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晨起

第二日小五寅时未到就收拾妥帖后，来到了府内练功场。

西北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给人一种宁静和温暖的感觉。

小五虽然昨夜几乎没睡，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他对从没有过的将来有了期待——好像漂泊的小船有了航线，飘浮的蒲公英籽落了地。

他从记事起就小心翼翼的跟在香妈妈身边扮着女孩，香妈妈的怀抱是他唯一的依靠。现在，小五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大人，至少可以试一试。

小五做了一番热身后，就畅快淋漓地打了一套拳。

小时候他就很奇怪，香妈妈懂功夫，但是她从不在人前显示。

在那么难的岁月里，香妈妈宁可饿着，也用能换的一切东西换了纸笔，一夜夜熬着给小五写写画画，然后，让小五跟着练。

那些珍贵的纸张，将来留给息息吧！本来他觉得女孩不用习武，但是看到了孙夫人和紫苏的身手，在这个世道生存，还是要狠狠心让她练练吧！

想到息息，小五不由的笑了笑，小声保证道，“息息，哥哥会保护你的。”

“来的挺早啊！小五。”小五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京墨、广白、紫苏一样的短装打扮，正快步走过来，说话的正是广白。

小五向京墨行了礼，虽然孙夫人说不用下跪，但是身份有别，礼不可废。再说，谁知道这位少爷会不会有突然发难的那一天。

“不必多礼。”京墨潇洒的摆摆手。“马上靳师傅要到了，他很是严厉，你得小心。”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京墨如同被点穴一般立刻矗立不动，另外两位亦是。

一位身材魁伟，一袭灰色布衣衬出来人英武的身姿，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双手背在身后，死死盯着小五的眼睛，小五看到他国字脸上的一道疤以及头上丝丝华发。

这眼神如刀剑般锐利，似刺透了小五五脏百骸。小五觉得有些发冷，想退缩，但是他还是咬咬牙，硬是迎着这逼人的目光纹丝不动。

靳师傅眼底一丝赞许，突然，他猛的出拳，那拳风带着早晨的阳光向小五砸来。小五一提气，双足轻点，在拔地而起的同时退后一丈开外。

“好轻功！”一旁三人异口同声赞道。靳师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出拳连连。小五左躲右闪，虽颇有些狼狈，但并没有让拳风伤到自己。

小五眼看脚速开始变缓，头上也冒出了汗珠，只听靳师傅喊道，“还能打？”小五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又走了两招后，靳师傅停了招式。小五单手撑地，气喘吁吁。他知道，靳师傅看似进攻凶猛迅捷，并没用内力。

“不错！难怪夫人说你天赋异禀。就是身子弱了些，这都不是问题，来日方长。哈哈哈！”靳师傅满意的大笑着道。

靳师傅说完，对着另外三人，“你等三人需多努力了。现在，除了小五，跑五十圈去。”

那三人乖乖跑圈去了，而靳师傅扶起小五，手指搭在他脉门之上，小五觉得一股暖流游进他周身筋脉。

少许，靳师傅收手对小五说，“从此以后，不要多思，多思无益。以后，你要多吃饭，长壮实点。你可明白？”

小五深深的向靳师傅鞠了一躬，“多谢前辈，弟子受教！”

“弟子？你还没有拜师礼吧！哈哈哈！”这爽朗的笑气贯长虹。

“你这身子习得轻功最适宜，但是兵器也得会有一两个使得称手的。去那边兵器架上挑挑试试看。”靳师傅指指竖立在一旁的兵器架。

小五又躬身行礼，“多谢靳师傅提点！”

一排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竖在兵器架上，架子下面有一排排小盒子，打开后看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短刀匕首。

小五一一瞧过，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根枪上。

枪头处加了个红缨，小五的手指触碰到那如火的红缨上，他觉得，他的血液沸腾了，心口也突然变得异常滚烫。

靳师傅走过来也摸了一下那红缨，对小五说，“这红缨的作用是可以吸血，战场上可以阻止枪头上的血顺着枪杆流下来不利于持枪者发力，而且具有可以威慑敌人的作用。你想好了？”

