。”
自那晚之后，若是菲尼克斯没有主动请教库因克斯事情，库因克斯也是从来不会主动出现。
这使得菲尼克斯很是意外，她原先以为库因克斯绝对对她有所求，应该会迫不及待地展开下一步动作。
没想到却放弃的这么快。
他毕竟是天使，不能以常理揣测，其谋划的内容也不是她现在的程度能影响的。
那扭转绝境的机会，应该就是请他上身吧。这种事情，不要也罢。
但是既然萨姆那样的潜在的知情者都在嘱咐她不要越陷越深，她自然不会主动与库因克斯接触了。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向其索求一分一毫。
“殿下，殿下！”
她的思绪回到现实。
此时老师正喊着她，应该是要她回答什么问题。
同学们的视线也是汇聚过来，坐在另一个位置上的尼克甚至在偷笑。
菲尼克斯表情平静：“嗯？”
“殿下，还请你简单描述一下世界语的演化与发展历程。”
菲尼克斯轻声叹气，缓缓说道：“世界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四千年前，在各族生灵文明诞生初期，便已经在使用。一些传说记载，世界语是源天使泽洛在创世初期，便带到世界上，供各族生灵交流使用的。”
“在约三千年前的希冀纪元，各文明在扩张中交融，也是使得世界语的传播更为广泛。之后两千年前的神圣纪元，在世界被神圣普罗米西亚帝国统治的那九百多年里，更是被纯血灵族作为官方语言使用，此时的其他语言几乎已经绝迹。”
“之后的人族、纯血灵族与邪族的战争时期，在那段被称为黑暗纪元的近三十年内，一个又一个天使现身世间，而他们也使用着世界语。这使得部分人怀疑其真正的起源或许与天使有着莫大关系。”
“不过在如今的星辰纪元，众生灵建立的文明愈发强盛。世界语已经是不可或缺，此时探索它的起源，或许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菲尼克斯看向老师，在经过对方点头同意后便坐下。
尼克偏着头，看着菲尼克斯，咧嘴笑道：“没想到殿下上课会如此分心，真是少见。”
理莎也是眼神奇怪地看着她。
菲尼克斯把头偏向窗外，不理会那些家伙。
不过她脸这时也是显得有点微红。
啊，好尴尬……
此时讲台上的老师也是发话：“诶，同学们，倒不用这样笑话殿下。”
“殿下她早在一年前，便是自己学完了之后三年多的内容，如今能来上课，可以说是很给老师面子了。”
“倒是你们，都认为历史课无聊，若是要你们回答这问题，不见得能比不听课的殿下说得好。”
菲尼克斯有点尴尬，她平静地说道：“老师，别说了。分心便是分心，这是我的问题。”
之后众人安静地上完了课。
总算是下课了，菲尼克斯背起包，准备回去。
“殿下，今天不练剑了？”尼克也是跟上来，笑着问菲尼克斯，“我还想学学你那战斗之法呢。”
“今日我有事，而且其他同学看上去也都有没空，不会有人练剑的。”菲尼克斯解释道。
这时周围同学不知为何，个个走得飞快，包括理莎。
“你也跟我一起，我请你去我家坐坐。”菲尼克斯如此吩咐道。
“殿下，总算是请我去你家玩了吗！”
尼克表情得意，以往他也不是没去过埃普西隆家的宅邸，但是那都是或多或少有事才能去一次。
他一般住在附近的员工宿舍，只不过与殿下同路而已。
“你跟来便是。”
两人并排走在小道上，身边是广阔的草坪，两人一言不发。
“殿下，你似乎有点心事。”尼克见气氛不大对，选择开口打破沉默的局面。
“嗯。”
“能和我分享一些吗？我也算是排忧解难的好手了。”尼克拍拍胸口，很是自信地道。
菲尼克斯先是停下，沉默几秒，才选择开口。
“我觉得……最近越来越平静了，这让我很不安。”
“几个月前，我们几乎还在生死存亡的境地之中。而眼下，却是完全回归了平常一样。”
“我知道我性格不算好，有点多疑，对待他人也不算热情。但是我也有我珍视的东西……”
“你知道，我与弑天使似乎有所牵扯，我不清楚原因，但是似乎与我埃普西隆的血脉有关。”
“我……我之前，几乎已经是做好了生活崩塌的准备，没想到这种平静，却让我无所适从。”
尼克保持沉默，神色严肃，认真地聆听。
“尼克，你与我有着极为类似的经历。我觉得……你能理解我。”
她，菲尼克斯，背负了埃普西隆的血脉，身怀库因克斯的黑日环。如今已经几乎到了悬崖边缘，与弑天使的牵扯越来越大。
