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莫衷一是不可退
京都城中有一间小院,院中栽种了各种不知名的花草,全京都除了满街的腊梅,就属此处的香味最丰富。
弈川进门时,白鸣风正站在药架前翻弄晾晒的草药。
他头也不抬,顺手拿起旁边竹椅上的医药箱,抬脚往外走:“明王伤势如何?”
作为宫中太医,寻常人看病绝不会踏足鸣风院。
如今朝中风云迭起,来的,只会是故人。
弈川讳莫如深:“白院史去了就知道了。”
白鸣风点点头,表示了然。
伤应该是新伤,若回京途中便不慎遇刺定然不会等到今日才来请他。
弈川不明说,想来这其中有什么玄妙。
他转身将小木门一关,这才慢腾腾地往明王府走。
远远的,宁君哲见白鸣风挎着个医药箱,还以为是狗男人终于良心发现,特地请来为自己检查伤势的。
刚雀跃不过一秒,步竫舟就沉声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了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在旁伺候。
难道是狗男人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病?
宁君哲八卦欲爆棚,眉眼中满是兴奋,一个虚晃转瞬躲到了院子旁边长廊下的花草丛中。
花草丛茂盛却不高,浅浅露出了他漆黑茂密的发顶。
担心离得太远听不见,他还稍微往前挪了挪。
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步竫舟只是喝了口茶表示回应。
白鸣风会意,朝步竫舟虚虚行礼:“拜见明王殿下。”
“起来吧。”步竫舟唇边带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同样不深不浅地客套回去,“白院史请坐。”
宁君哲不解地咕哝:“白院史是什么东西?”
“白院史不是东西,院史是宫中太医之首。”
耳边陡然插进来一句同样低沉的气泡音,吓得正看得入神的宁君哲一哆嗦,险些叫出声。
“玖一,你不去挑粪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家丁们说步竫舟请了白鸣风过来,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玖一还穿着那身带着臭味的工服,熏得宁君哲遭不住,他自己却不觉得,还反问宁君哲:“宁护卫,菜淋多了粪水是会死的,你不知道吗?”
“……”宁君哲yue到一半忍了回去,作恍然大悟状,“我就说怎么那些菜一直不长个……”
两人窃窃私语间,步竫舟已经将上衣脱掉,露出了那道看起来很像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腐烂流脓的伤口。
白鸣风心照不宣地提高了些音量:“伤口已经感染,王爷为何不早做治疗?”
步竫舟声线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此前为防刺客再度行刺,因此不敢声张。”
“步竫舟回京途中我们的人竟然得手过。”玖一神色凝重,突然智商在线反问身边人,“1507,你知道他受伤吗?”
宁君哲心一跳,当即否认。
“不知道啊!我要知道早动手了!”尽管十分心虚,他还是勇敢地迎上玖一犀利的目光,“传闻明王心思深沉,看来果真不假。”
白鸣风:“那这么说,王爷抓着刺客了?”
“那倒没有,此事始终没有眉目,本王想着还有几日才回蔚景……”步竫舟的余光浅浅掠过正努力竖起耳朵探听的两人,一语双关道,“所以不敢再拖。”
他在京都没有任何人脉势力,一旦离开,再想查,只会百倍艰难。
所以他必须逼对方尽快动手,手中有了人证物证,就有了向陛下正大光明请旨留京的理由。
而之所以透露回蔚景的消息,便是断定玖一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定然不会等到他伤好回蔚景。
毕竟那里好歹是他的地盘,要想杀他,绝非易事。
不出所料,玖一果然认为此时是下手的绝佳时机,马不停蹄拉着宁君哲回到自己的房间共商大计。
“挑粪时我已经和1810以及2004取得联系,一会儿让他们买包毒药送进来,午时便可取步竫舟狗命。”
“不行!”宁君哲忙不迭表示反对。
玖一的眼神再度犀利:“为何不行?”
宁君哲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立马敛了紧张的神色,大脑飞速运转。
“你想啊,明王若是死在京都,必然引起轩然大波,陛下若是彻查,恐为主人招来杀身之祸!”
干他们这行,除了执行任务,主人的安全是摆在第一位的。
玖一一听,坚定的眼神果然变得犹豫不决。
他不给玖一丝毫细想的时间,继续道:“但倘若他死在回蔚景的途中,说他是被仇家所杀也未尝不可,此事便可轻易揭过。”
玖一少有的智商明显不够用,再次被忽悠偏:“有点道理。”
宁君哲眼见有效果,总算松了口气,想再说些劝解的话,又害怕被玖一看出端倪。
于是只能拍拍玖一的肩膀,故作深沉道:“欲速则不达,玖一,你再好好想想吧!”
然后佯装镇定地,在身后那道炙热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离开东院。
玖一很听话,果真坐在床上想了很久,但他想出的结果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于是擅作主张联络了府外的两人,成功将一包毒药从菜园子处的墙根小洞里递了进来。
宁君哲离开后总觉得心里发慌,于是干脆主动向步竫舟提出亲自煎药,避免有心人谋害他。
步竫舟不动声色地应允,只当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可宁君哲竟也说到做到,守在药炉旁寸步不离,甚至在递给他喝之前,还主动尝一口以示忠诚。
不过这样是防不住的。
步竫舟从宁君哲手中接过药碗,意味深长问:“宁护卫晚上还守吗?”
宁君哲觉得,玖一既然中午没动手,那就说明他的pua起了作用,既然如此,他肯定也不会傻到继续当牛马。
于是傻笑着打哈哈:“俗话说得好,一个萝卜一个坑,属下还是把这个坑还给煎药的小厮吧!”
傍晚时分,流叔盛了药递给步竫舟。
步竫舟正要往嘴里灌,却蓦然停住,侧身将药碗递向身后的宁君哲,问:“宁护卫这次不尝尝?”
长廊上的灯笼散发出暖黄的光,将男人清冷的脸庞衬得多了丝柔和,口吻透着漫不经心的揶揄。
宁君哲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回头,果真看见之前的花草丛中,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