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女王
城墙之上，如血的夕阳渐隐。哈克斯城被战火笼罩，硝烟弥漫。
那巨大的火鸟扑扇着百米长的翅膀，四周高温气流涌动，连空气都似乎被灼烧殆尽。
他的身形忽然渐渐缩小，化为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降落在城墙之上。
诺卡落至卡兰诺亚的指挥部，将周围军官都是吓得走不动路。
他们尖叫着离去，只留下一个人。
“艾文-埃普西隆。”
诺卡走向艾文，冷峻的眼神在黄昏中显得格外憔悴。
艾文的黑发在风中摆动，他举起佩剑，指向对方。
“诺卡-夫瑞兹……本以为你会是率领弱者反抗强权的领袖，没想到如今却干起了侵略之事。”
诺卡抽出背后背着的长剑，缓缓说道：“卡兰诺亚崛起势猛，如今天使纪元即将到来，我无法违抗他的命令。”
“而且如今的泛沙海……也是如同大厦将倾般岌岌可危……”
“我不想进行无谓的杀戮，现在就在此，与我单挑，我或许会放你的手下一条生路。”
艾文咽了口口水，握着剑柄的手开始颤抖。
“你倒是说笑，你要我怎能相信你？”
诺卡面无表情，眼中没有波澜。
“我诺卡，尊重强大的对手，比如当年你那成为邪族的母亲。”
“我也是在勉强战胜她后，选择放你们皇城其他人一条生路。”
艾文神色震动：“这……这是为何？”
“这是我的选择，而不是众天使。”
“在我杀死你后，我不会再让炽天使出手。”
“毕竟，众生灵与众天使间的秩序，本不该如此。”
艾文目光涣然，一处处记忆在其脑海中闪现。
母亲君临卡兰诺亚的光辉背影……
父亲在海上与维多利亚巡逻舰队对峙的从容……
他们两个的面庞，融合成为菲尼克斯那倾国倾城般的面容……
最终，他眼神一凛：“那便……如你所愿！”
……
三十多分钟之前。
哈克斯城已经陷入一片战火。
城墙之下，菲尼克斯冲入敌群。滚滚血色雷光在其高挑纤细的身躯上翻腾。
电光石火间，一道轻捷的倩影在战场上穿梭，刀起刀落之下，血液四处飞溅，染得菲尼克斯一脸血污。
她轻盈地跃起，长剑一刺，硬生生刺破了一个敌人的保护罩，剑尖扎入敌人眼睛，很快对手便不再动弹。
她一擦脸上血痕，环顾四周，胸口起伏不定 。
此刻，卡兰诺亚军队在节节败退。此时战局混乱，几乎无人指挥。
平民似乎已经尽数先行撤入地下避难设施，倒不会波及战局。
尼克也在协助友军杀敌，但是周围还是时不时有着友军惨遭杀害。
格兰特哪去了？
身为近卫军团的团长，此刻竟然不见踪影。
自己要赶紧找到艾文，协调撤退的事情。但是周围的战局她也不能全然不顾。
“尼克，你留在此处，逐步引导军队后撤。”
尼克点点头，喊道：“没问题。”
金色遣灵在他身上凝聚，一道白色光环逐步延伸，覆盖了数十米范围。
“看，是殿下的那个副官！”
周围士兵感受到自己被增强，皆是朝着源头看去，随即紧绷的心都是有所舒缓。
“所有人，此刻战局由我指挥。”尼克表情严肃，显然是不敢放松。
“尼克，你怎么会在这！”此时，一道女声自战场后方传来，赫然是他母亲明娜。
“你们不应该先行离开吗？”
“妈，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现在引导军队后撤，否则所有人都得葬送在此！”
见儿子神态坚决，她点点头，目光瞥向正在后退的菲尼克斯，若有所思。
尼克作为菲尼克斯的副官，在军中的指挥权限不低。
而且他的指挥才能，也是在战争中愈发显现出来，赢得了部队的认可。
虽说他目前的指挥似乎与艾文的总策略相悖，但是总算是能稳固军心。
灵素炮火在双方阵地之间来回飞去，砸在道道灵素护盾上。有些护盾不堪重负，竟是破碎而去，留着底下的士兵遭殃
一个个泛沙海士兵小队试图冲向卡兰诺亚的防御阵线，破除他们的护盾，以让后方灵素火炮能够覆盖敌人。