而尼克，虽说已经改姓欧米茄，但是维多利亚的血脉也是深深影响了他，将他拖入千年前遗留的漩涡之中。
尼克目光闪烁，没想到殿下看似坚强冷漠的外表下，也是有着脆弱的一面。
“殿下，我能理解，但是我只能说说我的看法。”
“我也算是亲历了你所说的一切，所谓千年前的牵扯……对我的打击也是极大。”
“但它给我带了了另外的机遇，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能力。借助这来自自身血脉的力量，我在卡兰诺亚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他所说的，便是那觉醒了一半的天羽-遣灵。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力量，让他能够在贵族学校立足，以维多利亚人的身份获得他们认可。
“而且我也相信，我能利用这些力量，为我夺取我想要的一切。无论是家人的安全，还是殿下你的认可，抑或是名声与财富……我会把握这种机会，为我自己创造无限的可能。”
菲尼克斯一向冰冷的眼神此刻竟是柔和下来：“没想到我对于自己的命运这一方面，还不如你坚强。”
“我不确定自己的特殊从何而来，只是从身边的你看到了某些端倪，从而觉得我也是受到什么血脉影响。”
“但弑天使千年前便被重创，千年来，也没有听说过谁像羽天使圣使继承天羽环那样继承什么黑日环。”
“这半年来，我都是在调查此事，但是进展甚微。我试图避免与弑天使的接触，但还是恐惧他的威能。”
尼克拍拍她肩膀：“这些困难，我会与你一起分担，就当是你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回报了。”
“就算是什么天使，我也不惧。若是还敢碍我事，我便横刀将其斩落！”
菲尼克斯听他这激烈昂扬的语气，也是扑哧一笑：“你倒是目中无人。现在的你连我都不能战胜，又怎能对抗天使？当初，我们在海上……”
她还记得当初在天镜海域，面对羽天使降临时的那种无力感。
尼克尴尬地脸红，他双手抓住菲尼克斯肩膀，打断她的话，说道：“啊……难得有机会装男子汉，你就不能让我得瑟一下吗？”
她轻轻拍开尼克的手，视线凝聚在他那金色与蓝色的异色眼瞳上：“呵，你倒是过于乐观了。”
“总之……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些。”
菲尼克斯转身招招手，示意尼克跟上，准备继续赶路：“今天日子特殊，还是不说这些了。”
“快跟我来。”
回到宅邸，已经是傍晚时分。菲尼克斯表情轻松，她牵着尼克的手，将家里大门推开。
“当当！生日快乐！”
一道和声传来，菲尼克斯向大厅看去，发现众多同学都是在场。
理莎和格兰特站在一起，举着一道写着生日快乐的横幅。哥哥艾文和伽马家族的年轻家主阿比盖尔站在另一边，眼神柔和，正在谈笑。
除了一大堆贵族同学，还有着各方贵族，以及自己的父亲菲利，也都是在场。
菲尼克斯眼神平静，但是身边的尼克却是身体略微发抖。
“喔喔！你们不说我都快忘了……今天我过生日啊！”
“太感谢你们了，竟然准备的这么豪华！”
尼克飞奔过去，然后跳起，扑至众人身前。
“我真是太感动啦！”尼克欢呼道。
一旁的理莎嘟嘟嘴，不耐烦地道：“喂，你干什么，这是为殿下准备的生日晚会啊。”
菲尼克斯面无表情地走进家门，语气平和地道：“他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是过于巧合，今天就当是一起过个生日。”
“啊，这么巧的吗？”
理莎也是一惊，然后转而看向尼克，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也祝你生日快乐啦。”
尼克点点头，想了想：“嗯……我今年几岁来着，啊，好像是十四岁。离成年只差两年了耶。”
理莎撅了撅嘴，这异国浮夸男，说话根本不看气氛。
她还是选择靠近菲尼克斯，欢喜地问道：“不过……殿下，你怎么好像没什么情绪波动了？据我所知，这次的准备，可谓是前所未有。”
“你内心就没什么波澜吗？”
菲尼克斯摇摇头：“我早便猜到了。”
她本就记得自己生日，然后今日放学后，同学们皆是躲着她一样迅速离开。
“我先回自己房间一趟，就让尼克陪你们欢乐吧。”
