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认
孙夫人盯着小五,但是小五却觉得,她看的不是自己,似是透过自己这个身体看到了很远的过往。
“夫人?”小五试探着唤了一声。“哦!”孙夫人如梦初醒,“你下去吧!”
小五行礼后,慢慢退出房门,走到赵嬷嬷跟前,也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赵嬷嬷看着小五的清俊背影,满意的点点头。
紫苏瞧着赵嬷嬷的神情,故意酸酸软软的说,“嬷嬷,我不再是你最喜欢的孩子了?”
赵嬷嬷用手指点点紫苏额头,轻笑,“鬼丫头。”然后,她吩咐,“你盯着他俩,你也别闲着。”
紫苏蹲身行礼,“紫苏明白。”只见她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跃到院子里,练了起来。
赵嬷嬷很欣慰地扫了一眼院子里三个孩子,推门重新进了主屋。主仆二人之间聊了什么,没人知道了。
从小五离开后,香妈妈一连几个时辰没有说话,手里只是不停的在做针线活。息息紧张的依偎在香妈妈身旁。
她小小的脑袋里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息息只知道,小五哥哥跟一个夫人走了,香妈妈就不开心了。
终于,香妈妈做完了手里的活计,是一户人家预定的外衫。
香妈妈的手很巧,不论是做吃食、写字还是女红,都是一流的。即使她是技所里的女人,镇子上慕名而来雇主还是不断。
香妈妈仔细装好衣物,抱起息息,靠靠她的小脸蛋,温柔地说,“息息,香妈妈去外面一趟。你在家里乖乖等我。”
息息奶声奶气地说,“息息会乖乖的,息息看阿妈给息息画的书。”小小的手环上香妈妈脖子。
果然没有让息息等很久,香妈妈很快回来了。她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取出了主家给的点心,递给息息。息息乖巧的先取出一块送到香妈妈嘴边。
这些年只要能有好吃的,息息都会先让香妈妈小五哥哥吃,她才会吃上一点。
不止是香妈妈,院子里所有的妈妈们都把息息当成孤独岁月里的安慰,所有的人都会温柔的和她说话,唱歌,讲故事,息息真的觉得自己天天很开心,除了今天小五哥哥离开了。
照例,院子里的妈妈们陆续回来了,然后又陆续来息息这里说说话,亲亲她。
夜深了,香妈妈又把息息抱在怀里,像催眠曲一般,口中念着《三字经》。息息每晚都是听着听着入眠。
三更鼓响,在不远处的军侯府里,小五却无法入眠。
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突然听到门外赵嬷嬷声音,“睡不着,就起来。”
小五一个翻身下床来到门外,他惊讶的看到一身夜行衣的孙夫人抬头看天空。
今夜满天星星,“这西北的夜空,星星真多啊!”孙夫人说,拉上黑面巾,“今夜试试你的本事。”
话音刚落,人已在屋顶。
赵嬷嬷递给小五一个黑面巾,推了小五一把,“还不跟上!”孙夫人看小五居然也很轻松地落在屋顶,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小镇很安静,唯见两道身影忽上忽下快速移动,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无人在意的技所。
香妈妈看着熟睡的息息,突然眉头一皱,立即站起身,开门来到院子里。院子里立着两人,见她开门,立即闪身而入。
小五取下面巾,唤了声,“香妈妈。”似是一个久未见到亲人的委屈的孩子,一把抱住。
香妈妈拍拍他的后背,“去看看息息,然后去外面守着。”小五乖巧的点头走向床边。
息息睡得很踏实,真是个可爱的女娃娃——柳叶般的眉,长长的睫羽,小巧而又翘翘的鼻子,白皙的脸蛋,嘟嘟粉嫩的小嘴,乌黑柔顺的头发盖在侧脸。
小五怜爱的伸出手指拨开,露出了精致可爱的耳朵。小五想到平日息息那双明澈的眼睛望着他叫他小五哥哥的样子,他的心软的如同蜜糖。
香妈妈看向孙夫人,孙夫人早已坐在了桌边的木凳上,并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香妈妈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举起杯子,“心悦,好久不见。”
她俩果然是旧识。小五想留在屋里听孙夫人会和香妈妈说些什么,但是他发觉屋内再无人说话了。
小五起身向桌边默默饮水的两位夫人行了礼后,打开上门走了出去。
孙夫人完全没有了初来技所的骄傲模样,而是在看似平静的眼睛里蓄满了波涛汹涌。
香妈妈看到旧友渐渐泛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心悦,你不应该来的。”
“不来怎么行,不来怎么让你放心。”
孙夫人很快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给了香妈妈一个白眼。
“你叫赵嬷嬷带的那句话就足够了。”孙夫人握住香妈妈的双手,“阿香,我和兆辉都很想念你!齐二哥也是。”
香妈妈心跳似停了一拍,“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们应该忘了我的。”
孙夫人突然站了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和项叔叔学武,还有项英,项杰哥哥……”
孙夫人突然凑近,“小五是项杰哥哥的孩子吧?”香妈妈轻轻点头。“感谢苍天!苍天还算有眼啊!”
孙夫人突然压低声音,“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这些年,兆辉一直都在查当年的案子,如今已经有了大致结果,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主动来戍边的原因。”
香妈妈想说什么,被孙夫人抬手制止了。“我们不是单单为了项家,更是为了二十万项家军的清名。你放心,孙家,赵家,都是你的倚仗。”
孙夫人看香妈妈还想说些什么,依旧温柔的阻止了她。
她定定的看了自己的旧友许久,终于没有忍住,伸出手心疼的摸摸香妈妈的头发,声音闷闷的,“香姐姐,你还没有三十岁,怎么头发都白了……”
孙夫人的眼泪再也不停不休地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香妈妈眼眶里滚动着泪水,像是马上就要溢出来,却始终没有落下。
她看着这个年少时从来都是用欢声笑语陪伴自己的旧友那种克制和隐忍的哭泣,香妈妈的心里感到深深的悲伤和安慰。
香妈妈轻轻擦去眼前旧友的泪水,拍拍她的肩头,温柔的说,“好!我相信你!我们来日方长。”
孙夫人平静了不少,然后她转头望向睡熟的息息,“我查了很久,还没有查出这孩子身世。你知道多少?”
香妈妈从贴身内衣里取出一个玉佩,“这是这孩子娘亲留下的。”
孙夫人接过来就着屋里一点油灯光亮仔细看了看,“这上面的刻纹,似是个家徽。”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记住了纹路,又递回玉佩,“我会请齐二哥来查查。你收好!”
孙夫人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说,“我们得走了!以后,小五我来教,你拿出自己当年的全部本事出来教这个丫头!我觉得,这丫头不一般。”
悄悄打开门,孙夫人向小五招招手,小五向香妈妈拜了一拜,然后和孙夫人快速跃到屋顶,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