天上的炽天使，则是面对着城墙上的卡兰诺亚巨型炮火，不断地释放着滔天火焰，将其一个接一个破坏。
只要摧毁了城墙上灵素防卫炮，在城外数十公里处停泊的泛沙海支援飞艇便能起飞，随即无阻碍地飞入哈克斯城。
炽天使还时不时注意地面战况，对需要支援的地方降下火雨，协助陆军进攻。
他这才是压迫整个战局的源头，卡兰诺亚人几乎无法在这等攻势之下反攻。
菲尼克斯继续朝着战线后方跑去。
此时，天空忽然被一道巨影遮蔽，她抬头望去，发现一艘盾形飞艇骤然飞过城墙降临战场。
那飞艇开始向着地面投放更多敌人，同时朝着卡兰诺亚军队倾泻炮火。
四周城墙或者是城区内的灵素火炮都是转动方向，瞄准那庞然大物射去滚滚灵素炮火，在那飞艇灵素护盾上留下淡淡涟漪。
泛沙海的灵素护盾比卡兰诺亚的更硬，之前菲尼克斯都是借助了一座山峰的力量才击穿一艘飞艇。
火鸟还在天空盘旋，他似乎见到了支援前来，突然放缓了对哈克斯城的攻势，似乎是在酝酿什么。
四周灵素汇聚，菲尼克斯感到周围的灵素都是忽然稀薄了许多。
炽天使鸟喙处逐渐凝聚出一道炽色光球，撕裂天际般的巨响传来，一道金橙色光束破开天空，横扫整个城墙。
顿时部分城墙都是倒塌，巨型灵素火炮都是被尽数摧毁。
“还得再快一点。”
菲尼克斯虽然能支援一处战线后撤，但是必须要找到艾文，才能指挥到整个军队。
菲尼克斯逆着部队向后方撤去，周围时不时有着敌人突入，试图从后方瓦解卡兰诺亚的防线，但被菲尼克斯击退。
城墙方向越来越近，她能看到艾文的身形站于那城墙之上，俯瞰全局。
碎石扎进脚掌，使得她满脚鲜血，但是那些伤口却是在赤色雷光的覆盖下逐步恢复。
疼痛……疼痛使她清醒。
之前艾文和萨姆的逼迫，几乎让她丧失理智，而现在，她必须镇定。
她脑袋嗡嗡作响，显然是灵素大量消耗的症状，她却不能停止催动遣灵。
这血怒，给了她与敌人相同的力量，再配合磨炼近十年的技巧，她足以面对绝大多数敌人。
奔跑之时，她的目光被一个半倒在一座残破建筑前的身影吸引。
格兰特？
此时的格兰特眼神涣散，长剑落地，灰头土脸，在那废墟之中毫不起眼。
“格兰特叔！”
她走上前去，试图询问情况。
“菲尼克斯，你不是……”
“不，我不会独自离开。我要带着所有人撤离，抵抗泛沙海侵略的事……之后在想办法。”
此时的菲尼克斯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殿下……”
“倒是你，为什么如此失落，连军队都是不顾……”
菲尼克斯锐利的眼神如柳叶刀一般剖析着格兰特。
格兰特长叹一声，指向了远处一栋正冒火的垮塌大楼。
“理莎……她……”
菲尼克斯眼瞳一震。
“理莎她，在与敌人交战时，所在战场，被炽天使轰炸……整片区域都是被垮塌的大厦掩埋……”
菲尼克斯眼神闪烁，一丝苦咸味眼泪似乎从眼角溢出。
“我明明嘱咐过她，她实力不济，只需要在后方……负责后勤补给”
她一咬牙：“战场上，牺牲是常态……我很遗憾……”
“因此我们，更不能……就此放弃……”
她声音愈发颤抖……几乎都要哭出来，一向沉稳，意气风发的格兰特团长，此时已然颓废。
她也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朋友，感到内心都是被悲伤淹没。
她能理解，能共情，甚至被影响了情绪。
此时天空动静巨大，那炽天使所化的火鸟似乎是逐渐隐去。
菲尼克斯看向城墙顶部，竟发现诺卡竟然变回了人形，与艾文面对面……
一丝凉意闪过，她原本涣散的眼神也是陡然凝聚。
“格兰特，不能就此消沉……我们是领导者，我们应该挺身而出。”
“我决定带领军队撤回首都盆地，你若是能挺过来，便想办法联系其他战线的友军，指挥撤退。”
