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心通
那是一个深冬,寒风凛冽。
尤其到了夜间,风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
孙寡妇后来的男人是在镇子上一个小区给人当保安,那天他替人顶班,回来的晚些。
原本每日都是孙寡妇跟男人吃过饭,将剩的再给傻子送去,那天左等右等,她男人都没回来,孙寡妇便少拨了些饭菜,顶着寒风,骂骂咧咧朝原先的家走去。
刚到家门口,孙寡妇便听到院里有男人模糊的说话声,她当即就明白了自家闺女恐怕是被人糟蹋了。
孙寡妇心里可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她把饭往脚边一扔,站在门口便破口大骂,还一边用力踹门。
这一出几乎引来了全村人。
最后院子里一个衣衫不整的老头被抓了出来。
孙寡妇捡起地上的饭盒就往老头脸上砸。
“你个老不死的,畜生!”孙寡妇气不过,又扑上前,抓挠老头,“你都七十多了,我家傻子才二十,都是你孙子辈的,你要不要脸啊!”
周围看热闹的没人试图上前拉开孙寡妇,还有好几个妇人跟着一起骂,说老头看她们家闺女的眼神就不对。
这老头是个老光棍,猥琐脏污,又不肯干活,村里女人都看不上他,遇着了也恨不得离的远远的,设身处地想想,若换她们是受害者,肯定要活撕了他。
再说男人,他们当中也有对傻子起了心思的,只是孙寡妇虽然对这个闺女不怎么上心,可到底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傻子要是被睡大了肚子,处理麻烦的还得是孙寡妇,是以,她不让傻子到处走,更不让傻子跟男人走,只要傻子跟男人走得近,她就狠狠地打,到后来,傻子看见男人就躲。
晚上也让傻子锁好门,谁来都不准开,孙寡妇吓她,她要是敢开门,就打断她的腿。
孙寡妇弄了条狗给傻子养,有那条土狗,傻子有了伴,也少往外头跑了。
那天夜里,傻子饿,狗也饿,老光棍用一块肉才哄的傻子开了门。
不过老光棍不敢硬来,怕狗咬他,他哄半天,傻子都死死抓着衣领,就是不让他得逞。
“徐老头,你怎么敢做这种事?”还有人拱火。
孙寡妇挠的更凶了。
老头满头满脸的血,他知道孙寡妇的厉害,也没敢躲,只小声辩解,“我,我还没成事,你就来了,别打了,打死我你也要坐牢的!”
因是天冷,傻子穿得多,她牢记孙寡妇的话,挣扎间,老光棍也不易得手。
“你强,女干还有理了?我就是打死你,你也活该!”
她气喘吁吁地又踹了老头几脚,朝老头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家傻子要是真给你睡了,我非得报警,让你死在牢里。”
前些年村里有人在外头猥,亵女孩子,被判了八年。
这老光棍可活不了八年。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孙寡妇又检查了傻子,确认傻子还是黄花大闺女,这才没继续追究,只让老头赔了两千块钱,这事才算了。
之后孙寡妇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谁敢对她家傻子伸手,她非要拿着刀剁了那人的脐下二两肉。
孙寡妇能在村里呆这么多年,那是一等一的泼辣,她力气又大,还不要脸面,村里男人女人都不怎么敢惹。
自那以后,村里对傻子有心思的也都歇了。
在这具身体里醒来,这具身体的记忆便第一时间涌入她脑中,柳迟难得动了怒,等事情了了,她离开前,肯定是要去杨家村一趟。
若有可能,她还想让傻子恢复神智。
当年傻子是为了救村里落水的孩子,被救上来后,发了高烧,连着烧了好几天,这才烧坏了脑子。
几个妇人窃窃私语尽数都落入柳迟耳中。
她少见的有些不耐,“我的私事应当与诸位没有关系。”
喜欢背后议论人长短是许多人的劣根性。
柳迟转身离开。
“妹子,你等一下。”那个年轻些的妇人张口叫住柳迟。
这妇人面上有些尴尬,她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不说话眼睛都带着笑,虽然也爱跟人说道,心却软,“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家,我晌午包了饺子,还剩一碗。”
“多谢。”
“山峡,你真要带她去啊?”超市老板娘有点怀疑柳迟,“你都不知道她是哪个就带去家,是不是不好?”
