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不如草芥
第二天的时候，石楠比以往起的都早，也不是起的早而是一晚上都没睡着。
其实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按照小松和老账房的说法，他们两个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让自己去送羹羊也肯定是为了让自己帮他们做事。
可能自己要做的，只是心理准备吧。
各个街道上摊位还没有支好的时候，石楠就已经出现在了西城门。
本以为自己来的是最早的，可等到自己到了西城门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这样的情况也验证了石楠心中的猜想。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街道上依旧没有什么人，甚至连摆摊的人都没有出来。
石楠暗叹一声：“造孽啊...”
因为一家要送东西出城，整条街的商贩就连摊位都不能出。
忽然石楠面前出现了四辆卡车，周围被黑布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卡车后面是马车，看轮廓后面拉的是一个大铁笼子，还能听见里面有铁链摩擦发出的哗啦声。
两匹马拉着一个笼子，一共六架。
这个时候第一辆卡车上下来一个人，高喊着把众人聚在了一起：“哎！别看了！冯家的！”
“你们两个人一组，跟着后面的马车，不许掀开黑布！听见了吗？”
众人齐声答应下来，石楠默默的走到了最后一辆马车的旁边，听见里面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铁链子的摩擦声。
呼吸声极其的虚弱，不管里面是什么，估计也都要坚持不住。
“哎？新来的吧？”另一边也出现了一个人，看样子不超过四十岁，面庞棱角分明，中气十足，“我叫李鹏，你这年纪估计要叫叔了。”
石楠应和一声：“鹏叔，这里面是什么啊？怎么还得起个大早送？”
李鹏提起眼神当中出现惊恐，心虚的朝前面看了一眼，然后才转头：“小伙子第一次送吧？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出了城门，一直走了一上午，直到日头在天空中间高高挂起的时候，前面的卡车才停了下来。
石楠眯着眼朝前看去，嘟囔了一句：“终于到了...”
李鹏看了石楠一眼：“哼，想什么呢，天黑能到就不错了。”
“这么远？”石楠皱着眉头将自己的疑惑问出，“这些到底是什么啊？”
“真想知道？”李鹏也是老油条了，这车队已经停在了荒山野岭，他也不怕什么了，偷偷掀开黑布的一角，“看一眼吧...”
一只沾满了污渍的脚赫然出现在石楠的眼睛里。
果然！
石楠本来还觉得就算他们不是人也不可能不是人到这种程度，结果还是自己把他们想的太好了。
“吓到了吧？”李鹏好似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我可提醒你一句，别动恻隐之心。”
石楠故作惊吓的喘了两口：“啊？”
李鹏悠悠的讲述起来：“就上次，也是送羹羊的活儿，来了个新人，结果他就因为无意间看到了里面关的是人，就偷偷放走了一个。”
“结果没过几天就被冯家害了！”
石楠更是不理解：“既然冯家动不动就要杀人灭口，你们还干个什么劲儿啊？”
李鹏眼神一瞥：“你不也干呢么？再说了这都是被逼的，为了生活，我在冯家，老婆孩子才能过安生日子。”
“不是还有丰恒商行吗？”石楠问道。
李鹏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小兄弟，看来你不仅是新人还是外地人啊...”
“这丰恒商行就是冯家的产业啊，不然为什么咱们衣服上都绣着丰字？”
“啊？”石楠的震惊不是装的，他在奉城这么久，根本一点丰恒商行内部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冯元？”
李鹏不屑的摆了摆手：“冯元？他算个屁，他姓冯都是因为商行会长给他的。”
“丰恒商行的会长就姓冯，叫冯风缝。”
石楠有些无奈的开口：“你是不是想说他叫冯丰恒？”
李鹏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冯风缝。”
石楠：。。。
他也不准备纠结这个口音的问题。
这个李鹏应该是已经在商行里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他知道的事情正是石楠所需要的。
“鹏叔，那你说上次那个人叫啥啊，胆子这么大？”石楠好奇的看向李鹏，手也没闲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包烟卷，递给了李鹏。
李鹏顿时喜笑颜开：“好像叫什么大憨吧？你还别说，口音还跟你真有点儿像。”
大憨，按照现有的线索，他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只是他却不是死于冯家之手，看来这事儿还是没有那么简单。
又过了一会儿，卡车上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发干粮，正正好好的干粮，发到石楠手里的时候，刚好分完。
石楠看着手里的干粮：“怪不得连吃的都不让带...我们吃完了，里面的吃什么？”
李鹏看着前面，分干粮那人走远才开口：“她们比我们吃的好，你就放心吧。”
下午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紧赶慢在天黑之前才赶到，石楠率先下了车，映入眼帘的可不是冯左口中的村子。
那就是一个镇子，冯家镇。
听李鹏说这个镇子隶属冯家，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是在镇子里的人，全部隶属冯家。
李鹏坐在马车上拍了一下石楠的肩膀：“走了，你有登过记吗？”
石楠一愣：“什么登记？”
“没事儿，那也没事儿，没登过记的人是不能进入镇子的，你是新人估计也没有登过。”李鹏提醒着石楠，“那到时候，你就跟着卡车回去就行。”
镇子的入口有严密的检查，不仅是羹羊，还有他们这些人。
几乎是每点一个名字，才能进去一辆马车，就连那两匹马都要看清马身上的记号才能放行。
“李鹏，石楠是吧？”守在镇口的人，看了一眼手上的本子，然后看了看两人。
李鹏有些惊讶的看向石楠：“你这不是登过记了吗？”
石楠一摊手：“我还真不知道。”
“进去吧，主街第三个路口左转，冯芳记。”
进入镇子的每一辆车都要分别去往不同的方向，分地不分批的进入冯家镇。
刚一进城，就看见二小子出现在一个巷子口，朝着石楠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石楠暗笑，这小子做事越来越靠谱了，连这地方都能混进来。同样不着痕迹的回应一下，然后转过头问向李鹏。
“哎？鹏叔，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李鹏不由得吐槽道：“谁给你安排到这里来的，你怎么啥都不知道呢？”
石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老账房叫什么，甚至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我家一个老账房让我来的，就说是送羹羊没说别的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这几天都要在冯家镇里生活了。”李鹏摆了摆手。
还没等石楠问出为什么，马车就已经到了冯芳记，看上去是个胭脂铺子，里面却没有几个女人。
早早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在门口接应，看见两人态度都是十分客气。
“两位直接进去吧，这些羹羊我们处理就好。”
石楠瞥了一眼李鹏，看他没什么动作，自己也就站在了原地。
李鹏这才开口：“规矩不能乱，我们带他们进去。”
说罢李鹏将那黑布整块儿扯下，石楠这才看清楚里面的人。
无一例外，全都是大着肚子的女人，虽然满身污浊，但一个个都有些丰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表情呆滞。
她们都没有穿鞋，衣服裤子倒是有，正月还没过，可她们却好像感觉不到冷一般。
手上都拴着铁链子，铁笼打开，李鹏拉着那条铁链将她们全部带下笼子。
石楠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怒火跟了上去。
这些人，完全不把人当人...