她目光看向后方城墙，此时城墙之上，似乎有着剑光闪烁，火球与冰翎四散，不断有着碎片从城墙上掉落。
“诺卡……”
她强忍着悲愤，继续跑去。
格兰特看向前方战线，再看看远去的菲尼克斯，长叹一声。
他起身，再次向着前线走去。
……
“近卫军团损失超过三分之二！”
“皇女殿下带着她的部下回来了，她命令我们撤退！”
“怎么皇女和艾文陛下的命令不一样……”
“看，艾文陛下陷入了危险！”
“可恶……敌人飞艇压制住了我们……”
“此时便听殿下的吧，我们撤退！”
在尼克的指挥下，军队总算被再次组织起来，尼克避开着四处飞射的火石，在滚滚硝烟中穿梭。
天羽光环之下，战士们都是再次焕发出精神，他们一边战斗一边后撤，为其他战友抵挡追兵。
明娜也带着一众隆恩家族旗下的魔法士兵，他们催动法杖，运转各灵素器械，产生道道护盾，抵御天上敌人飞艇的炮击。
护盾之下，两军交战，尼克位于阵型中心，他的天羽光环给了卡兰诺亚战士与泛沙海人一战的力量。
他所率领的队伍后方，格兰特也是逐步协调，不断有着其他地方来的伤员后撤，同时抵挡着敌人。
尼克满头大汗，他也算是经历过一年多的战争，但这次的规模算是最大。
同时强化这么多友军，对他的负荷很大。虽说经过锻炼，他神智核能承载的灵素总量已经大幅度提升，但此时还只能勉强支撑。
此时天上传来异动，那巨大的飞艇突然开始轰鸣。它灵素火炮向着四处开火的同时，加力推进器骤然启动，朝着一栋高楼撞去。
那高楼上潜伏的士兵，在见到那愈发靠近的巨物后，都是心生绝望之感，有的甚至奋不顾身地一跃而下。
“尼克，危险！”
明娜见到这一幕，神色倏地变得焦急。她举着法杖，快步冲向尼克。
飞艇与高楼相撞，发出尖啸般的摩擦声，烈火与滚石轰轰作响之间，漫天碎片滚落，砸向下方的尼克。
尼克听到异响，急忙看向上方，眼中那落石的倒影越来越大，直到整个人都被阴影覆盖。
灵素飞速运转，明娜的法杖发出剧烈的亮光。她抱住尼克，将其压在身下，护住其身躯，与此同时一道湛蓝色的灵素护盾将两人包裹。
巨石砸向地面，发出低沉的震撼之声，连整个大地都是赫赫颤抖。
那结界抵御了从天而降的碎石，但也是岌岌可危，即将破碎。
“妈……”
尼克缓缓起身，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敌人攻势加强了，你也不能待在这么靠前的地方，还不快一起后撤！”
此时尼克看向前方，眼瞳一缩。
“敌人！”
明娜也是回头一看，身形陡然颤抖。她手臂猛地一挥，将尼克推至后方，自己起身，飞速运转灵素，抵御敌人。
此时一个高大的泛沙海士兵手举长枪，不怀好意地向着明娜飞奔而去。
嚓！
那尖锐的锋芒直接贯穿了本就碎裂的灵素护罩，直接扎进了明娜的胸腔。
她面色难看，口吐一抹血红，双腿颤抖着后退。
“妈！”
尼克眼眶欲裂，他试图冲过去，为明娜驱赶敌人，却是被明娜一声喝止。
“尼克……回去……”
“那，那你怎么办？”
血液染红了明娜的军装，滴落至地面。她尽力催动着灵素，与敌人僵持。
灵素护盾缓缓恢复，将插入的长枪卡住，那敌人怎么拔都是拔不出来，只得恼火的盯着明娜。
“尼克……卡兰诺亚这半年来待我们不薄……这也是我的选择……”
“在这天使治下的世界……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只能做出选择……”
“我和威廉的选择……不过是逃避，而你……肯定有着自己的判断吧……”
“就这么离开吧，你已经能够独立……就这么去追随你的未来……”
泪水从尼克的异色双目中涌出，他摇头，大声吼道：“不，起码现在不行！”
他拼命地催动着遣灵，试图强化明娜。但插入明娜胸口的长枪却是越来越深……
