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人命草芥（四）
冯左要吓死了，他不是一直跟着石楠他们两个人的，而是杀了那些人之后才匆匆赶出来，好在他们两个速度不快，自己也跟了上来。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还故意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等到驿站所有房间熄了灯他才悄声进入驿站当中。
没想到刚找到机会，就遇到这种事情。
不过他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虽然吓到，但很快也反应过来：“装神弄鬼！”
还没等冲到二小子面前，就眼看着二小子坐着从床上飘起来...
“嗯？”
只一个疑问，冯左就停下了脚步。
门外的石楠：“这都是怎么飞起来的呢...”
二小子这才悠悠开口：“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回答我的问题！”
冯左没动，或者说他动不了，被黄明亮的法力压制的死死的，这才终于是服了软：“是！是是是，别杀我！”
“哼！”二小子冷哼一声，“果然是个傻子。”
冯左也不明白二小子这话什么意思，下意识的问出：“你到底要说什么！？”
“冯左，奉城外齐家村人，原名齐左，因为你的母亲生下你之后久病不愈，结果你父亲找到了冯元借了五块大洋，给你娘治病。”
“病治好了，可要还的钱却变成了一个天文数字，你爹还不起，他们就将你和你娘全都带走，你爹进城去找，结果被他们打死在街上。”
“这才是你，一个因为冯家落得家破人亡的苦命人！”
如果这些话只是二小子说出来的，那可能冯左还不会相信，可只要二小子说一句话，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当年那个场景的画面。
逼的冯左不得不相信这些事情。
冯左的精神渐渐崩溃：“不可能！不可能！是冯老爷将我从街上捡回去的！”
“这只是他们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二小子的声音逐渐提高，“他们养到你可以下地走路，然后把你和那些其他的小孩子一起丢到街上去。”
“让你们自生自灭，然后在从中挑选几个，带回家去！”
又是这样，冯左脑海当中出现了冯元亲手将自己交给了另外一个人，然后那个人把他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然后消失不见。
冯左的精神已经几近崩溃，他一直以为冯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有吃有喝，报酬也多，所以自己做事的时候才会这样卖命。
可是现在突然告诉自己，自己的命运其实和他对其他人做过的事情没什么区别，这是让他没有办法接受的。
“你杀了太多人，今天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过你...”二小子重新坐回床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二小子半天都没有动作，冯左也不傻，知道这个时候要赶紧跑，有多快跑多快。
可是房门却还是那样，怎么都打不开。
一边是不知道床上那人什么时候动手，另一边是不管自己怎么样都打不开的门，精神崩溃加上极度紧张，一点一点折磨的他的内心。
忽然房门缓缓打开。
冯左见到石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救救我！救救我！”
刚要拉住石楠的手，冯左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有一股自己没有办法抵抗的气力推了自己一下，然后自己就摔在了地上。
“你！”
石楠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你？你的时间好像不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不定到了下面还能少些惩罚。”
冯左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你们在装神弄鬼！”
石楠的突然出现让他反应了过来，如果石楠有这种实力，那刚才自己没有打开的房门，就是他在外面抵着，那自己肯定是不管怎样都打不开的。
至于二小子他不知道，但在他的脑海当中，这也一定是障眼法。
“哎...”石楠失望的摇了摇头，“七爷八爷，出来吧，这人四六不懂...”
瞬息之间阴风阵阵，谢必安和范无咎出就凭空出现在冯左的身边，范无咎手中拿着个账簿：“齐左，奉城齐家村人，乙未羊年，正月二十九，阳寿尽。”
应该是没人不认识这二位爷的，他俩的形象自古就这样，只要有点儿常识的人见到都应该能一眼就看出来。
冯左自然不例外。
很快地上就出现了一滩水渍，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飘了上来。
“呕~”石楠被这刺鼻的味道实实在在的恶心了一下，“快带走，嘎哈啊这是...还以为你是硬汉呢...”
冯左也顾不上那么多，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想要上前抱住石楠的大腿。
倒也不是不想抱其他人，主要是那两位爷他抱不到...
“放过我...石楠...放过我...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放过我...”
“我没办法...”石楠叹了口气，最起码在这句话上自己没骗他，“无常索命，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刚才我也跟你说过了，如果现在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如果我救下了更多的人，你在下面也许真的可以免些惩罚...”