“想好了！”小五肯定的回答。“那好，我会命人给你定制一把。”靳师傅面对着小五，第一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五望望边跑圈还偷偷暼向这边的三人，忍不住抿嘴一笑。原来，身边有几个同龄人，感觉这么好啊！

等那三个一头大汗的聚齐，靳师傅说，“去各自房间收拾一下，然后去用早膳。你们三个卯时要陪着小五去齐先生那里拜师，得好好的行礼，他可比我讲究多了。申时再来此地等我。散了！”

说罢，人就一阵风似飞走了。四人一起对着背影行礼，“靳师傅慢走。”

待看不见人影，京墨广白紫苏三人立刻把小五围起来，“你可真不错啊！居然在靳师傅手底下走了十招。”

广白一脸崇拜的对着小五眼露星星。紫苏一脸嫌弃瞧他，“我老早就说了，小五很厉害的。你完了，以后你天天有的罚啦！哦！不对，下午你就会受罚。哈哈哈！”

京墨却高兴的说，“厉害好啊！以后就这轻功，我们以后翻墙出院子岂不妙哉！”

广白听到少爷这句话，一脸疑惑地问，“小五轻功第一，紫苏第二，我第三，少爷你怎么翻墙？”

京墨一巴掌拍在广白头上，“真笨，小五背我翻啊！”然后他对着小五说，“小五定背的动我，对吧！”

紫苏这时冷嗖嗖的接话道，“如果少爷您不想被夫人罚的话……”

京墨如同被馒头噎住一番，“好啦，好啦，我玩笑的。也就你当真。”

京墨偷偷瞧了眼四周，瞪了紫苏一眼，“你就是个耳报神。”

京墨有些垂头丧气向自己院子走去，广白赶紧跟上。紫苏对小五说，“一刻钟后，前厅膳堂见。”

小五回到自己屋子，快速换下来湿透的内衫挂起，然后快步向前厅膳堂走去。第一次在主家用饭，一切规矩都得看着学着，迟到了让别人等可不敢。

还没进门，小五就闻见一阵阵香味直窜肺腑。

一个大圆桌上已经放置了一盆热腾腾的羊汤，一碗小米粥，几碟圆馍，一碟香醋泡制的蒜，还有一碟切好的撒了些许调料的大小均等的白切羊肉。

小五咽了咽嘴里生出来的口水，把眼神移开，然后立在门口等待。

须臾，京墨和广白到了，和小五立在门外不同，京墨直接入门坐在下手，广白拉着小五入内站在京墨两侧，而紫苏和赵嬷嬷跟在孙夫人身后也入了内。

京墨立刻起身，“母亲大人早！”孙夫人坐下后便招呼大家一起坐下，小五迟疑不敢，孙夫人不看小五，只是点点桌子，广白赶紧拉着小五规规矩矩坐下。

小五看着京墨，只见他先舀了勺羊汤放在面前小碗里，又掰开一个面馍，放了两块羊肉，然后吃了起来。

孙夫人则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小米粥，慢慢的喝着。赵嬷嬷紫苏广白都是自己弄自己吃。只是桌上听不见一点声音，连咀嚼的声音也没有。

小五也学着慢慢的舀了勺羊汤，拿起一个馍，用筷子夹起一个蒜头，慢慢的吃了起来。

小五低着头，喝着这热腾腾的羊汤，突然，他好想哭，这么多年了，他和香妈妈能一个月喝到一次羊汤就已是稀罕，最多的渴望就是能填饱肚子。而这军侯家，早膳就如此丰盛！

人间为何如此不公！

香妈妈和息息妹妹，如果能让她们喝碗羊汤、吃几块羊肉补补多好！

小五的碗里多了两块羊肉，他猛的抬头，是赵嬷嬷给他的。

他赶紧收敛情绪，表示感谢，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他不知道，赵嬷嬷和孙夫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不忍。

孙夫人轻轻放下碗筷，桌上其他人也立刻停下。

四人起身恭送孙夫人离开，赵嬷嬷随行。

小五想收拾碗盆，被紫苏制止了，笑着说，“有厨房的大娘收拾，你随我来。夫人要我教你见齐师傅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