他向着敌人挥出剑，却是被轻易地躲开。敌人随手一个盾击，便是将他的剑击飞。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魔法的效率不够，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施展，毕竟，敌人的增援已经开始赶来了。
忽然，他感到一丝破碎之感。那金色的眼瞳骤然闪光，他似乎是感应到了新的本能……
天羽-遣灵，第一层次，外附……天羽加护！
他催动着遣灵，那环绕着洁白羽毛的金色虚影此刻竟是离他而去，附着在明娜身上。
明娜感觉到磅礴的生命气息突然涌入，她那巨大的伤口都是开始愈合……
“尼克……”
天羽加护，极大地增强目标的身体素质和灵素恢复速度，并提供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
“妈，快……快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此时身边的友军都是后撤完毕，他们必须想办法自救！
突然，后方又是涌出了数十个敌人，他们派出几个精锐，举起长枪，向着明娜冲去，将护罩击碎。
明娜还在强撑，但敌人不断用力，那尖刺便是硬生生地突破防御，刺入明娜的躯干。
又吐了一口血，明娜似乎不再能坚持了，即使是有着天羽加护……
她目光中的世界愈发灰暗。
她明娜艰难地回过头，看向尼克……
“看到你的成长……我真欣慰呐……”
她眼神骤然一横，切换法杖中的术式。
灵素护盾破碎，那几柄长枪直接刺入她的身体，鲜血喷涌。
明娜脸色变得苍白，她将最后的灵素都是注入法杖，启动那术式图。
法杖爆发出金色光芒，一道巨响间，那片区域便是被蘑菇云覆盖。
巨大的冲击波将尼克震飞，他滚滚落地，然后迅速起身，看向那爆炸的中心。
“妈！”
此时周围本就垮塌的大楼最终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将那路口封住。
“妈……”
尼克神色灰暗，他缓缓起身，眼角被两道泪痕擦过。
周围又是有着新的友军撤来，格兰特也是赶到了。
此时他背着一个女人，是影子军团的战士，葛罗莉娅。
她在前去刺杀杰克-哈德森的任务中负伤，勉强逃离，昏在了路边，被格兰特救下。
“尼克……”他显然是看到了刚刚到景象，“我们……还有事要做。”
尼克缓缓点头，他擦干泪水，跟着格兰特跑后方。
……
菲尼克斯登上城墙，只见到那一片焦土般的残痕。
“晚了……吗……”
原先设立在这里的指挥部，此时已经被烈火与硝烟覆盖。
地上有着裂痕延伸，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还有着几块未融化的冰锥插入城墙。
菲尼克斯看见了艾文那半截身躯……
“艾文……我……”
她全身上下布满伤痕，遣灵已经无力启动。她迈出虚弱的腿，踏入那还有着余温的焦土，走近那半截身躯。
她缓缓蹲下，仿佛被伤透了心。
“菲尼克斯……你……来了……”
“抱歉呐……让你看到这副狼狈的……模样……”
菲尼克斯摇摇头，万念俱灰。
艾文的眼瞳似乎无法再聚焦。
“说实话……我看不见东西了……但我能感受到你……”
“从今天起……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你……便是……卡兰诺亚的女王……”
艾文不再动弹，留下菲尼克斯跪在地上，泪水如雨一般滴落，与那血污融合。
“若是能快一点……不，我来了也没用吧……”
她扑在艾文的身躯上，放声大哭。
她感到一股释然之感，曾经束缚她的人，都是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女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