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公主心事
世瑶公主喝完剩下的半杯酒后,便来到闺房侧卧在那张宽大舒适的床上,把手垫在自己的脑袋下,舒服的伸了伸腿。酡红的脸上时而露出一个与女将军身份完全不符的娇羞笑容、时而又露出娇嗔的样子,思绪中杨勉那邪魅的笑容伴随着醉意慢慢的进入梦乡。
世瑶公主一觉醒来,已是下午申时末了。她坐在床上有些呆呆的,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那朦胧的梦境就如无声电影般,在她脑子里重现了一遍和杨勉的认识过程。只是最后一幕带给世瑶公主很大的冲击,不知该是幸福还是失落。“梦境里,杨勉身穿大红喜服,戴着喜帽,一脸得意的神色,手中红绸牵着一位身姿曼妙,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只是那红色盖头遮面,不知真容。”如果那新娘子是自己,当是幸福的。如果那新娘子另是别人,那当是失落的,世瑶公主如是想道。
世瑶公主想到和杨勉的认识经过,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去年的一次江都行,就这样和他结缘了,当时被他那巧夺天工的水车和舂米工坊所迷。后来为了看那水车的效果再次赴江都,又迷上他那所谓的“桃花酿”。就这样,就好像是一步步踏进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陷阱一般。这陷阱,她希望越多越好,最好她这一生都踏不完那个坏蛋给自己设置的陷阱。
皇室之中无亲情,前些日子的的小道消息,世瑶公主是知道的。她对于这样的传闻是不屑一顾的,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也许只有她父皇才是对她真心实意的。其他宫中诸人,无不是伪装高手,世瑶公主自己都觉得在这宫里住得久了,也变得有些虚伪了。
世瑶公主自受伤之后,无不时时想念那个长相妖孽的年轻人,身有长才,而不恃才傲物;言行举止,甚至放荡不羁;开口说话,尽是奇言怪语;听闻流民,却会伤心落泪;建言流民事,却不邀功。这其中关于他的长才、他的建言、他写的那首词皆称之为来自一个老人。这样的言辞,在没有见到那所谓的老人,世瑶公主是半信半疑的,就算杨勉之才是那老人所授,那如仙人般的老人选择了杨勉,那他不也是旷世之才吗?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如今世瑶公主早把杨勉当成了她的良人,现在想起当初杨勉戏弄她时,都觉得是那么甜蜜、那么幸福。这样的人在世瑶公主心里,才是最真实的人,才是她的良配。
如今遇上杨勉这样一个阳光自信,又身怀奇才还长得如此妖孽的青年,她心里如何能不喜!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在杨勉明知自己是公主时,还敢戏称他是驸马,装着要带自己寻一世外桃源,生他几个孩子,把孩子逗哭又逗笑,这些话真的打动她了。世瑶公主在伤后想起,当初杨勉的这些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种生活何尝又不是她所向往的!
遥看这偌大的皇宫,在暗红色的宫墙下,隐藏了多少的污垢、多少见不得光的阴秽事,就算是六月的阳光也难以照射到这座宫殿里的——某些见不得阳光的阴影。世瑶公主之所以愿意长驻军中,也不愿回京,她见得多了,心生厌恶。
世瑶公主明白,她这次因伤受召回京,主要是养伤,但也有其他的原因。刚回到京城拜见父皇时,父皇嘴上虽说着让自己安心养伤,等伤好后,明里暗里都有着为自己招婿的意思,父皇心里似乎也有了属意的人选。
世瑶公主对于自己的婚事,如果在没有遇到杨勉,可能也就和历朝历代的公主一样的命运。命运好些,受父皇指婚,嫁给一个功勋家族的公子。在新婚夜里才认识要相伴一生的男子,至于这公子的人品、长相这是她不能选的,对于后半后说:交给命吧!
命运差的,则是与外邦通婚,出嫁以后,可能终其一生也再也踏不上故土了。如今,世瑶公主认识了杨勉,以把他当着自己的良人,那么由她父皇所指的婚事,她是不会接受的。
世瑶公主从十几岁就领兵打仗,自有她的主见。如今和杨勉相识,又折服在那如妖魅般男人的才华下。世瑶公主时常会回忆起,自己当初在李家庄和他聊起社会现状,流民的那些事时,那伏案疾书的男子听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声哭泣。让她真实的感受到人间的真善美,这样人的品质才是最打动她的,也是在那一刻,自己把他当作自己的良人了。
虽然自己对他并没有表明心迹,但是好像也表明了:上次临别时,自己一时冲动而做出的羞人事,他应该是懂的。不过这种事,还是需要杨勉来捅破那层窗户纸,要他亲口向自己表明心迹,这是世瑶公主这些天来心里挥之不去的想法。
其实一些世俗观念于世瑶公主而言,她是并不在意的。长期军旅生涯使她早就把自己是女人这个身份给隐藏起来了,自认为是一个领军的将军,冲锋陷阵、守土有责才是她的份内事。
在军中,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人杰、人精、人渣各色人等。要想领导这些人,各种心机手腕、八面玲珑这些只能算作小道。作为一军之主将,当秉持公正、严军法,这才是大道,当然大道加小道才是正道。
长期的军旅生涯,使得世瑶公主变得不苟言笑,于公于私都是一副冷峻面孔,时间久了,这在别人眼中,只会认为这是上位者该有的样子——威严。有了这些军中经历,那些大家闺秀、窈窕淑女的说辞,在她眼中却是不屑一顾,至于什么男女大防、授受不亲这些世俗观念在她心里是很淡薄的。
当然,纵使世瑶公主杀伐果决,心坚如磐石,但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她终是女人。是女人,就会有女人的柔软,自她回京后,住在偌大的永寿宫中,没有了在军队中的操持忙碌,这心里的那份柔软便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而这份柔软的去处便是江都那叫二蛋的男子,也是这个男子,带给了她这些年来最多的惊喜、开心和欢笑。既然左右无事,当去江都逼这坏蛋向自己表白了,顺带敲诈他几十坛桃花酿,至于父皇那里,以后自当向他说明一切。
