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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孙承宗.

车轮滚滚,与魏忠贤简短交谈后,他便被遣去筹划挖壕之任务。

马车稍顿,朱由校亲启古卷,乃万历年间珍稀考成奏本,自古今通集库中精心搜罗而来。

张居正其人,功过是非,众说纷纭。

誉者称其为“宰相之楷模,旷世奇才,救世之良相”;谤者则斥其专横、搜刮、擅权、扰民。

其改革于大明之利弊,难有定论,然考成法之创设,确为提升行政效能之良策。

此法精髓在于定责明考,为六部、都察院官员分派任务,设定期限,并详录三份,分置各处,以资稽考。

月查季报,违者必究,六部、六科、内阁层层监督,环环相扣,若有欺瞒,严惩不贷。

此举使内阁实权得以彰显,自朱元璋废相设阁以来,内阁首次真正掌握相权之实。

昔日内阁,仅为诏书起草之地,无权无势。然仁宗、宣宗早逝,幼主临朝,张太后与三杨辅政,内阁渐露峥嵘。

然其权终属非法,奏章仍需入宫审核,即便是张居正权倾一时,亦不能免。

张居正之考成法,虽未使内阁完全取代相权,却大大增强了其影响力。

六部督地方,六科察六部,内阁再督六科,形成严密监督体系,张居正方能权倾朝野。

然其逝后,考成法废,内阁失势,但六科言官对六部之监督犹存,党争由此愈演愈烈。

朱由校手执考成条例,笔走龙蛇,心中已有计较。

他深知,欲解党争之困,需从官员能力入手,不拘一格,唯才是举。

党争纷扰,皆是大明臣子之争,皇帝当以宽广之心,论迹不论心,升降有据,方能稳定朝纲,确保国家机器运转无虞。

“陛下,已到。”

刘时敏之声打破了车内静谧。朱由校回过神来,下车之际,群臣跪拜如仪。

他望向孙承宗,新官袍加身,即将赴辽东重任。

“孙师此行,朕心忧虑,特来相送。”

一番肺腑之言,尽显君臣情深。

临别之际,朱由校又赐辽东免赋三年之恩典,孙承宗感激涕零。

更有一精致小盒赠予孙承宗,内藏深意。

监军之缺,朱由校自有考量,暂不派遣,以示信任与厚望。

然而,对于辽东局势,朕心犹有挂碍。

恰逢孙师远赴辽东,朕虽无重礼相赠,却欲以亲手所制之盒相托,寓意深远。

朱由校亲执宝盒,轻置于孙承宗掌心,言道:“此盒乃朕心血所凝,其上之锁,唯双钥可启,一在朕手,一归孙师。”

“孙师至辽东,若有肺腑之言或所见所闻,皆可书密信置于盒内,遣心腹送回,以通朕心。”

“此盒既锁,除朕之外,擅启者,必遭严惩,祸及三族。”

言毕,朱由校环视四周,威压四溢。

孙承宗感激涕零,拜谢道:“陛下隆恩,臣诚惶诚恐,敢不效犬马之劳?”

心中暗自思量,此盒在手,辽东之行,何惧谗言构陷。

然旁有异议者,喧嚣而起,言此举违礼。

朱由校不以为意,只道:“时光荏苒,孙师且行,珍重为上。”

孙承宗再拜辞行,登车而去,朱由校目送其背影,心中默念珍重。

忽闻扑通一声,杨涟跪于车前,冒死直谏:“陛下千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境?臣恳请陛下移驾回宫。”

朱由校闻言,脚步一顿,转首冷笑:“卿欲效海瑞,触朕逆鳞乎?”

一语既出,满场寂静,锦衣卫剑拔弩张。

杨涟不屈,直言谏道:“臣虽不才,然心系社稷,南苑非陛下久居之地,望陛下三思。”

朱由校冷笑更甚,忆及海瑞往事,遂言:“海青天亦自微末而起,卿既欲效仿,朕便赐卿一县教谕之职,待卿成就杨青天之名,再言进谏不迟。”

杨涟愕然,争辩无果,韩爌见状,连忙上前解围,言谏言乃臣子本分,不应因此受罚。

朱由校淡然以对:“朕非罚之,乃试之。若卿真有海瑞之才,朕自当倾听。若无,则何须多言?”

言毕,目光如炬,直视韩爌,似有深意。

韩爌心中一凛,不敢再言,只请陛下回宫,以防不测。

朱由校微微一笑,似有成竹在胸,步入马车,扬长而去。

\汝之好奇心,竟至于朕餐食几碗米乎?\

\陛下,臣……诚惶诚恐,汗如雨下。\

韩爌闻言,面色骤变,惶恐之余,跪倒在地,颤声答道。

\知惶恐,尚算明智。\

朱由校语毕,未再赘言,袖袍一挥,径自步入马车,车轮滚滚,绝尘而去,任凭呼唤声此起彼伏,亦不稍停。

车内,朱由校拾起散落案头的奏章,匆匆一瞥,却觉索然无味,终是愤然掷于几上,怒骂道:\此辈皆乃沽名钓誉之徒!\

随后,他陷入沉思,思忖着如何整治这扰人心绪的言官之患。

究其根本,皆因\闲职过多\,若能使之事务繁忙,料想他们亦无暇再紧盯龙椅之侧。

旁侧,刘时敏闻声,身形微躬,宛若透明,与魏忠贤之图谋权势截然不同,他乃忠君之典范,皇权更迭,其忠不二,更兼寡言少欲,故而在乱世中亦能保全自身,乃至崇祯朝狱中亦得脱险。

马车远去,韩爌仍跪于地,直至仆从搀扶方起,额间冷汗涔涔,心中暗自喟叹:\伴君如虎,今日方知其中凶险,若非及时收手,恐遭陛下诛心之祸。\

幼虎虽小,威压更甚老病之狮,此问若成实,韩爌恐难逃一死。

\诛心\,帝王之特权,隐于律法之外,罪名直指谋逆,动辄满门抄斩,大明之下,不知几多门户因之而灭。

韩爌起身,恰见杨涟面如死灰,心中一凛,知其已遭不测,遂宽慰道:\杨兄且归,吾将联络同僚,于御前为汝求情。\

转而面向东林党众,勉力道:\天子年幼,一时气愤,我等当以大局为重,勿忘初心,共护大明江山。\

然其心中却波澜四起,暗道:\此幼帝手段,非寻常孩童所能及,其威猛之势,实非万历可比。

万历懒政,此子则性情刚烈,逆鳞触之,必遭严惩。\ 如此少年,未来之路,实难预料。

冯顾二将联手弹劾,锦衣卫诏狱之门轰然洞开,一时风云变色。

十三位忠臣前赴后继,欲救时弊,却遭挫败,几成废黜之局。

今日,杨涟挺身而出,冒死直谏,岂料龙颜非但未悦,反赐“展露锋芒,朕欲观之”之令,寒气逼人。

此后,谁人还敢轻言规劝幼主?新官上任,烈焰三炽,独照言官之境,令人唏嘘。

“韩公之论,金石之言也。”

“诚然,陛下此举,岂非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目睹杨涟之遭遇,旁侧有人按捺不住,于韩爌耳畔低语。

“正因如此,吾辈言官更应铁肩担道义,妙手着文章,以正朝纲,匡扶社稷。”

“正是,朝堂若尽是噤若寒蝉之辈,大明何谈未来?”

见议论渐趋激烈,韩爌急中生智,出声制止:“诸位同仁,此事重大,宜从长计议,暂且罢议,各归本位。”

若不慎言行,招致非议,岂非自寻烦恼,如颈悬利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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