李鹏将手中的铁链放在石楠手里，转回身对着那些大汉说：“带路。”
那些大汉也没有犹豫，转身朝着里面走去，穿过了大厅，里面是一个小院子，直直的进入了后面的房间里。
房间里很暖和，桌子上放着准备好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看那两边的床榻这屋子就是给这些女人准备的。
桌子前面坐着一个妖艳的女人，保养的极好，看模样也就三十出头：“终于来了。”
声音也极为好听，风韵犹存：“终于让我看到新人了，这小帅哥~”
石楠哪见过这场面？很快反应过来，那女人的手伸了过来，石楠自然的将手中的铁链子送到了她的手上。
那女人一见石楠的态度，顿时来了兴趣：“有意思...”
把手里的铁链子交给身后的大汉：“把这些小姑奶奶照顾好了，和以前一样，有半点儿差池，我把你们裤裆下面的玩意儿全割下来泡酒！”
石楠：。。。
又转过身来，笑意满满的看向身后的那些怀着孕的女人们：“姑娘们别怕，这些吃食都是为你们准备的，来的路上什么都没吃吧？”
“一会儿就让他们把你们解开，然后好好吃顿饱饭。”
对待这些女人，她倒是态度极好，这让石楠对她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你们两个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
石楠看了一眼李鹏，心中有些担忧这些女人，李鹏则是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两人这才跟着上去。
他们和那些女人不住在一个一个院子里，而是冯芳记对面的小楼里。
走出冯芳记的时候，李鹏还轻声感叹着：“这些羹羊可要享福咯...”
“为什么？”石楠看着李鹏的眼里露出了疑惑。
李鹏又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这女的，叫冯芳，每一批到她手里的羹羊都不会出什么事儿，而且有机会留在冯家镇。”
吱呀一声，冯芳将门推开，里面的家具落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
“咳...咳咳...这帮懒蛋子，连这屋都不收拾。”冯芳表情不悦，语气不善，“欠收拾。”
又很快笑吟吟转过身来：“真是不好意思，这里条件差了些，我马上差人收拾。”
李鹏大手一挥：“没关系的，我们都是糙汉子，住哪里都一样。”
冯芳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话，径直走到了石楠面前：“就是苦了这位小帅哥...”
石楠顺势转身行礼：“这里已经很好了。”
冯芳一撇嘴，转身离去：“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就好，我都打过招呼了。”
“我们能在镇子里转转吗？”石楠第一次来这里，不太懂这里的规矩。
冯芳捂嘴笑了笑：“当然可以，随便转，就是别被吓到就好。”
在李鹏的眼里，石楠这个年轻人总是充满好奇心的，所以就放任他出去自己转转，自己则是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石楠呢，也没有浪费时间，凭着记忆找到了二小子做工的地方。
两人偷偷见了面。
“你可以啊，这里都能混进来？没被发现？”石楠揉着二小子的脑袋。
二小子却没有很兴奋：“是啊，这里只要能进来，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
“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丰恒商行的人，就连刚出生的孩子也是一样。”
石楠的嘴角抽了抽，没想到丰恒商行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
二小子将一张纸塞到石楠的手中：“这里是仙姑送回来的消息，王大憨确实来过这里。”
石楠四下看了看：“大憨呢？”
“小亮哥看着他呢，放心没事儿。”二小子面色平静的说道。
看着纸张上的消息，王大憨确实参加过送这些女人的车队，还偷偷放走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现在找不到。
并且不知道死没死，王大憨现在也不清醒，他们更是没人见过这个女人...
“七爷八爷那边呢？”石楠问道。
二小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快别提了，七爷八爷来这里的次数太多了，死的人太多，他们也记不住谁是谁。”
石楠暗叹一声：“还有什么？”
二小子面色凝重，四下看了看，偷偷伏在石楠的耳边：
“听说冯家家主，常年住在冯家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