菲尼克斯不再理会理莎，这弄得理莎很是郁闷。
不过理莎清楚殿下她不喜热闹，这倒也能理解。
回到自己房间，菲尼克斯放下包，然后便躺在自己床上，眼中有泪光闪烁。
“这些家伙……倒是多此一举。”
她一翻身，抱住自己那柔软的枕头。
“离成年……然后成为卡兰诺亚的王，就只剩两年了啊。”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似乎前几天才是父王宣布她是继承人的日子。
卡兰诺亚历史上的王，有半数是女性。自己的母亲希尔，便是其中之一。
她的父王菲利，甚至原先是一介平民，通过加入军队，逐步高升，直到被封为贵族。
菲利最后凭借自己的力量，加入军队，取得了所有贵族的认可，收获了希尔的芳心，这才能够入赘到埃普西隆皇族。
千年来，埃普西隆皇族便是吸收各族人才，让自己的族人融入其他贵族，才巩固了卡兰诺亚现在的贵族制度。
希尔死后，菲利接过了王的位置，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也算是做到了励精图治。
这两年下来，菲尼克斯似乎是理解了父王的选择，他应该是为了纪念希尔，才将王位传给她。但也有可能……是艾文性格比较温顺，不够果断？
总之她感到自己的过去的昏暗，说不定是自己的偏执造成的笑话罢了。
什么与父亲关系不好，什么受人排挤……明明所有人都在试图改善这情况，只有自己认定了这种命运，甚至有点自暴自弃。
“啊……我真是差劲呢……”
在菲尼克斯躺在床上翻滚感叹间，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菲尼克斯，开一下门。”艾文的声音传来。
菲尼克斯起身，走至房间门口。
打开门，看见了哥哥艾文，和一个身形眼熟的女子。
“哥哥，什么事？”菲尼克斯仔细向后方那女子看去，“还有……葛罗莉娅？”
葛罗莉娅是昆尼亚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平时会与各种贵族打交道，为他们设计配得上地位的衣服。
而她背地里，便是代号为葛的影子军团刺客，借助这假身份，为皇族干些会脏手的活。
“菲尼克斯，我给你置办了新的衣服，试试看吧。”艾文将葛罗莉娅请进房间，然后自己也是走进去，关上房门。
“我知道你不喜欢太过繁复的衣服，因此这次是选择的更为轻便的设计。”
葛罗莉娅随和便将其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那是一件以黑色为主色调的短裙，和配套的红底黑边的上衣。此外还有各种装饰。
“最近天气转暖，你穿这些应该能满足日常使用的要求。”艾文点点头，也是转过身，不再看向她们。
“谢谢。”菲尼克斯点点头，似乎是还算接受。
“那么，殿下，让我来帮你穿上试试。”葛罗莉娅和蔼地笑了笑，说道。
菲尼克斯更衣时，艾文也是抬起头，问道：“菲尼克斯，你最近几个月，都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
“是因为那弑天使的事情吗？”
菲尼克斯点点头：“嗯。”
她对于艾文还算是信任，便是直接坦白了。
“菲尼克斯，你其实不需要担心这些。弑天使，库因克斯，是我们埃普西隆一族的盟友，是我们卡兰诺亚的后盾。”
“就像羽天使萨迦带领维多利亚的人民一样，天使本质上是爱人的。他们不算是这世界的原生生灵，而是带着友好而来的外族。”
“他们在世界上组建自己的势力，相互之间独立却又有一定联系。我们卡兰诺亚到此地步，不过是我们追随的弑天使，在与羽天使的争斗中失败了而已。”
“所以不需要这样杞人忧天，弑天使苏醒，对于卡兰诺亚是好事。父王他也是在几年前察觉了此事，才决定将王位传于你的，不过他也是经过诸多考虑罢了。”
此时菲尼克斯也是换好了新的衣服。她点点头，回应艾文：“我知道。”
弑天使确实还没有害她，反倒是给予了不少帮助。不过她不希望自己成为某种棋子罢了。
艾文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妹妹，上下打量：“现在的你，很美。”
“出去让众人见识见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