大明宫,御书房。
皇上赵勃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满脸慈祥的看着坐在旁边的世瑶公主,只是那慈祥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倦。这些时日来,自河北杜世充发起战争以来,皇上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看着坐在一旁的世瑶公主,皇上还是面露喜色的对世瑶公主介绍了一下河南战事。
现在最大的好消息是:由定国公郑霸领军,以将杜世充部赶过黄河,现在两军对峙于苇泽关和黄河一线,处于相峙阶段。这对于炎朝来说,肯定是好事,战争打的是国力,以河北杜世充所处环境,是不能和中原比的,长期的对峙,迟早有一天,会拖垮他的。皇上说道最后,那疲倦的面容上也露出一丝兴奋的潮红,关于战事对世瑶公主大概说过后,话题也转到世瑶公主身上来了。
“立颖,外伤虽好,但也要细加调理,你还年轻,自觉无碍了。有些伤表面无碍,内里怕没有治好。年轻时无所谓,等上了年纪,这些问题就会冒出来,到那时,再想根治就难了。”
“父皇,儿臣就是皮外伤,哪有陛下说的那般严重。真的无碍了,太医也详细查看过,也说已痊愈。”世瑶公主对于江都之行,是去心如箭,就算伤还没有痊愈,她也是要去的。皇上对她说的细加调理,这对她来说,江都那里山青水秀之地更适合调理了。
皇上一脸疼惜的对着世瑶公主说道:“好好!我儿的伤既然痊愈,那父皇给你说些其他事吧。立颖,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吧?这些年来,你为了炎朝基业,长年累月驻守苇泽关,这次守关还受了伤,真是苦了你了!”
“父皇,这就是小伤,儿臣不苦的。大哥和二哥才是真的辛苦,大哥身为皇太子,为了国事,为了辅佐父皇,整日里殚精竭虑。二哥长年镇守塞外,与胡人作战,与骄阳风沙为伴,他们才是真的苦呢!”
“他们身为皇子,当有为国尽心尽力的责任,这也是他们的本份,不说这些了。立颖,为父给你物色了一位青年才俊…”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这皇宫之中,可能也只有世瑶公主有这胆量打断皇上说话。说她恃宠而骄也好,居功自傲也罢,这就是她在皇上面前独一份的荣宠。她的几个哥哥弟弟在皇上面前,谁不是唯唯诺诺的,生怕在皇上面前失仪。刚才世瑶公主见皇上那样说,也是急了。皇上那是金口玉言,一言既出,是不可更改的。朝中勋贵子弟,良莠不齐,并且她心中已有所归,故此才急急忙忙打断皇上。
“哈哈,你这丫头,以前那不服的劲儿又来了!终还是知道我是你的老父亲,别一天天父皇父皇叫的,太生疏了。好,那你说说?”
皇上此时心情大悦,他仿佛又回到若干年前,那种父慈子孝的时光里。现在皇上虽然功成,以成天下第一人,这样也让他体会到“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的真实感受。刚才世瑶公主打断他说话,皇上并不以为忤,反而让他有了一种时光倒流,又回到以前一家人在一起时和乐融融的氛围里。
“父皇,儿臣现在无心这等儿女私事,还请父皇给孩儿宽限些时日。前些时日上给父皇的奏章里,提到过苇泽关里建造的水车和舂米工坊之事,尚有些新问题急需解决,现孩儿左右无事,便想着去江都找寻那人帮忙解决。”
“呃?你以前的奏章里不是说效果奇好吗?省时还省力,为开荒生产做出了大贡献,现在是出了什么问题?”
“父皇,这些孩儿也不懂,以前听他说过什么?和丰水期还有……枯水期有关,这些东西怕是只有他能解释了。”世瑶公主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枯水期,这些名词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非专业人士是很难理解的。
皇上听了,也陷入沉思中,不过他做为炎朝的最高领导者,当然不会把几个不能理解的词而放在心上,皇上倒是对世瑶公主口中的那个“他”有些兴趣:“立颖,你口中的那个他,姓甚名谁?”
世瑶公主见皇上问起杨勉,心里便有些羞涩,脸也慢慢的变得有些红了。虽然世瑶公主长期的军旅生涯,早就养成了敢做敢当的性格,但这毕竟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这种儿女私情如果被皇上看出来了,她会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现在皇上问起来,她也只能强作镇定的答道:“父皇,他姓杨,名勉。”
皇上那双火眼金睛又怎么看不出世瑶公主的情绪变化?他心里暗自想道:难怪,朕说为她寻了青年才俊,她便匆匆的打断,这立颖和杨勉之间该不会有故事吧?皇上想到这里,脸露慈祥:“呃,杨勉。那水车和舂米工坊皆是出自他手?”皇上说到这里,便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奏章,看似随意的问道:“他今年多大了?”
“父皇,是出自杨勉之手,今年十九岁。”世瑶公主脱口而出,她并没有注意到皇上那脸色有一瞬的改变。
如今皇上似乎从她的对答中感觉到了些什么,但这件事迟早要告诉他的,如果皇上今天要问过水落石出,世瑶公主也决定舍了面子也会把关于杨勉的一切都说清楚。
“呃,还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少年郎,立颖,为父本是不同意你去江都的,但看到你一心为了苇泽关的难民,这次便准了,但是你也要同意为父的一个要求……”
“父皇,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