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出差05
凌晨十二点半,德国的月光又清又冷,寂寥得不近人情。
酒店套房里安安静静,只有床被翻动的沙沙声。从前夜夜相拥入睡,突然间只剩自己,孟宴臣十分不习惯,一个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又是一声深叹后,他背对着月光睁开了眼睛,然而身边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形体,没有温度,没有起伏的呼吸,也没有萦绕的香气。
她不在这里,在七千公里外的燕城,遥不可及。
孟宴臣怔怔地望,不知过了多久,伸出手抚了抚空枕,然后微微蜷起身体,把枕头圈进怀里,像每晚抱她时那样。
可枕头跟人终究有所差别,他埋脸埋了许久,仍然无法入睡,于是摸过手机翻了起来。
手机清空过一次,后来也不敢保存有的没的,因而除了号码和微信,也什么都没有。他点开微信置顶的「云总」,这个时间国内才六点半多,她差不多要起床洗漱了。
孟宴臣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儿,没打扰,转而点进了朋友圈。凌云致只在微博分享生活不发朋友圈,唯一的那条官宣文案在答辩后也被清理掉。
该是一片空白的。
然而上周三,七夕那天,她发了一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照片里她抱着玫瑰,他抱着他,笑容肆意,大大方方。
凌云致不说喜欢他,但在其他方面从不吝啬,他想要的肯定、偏爱和安全感,即使因为各种理由被限制着不能见天日,她也会想方设法地满足他,让他开心。
孟宴臣在屏幕上摸摸她的脸,好似得到了一些宽慰,但视线却变得微微模糊。
正出神,手机突然间震动起来。
他眼睛向上一扫,便看到有一条微信对话提醒弹出,显示的前缀正好是她。他想也不想地迅速按住,然后点开。
“早安,我在这边起床啦~阳光很好,是个好天气。你那边应该还是深夜吧?”
瞬间,孟宴臣泪意收敛,情不自禁地含起了笑,马上起身拍了一张窗外月亮高挂的照片发过去,“嗯,月色很美。”
“没睡?”
“睡不着。”他如实回答。
他犹犹豫豫地编辑着“想你”,手指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
过了一会儿,语音通话拨过来了,“喂?”
“……嗯。”
就在他以为又要重复开场即沉默时,凌云致已经开口,“在飞机上睡多了,还是没倒过时差,还是因为陌生环境紧张啊?”
她语调似平常一般放松随意,但听起来却鼻音略重,可又明显不是半梦半醒的那种迷糊。
孟宴臣眉心蹙起,不免担忧起来,“夜里着凉了吗?”
“嗯?”那边微微一惊,“哦,没有,没感冒。”
“那声音怎么——”
凌云致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的人眼睛微肿,神色有些落寞。
“云致?”忽然的静默令孟宴臣心揪,“你是不是……又瞒着我。”
“没有,只是半夜有点想你。”
孟宴臣心一沉,这个答案他更加无能为力。
她的时间比他快六个小时,深夜情绪脆弱,孤枕寂寞难眠,她都比他先一步体验。
她大抵是哭过了。
“云致……”
“我没事,天亮了。”
也先一步自我消解。
“天亮要上班。”
她轻轻舒气,随后潇洒道:“睡不着吧?要不要我哄哄你?”
听着她轻快的语气,孟宴臣只觉愧疚更深。他一直渴望被她多些依赖,但实际情况反而是他一直在依赖她。
“怎么哄?”他顺着她的话,却把怀里的枕头绞得更紧。
“唔……”凌云致想了想,“你抱个枕头先。”
孟宴臣哑然一笑,“已经抱了。”
“那好吧,陪我一会儿吧。”凌云致说完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到孟宴臣的家用牙杯上,不再跟他说话,顾自做自己的事,开始刷牙洗脸,梳头护肤。
洗漱完,她拿起手机走到门口,凌绝顶站岗似的守在那里。
它早上吃罐头,中午啃狗粮,晚上吃肉,一日三餐明明白白。孟宴臣在家时,早上由他包揽,他不在,只能等凌云致动手。
见放饭人出来,凌绝顶身子立刻贴过去,绕腿蹭了几圈,然后踩着小碎步走在前头,边走边回头望。如今它长大了,腿长了,步子迈得远又快,时不时地要停下来等一等,偶尔还会折回来,拿拱她的腿催促。
“小馋狗,”凌云致趿着拖鞋,突然追着它绕步,“谁是妈妈的小馋狗?”