叫山峡的妇人笑,“我看妹子面善,就一碗饺子,也没啥。”
柳迟打量自己,亏得她穿的是红衣,要不然身上的血迹定然得吓跑这几个妇人。
这衣裳是傻子这么多年穿的最干净的一身了,红衣黑裤,正合身。
孙寡妇虽然护了傻子二十来年,可她不能护傻子一辈子,尤其她还怀孕了,她都四十多了,这一胎可谓是老蚌怀珠,她跟男人都紧张。
如今的傻子就显得多余。
况且景其深给的钱多,足足十万块,她只考虑了不到一分钟就同意了。
到底是母女一场,景其深来接人前,孙寡妇帮傻子洗的干干净净,替她梳了头发,还给傻子买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连鞋子都花了一百多块钱买的。
景其深见洗干净的傻子,还咕哝傻子长得挺好看,倒是便宜了景屹。
若不是他对傻子实在下不了嘴,他倒是想先给景屹带一顶绿帽子。
山峡家就在小超市后头,隔了两家。
柳迟没跟山峡进院子,站在门口,她问山峡,能不能将饺子带走,她还有同伴。
山峡自然是应下。
她将饺子装在干净的塑料袋中,另外还给柳迟拿了两个馒头,一小包咸菜。
“这馒头我自己蒸的,冷了有点硬,你吃的时候热一下。”
“多谢。”柳迟接过,却没离开。
“我家不需要草药。”山峡以为柳迟是要报答她,便摆手。
“我会算命,想替你算一卦。”师父在发觉她有修道天赋时就与她说过,有得便有失,有因就有果。
这些年她从不欠人因果。
山峡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不用,不用。”
她压根不信柳迟这个年纪的女孩能算命。
柳迟站着没动,她认真看向高云,“我真的会算命。”
“你要是不信,你心里默念一事,我能知道你想的是何事。”柳迟想快些回去,要不然景屹该饿的吐酸水了。
到时她又得多替他治一项了。
这话说的有些玄乎。
山峡越发怀疑,但是人总有好奇心,为了不让柳迟心不安,山峡玩笑,“行,那你说我现在想啥?”
“看着我的眼睛。”柳迟对她说。
山峡竟不由自主地看向柳迟。
片刻后,柳迟打了个响指。
山峡一个激灵,“妹子,你对我做了啥?”
“你在想你儿子。”她能看透山峡所思所想,一是山峡不过是普通人,轻易便能对她敞开识海,二是她心中确有记挂之事。
山峡脸色变了变。
“你挂念你儿子。”
在山峡惊讶的目瞪口呆中,柳迟继续,“你只有一个孩子,这在村里是少有的情况,所以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不过你儿子似乎对学习不上心,他年二十二,却早早辍学,此时不在你身边。”
山峡倒抽一口冷气。
柳迟说的都对了。
“妹子,你不会是提前打听过我家吧?”山峡说完又觉得不可能。
柳迟没必要因为一碗饺子特意打听她的家事,再说,她给饺子也是临时起意。
“我看出来的。”柳迟按了按心口,她心有些慌。
她用了道家术法之一他心通,他心通可知他人心中所想。
需要耗费些心力,这具身体还承受不住。
眼看柳迟脸有些白,妇人赶紧去给她接了杯热水。
等柳迟缓过来,妇人才问:“妹子,那你帮我算算,我儿子他,他身体会一直好的吧?还有,他能不能娶上媳妇啊!”
这是妇人最担心的。
村里跟她儿子差不多年纪,也有比他大几岁的,倒是都娶上媳妇,可有一大半娶了媳妇,媳妇生了孩子后又走了,她怕她儿子娶不上媳妇,她还担心她儿子就是娶上媳妇,媳妇也会跑。
“我得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山峡说了自己儿子的生日,有些紧张地盯着柳迟看,“我儿子长得像我,不怎么好看,他又没什么本事,我就怕没有女孩子看得上他。”
“还有他,那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