什么叫自作自受？
这就是。
冯左已经没有挣扎的心气了，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做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他做的那些事情即便是横尸街头，奉城百姓可能都要拍手叫好的程度。
说他杀人如麻也不为过，大部分都是听命行事，不算主谋，也没有做过什么鱼肉百姓的事情。
但他杀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手无寸铁的老人或者想要逃跑的女人。
说完这些，冯左就在没有说什么，至于那些被抢走的女人去了哪里，他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每次都送到西城门外的一个村子里。
在之后他便也不清楚。
一直到他说完，二小子才从床上跳起到了石楠身边：“楠哥，我先过去。”
石楠轻轻点头，提醒道：“小心些。”
又转头看向谢必安和范无咎：“七爷八爷，麻烦您二位了。”
“不麻烦，即便你不说我们也是要过来的。”范无咎手掌一翻账簿消失，“那我们就带他走了，你自己小心。”
石楠挥了挥手：“好。”
其实今天见到冯左第一面的时候，石楠就看出他的不同，印堂发黑，头顶阴气从内散发，这就是将死之人的样子。
出城之后找到周壮实的时候，他还没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感受到他的气息。
估计就是冯元还是不放心，自己会不会动手，所以派了他来。
这才想到了这个对策，给小二一笔钱，让他今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从二小子的房间出来。
然后让二小子和周壮实换衣服躺在床上，自己当时在仙姑那里学的障眼法也派上了用场，冯左也是个老江湖，不能让他看出一点儿破绽。
然后让灰天铎去给二位爷送个信儿，看看这人什么时候死，如果就是今天那个就麻烦二位爷提前先来奉城。
本来就是想套个情报，没想到这人确实就是今天要死，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周壮实也没有睡觉，但他什么都没看见，他就一普通人，什么鬼儿啊神儿啊的，他都看不见，他只看见了冯左摔了，然后石楠跟他说了两句话。
结果他就吓得尿裤子...在之后就真的死在了那里。
作为一个普通人，自己着实也被吓得不轻：“恩...恩公啊...您到底是干嘛的啊？”
吓到是吓到的，但石楠对他是没有恶意的，这他也是知道的，自己也并不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人。
再说了，就这本事，真要杀他，一百个自己够不够他杀？
石楠深吸一口气：“啊？我是个石匠。”
周壮实：“现在石匠都这么厉害吗？”
石楠脑海当中忽然浮现了泰山府的石板，有想到了自己师父的样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
周壮实：？？？
结果之后的一路上，周壮实一直在说要拜石楠为师，不为别的，最起码自己有个手艺能吃饱饭，还不受别人欺负。
石楠现在才多大啊？就算是重生回来的，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收徒的事情啊，自然是拒绝了他。
后来都给周壮实送到他们家村子里了，周壮实还是在说这个事儿，给石楠墨迹烦了：“你要是能从这里走到原州，找到三家村去，我就教你。”
说完这句，石楠就匆匆跑了。
回去的路上只有石楠自己，所以也不分白天黑夜，只要赶路就好，快些回去，有可能多救下一个人。
冯左的尸体早就已经被驿站的人送回城中，城里谁不知道这人是冯元的左膀右臂，在城里都避之不及，可是出了城，大家都在驿站里拍手称快。
虽然没怎么见过他，但能和冯家混在一起的，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最起码老百姓是这样想的。
仵作验尸的结果是突发疾病而死，冯元看见这个结果之后，皱着眉盯着站在他眼前的石楠，手里还有握着自己当时给周壮实的信物呢...
就算冯元在怎么怀疑石楠，他也不可能觉得石楠还有本事让人突发疾病吧？
那也不合理啊...
冯元叹息一声：“都是命啊...以后你跟着我吧...就叫冯楠。”
石楠将手里的信物扔了回去：“跟着你可以，不改姓。”
冯元没有回答，那石楠可不管他那些事儿：“不行啊？那我走了，你可以试试就你院子里这些人，能不能拦得住我。”
石楠一步一步的走了，他对冯元身边的位置不感兴趣，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查。
而冯元在石楠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想明白，这种人，不能留在自己身边，自己哪天让他弄死，可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还是保持原状比较好。
刚回到下人房，小松就找了上来。
“你没杀他。”小松的语气很肯定。
石楠有些吃惊：“你这么肯定？”
“我师父说，明天送羹羊出城，缺个人要你顶一下。”
“送羊需要那么多人啊？”石楠疑惑的问道。
小松并没有回答石楠的话，转身就走，其他人此时纷纷围了上来。
“小楠啊，你可以啊，才来了几天就能去送羹羊了。”
石楠皱着眉问道：“你知道羹羊是什么？”
那些人同时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送羹羊可是个大活儿，送一趟比我们赚的可多多了。”
这样一说，石楠心中反倒泛起了嘀咕：“我再去问问。”
说完一溜烟的跑向了老账房的房间里。
“来了？”
石楠深吸一口气：“听说您让我去送羹羊。”
老账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转而消失不见：“是我，下人房里的下人，我都可以安排，你有什么例外？”
“我不想去。”石楠没有多说什么，他不能在其他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老账房看都没看他一眼：“既然来了这里，就要服从安排，不管想不想，明天你都要在西城门等着。”
西城门...
西城门！！？
石楠脑海当中忽然炸开：“西城门，送羹羊？”
老账房这才第一次抬头：“有什么不对吗？赶紧回去准备。”
石楠这才拱手走出了房间。
小松从老账房身后的屏风走了出来：“他一定没杀周壮实。”
老账房沉声，声音却有一丝担忧：“但冯左的死一定和他有关。”
小松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那我不管，只要他没杀周壮实就好，接下来的事情靠你了，师父。”
老账房深叹了口气：“放心吧，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没问题。”小松也是长出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我先走了。”
到了晚上，石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中思绪万千，那些叫做羹羊，让他们去送的，石楠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有可能就是那些被顶账的女人。
“有这么明目张胆吗？”石楠下意识的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小松在一边哼哼了两声：“你说什么？”
石楠：“没什么...”
“那就快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出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