“汪!汪!”
一人一狗追逐着一路小跑到厨房,凌云致把手机放下,卷起袖子开始开罐头,她心情似乎不错,嘴里哼起了愉快的调子。
等狗吃完,她洗了碗,又拿上手机走到玄关,换鞋下楼,光速遛一圈狗,又坐电梯上来换衣服扎头发。
收拾妥当后,她跟狗告别,然后出门上班。
孟宴臣听着那边各种各样的动静,弯弯折折的情绪慢慢被抚平,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青日白。
他捡起枕头下方的手机看了看,跟凌晨跟凌云致的通话时长接近一个半小时,应该是她挂断的,消息紧随其后,“到公司啦!你好像睡着了,我也要上班啦~好梦”
孟宴臣心头温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起身靠在床头打字,“早安,我在这边起床了。”
发过去后,他没等消息,放下手机醒了醒,便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天亮要上班。
只有尽快完成工作,才能早些回国见她。
接下来的时间,孟宴臣打起精神,把自己沉进业务中。
虽然分别两地,作息不同频,但他们都各自有工作有交际,不可能、也不会放任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里,两人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错峰生活。
时差关系,每天都是凌云致先迎接太阳,所以每天也是她先说早安,先开始分享,她的事,狗的事,去哪吃了什么饭,见了什么人、什么狗,大大小小,什么都说。
孟宴臣每天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把她的消息从头到尾看一遍,说早安,回复她的生活分享,然后追着她的时间她的脚步,开启自己忙碌的一天。
只是忙起来以后,他这边大多都是枯燥无聊的会议、决策和谈判,几乎没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由于工作需要,经常要转换不同场所,他就在方便的情况下,顺手拍点照片发过去。
闲下来的时候,会查一查国内的天气,提醒她出行穿衣,也会发几句德语,用语音发,这样等她看到问的时候,就可以再重复一遍,我爱你。
这边聊得有来有回,那边发小群也不安生。
自打凌云致同意参加接风宴后,肖亦骁整日在群里上蹿下跳忙着安排,烦得江明喻和纪景深一边骂他,一边配合。
而许沁在被全面拉黑后,最初两天曾换过陌生号码联系他,一会儿质问控诉,一会儿又哭求帮忙,情绪反复,语无伦次,癫得很稳定。
孟宴臣听到一半就挂断拉黑了。
一面痛斥孟家以权压人虚伪不配没资格,一面又想借孟家的权势为自己谋私,做的什么白日梦?
但对面没死心,又借了詹小娆的手机,这次没打电话,而给他发短信,发小作文,打起了亲情牌,提到两人小时候,甚至提到两人十多年的感情。
把孟宴臣吓得要死,八月的天气,愣是感觉有阴风吹过,吹得冷汗直流。
他想说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别来沾边,但又忽然记起许沁上次在家里跟付闻樱告状的一幕,略一思索,没回复,他把短信截图保存下来,又要来宋焰的号码,发了过去。
结果提示对面已被拉黑。
孟宴臣震惊极了,因为他一共就拉黑过两个号码,一个是许沁,一个许沁发癫用的陌生号。
敢情头一回是拿宋焰的手机号码跟他求情呢?宋焰本人知道吗?不屈辱吗?
他笑得讽刺,一会儿又拢起愁云。
他跟詹小娆还有合作,不能拉黑,左想右想,孟宴臣这样回复,“宋焰知道你拿别人的手机跟我回忆暧昧往昔吗?”
终于,那边跟死了一样,再也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