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心事
一行人决定隔天再出发。因为薇娅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冷静下来。
“那个，薇娅，你还好吗？”
“唔、唔嗯，好像还有些部分没有整理好……不过勉强可以行动。”
薇娅吸收了大量不是自己的自己，结果导致记忆混浊不清。
这部分的感受只有史莱姆才懂，其他人只能关心薇娅，不过只要想象一下“大量不是自己的自己”合而为一的状况，就觉得头很痛。
“唔、唔唔，把我丢出去的是艾蕾塔小姐，维拉小姐接住我……不对，相反？”
“我和艾蕾塔都有丢你，你是不是把我们跟帕克斯搞混了？”
薇娅以比平常更缓慢的速度行动，似乎在整理记忆，但记忆果然还是混在一起，无法顺利整理。毕竟它刚才把帕克斯和艾蕾塔搞混了。
“在第二个无能者的家里，是金发的美丽女仆，还是红发的女骑士……唔唔嗯。”
薇娅始终心不在焉，但没有跌倒。因为它是史莱姆，脚被树根绊到，就会直接变形，脚穿过树根。多亏于此，一路上没发生意外，但薇娅心不在焉的模样，让一行人有点不知所措。
到了下午，薇娅终于恢复正常。记忆整理得差不多了，魔物们也能以正常速度前进。
“薇娅，你吸收小只的史莱姆之后，到底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自己体内有另一个自己吧，该说是有好几个自己吗……总之就是静不下心。”
“是哦，听你这么说，还是不太懂。”
听了薇娅的解释，还是无法理解它的感觉。
一行人问东问西，薇娅就“嗯～”感兴趣地点头，又问下一个问题……一面问薇娅问题，一面前进。
途中休息与野营数次，一行人以人类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前进，然后。
“啊，快到南边森林的边缘了。”
“对呀，植物是这种感觉。”
一行人终于回到南方。
“明明只是离开一阵子，却觉得好怀念。”
“啊哈哈，就是说啊。”
一进入南方的森林，维拉立刻说出这句不可思议的话，艾蕾塔听了也露出微笑。对于在南方出生长大的维拉而言，这座森林果然“令人怀念”吧。
“我回到王都后，也会觉得怀念吗……不，应该会先涌现憎恨吧。”
艾蕾塔想起王城面目全非的模样，悄悄结束思考。王都充满人类侵略与破坏的痕迹，相对的，应该不会令人怀念吧。
“啊，是香草。”
为了甩开思绪，艾蕾塔从生长在附近的草中找出能泡茶的种类，开始采集。不想思考某件事时，只要想其他事就好。只要想着茶，自然就能将王都的事抛诸脑后。
“又是茶的材料吗？你真热衷。”
“嘿嘿嘿，说不定会去人类的国家，到时候我想带一点这边的树根过去。有月夜桦！抱歉，各位！我采一下树根就追上去，你们先走吧！”
“那是给人类喝也没问题的树根吗？不是禁止未满五十岁的孩子喝吗？”
“嗯，所以我想说给人类喝应该刚刚好。”
于是，艾蕾塔立刻开始挖起树根。虽然她要大家先走，但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在旁边看着她挖树根。
“啊～那个很好喝呢。冰冰凉凉的，甜甜的，感觉轻飘飘的。”
“因为有成瘾性，是禁止小孩子喝的大人饮料，薇娅你也别喝。”
“这、这样啊……我以魔物来说也还是小孩子，不过加上人类的年龄就超过三十岁了。”
“三十？那还是个小鬼啊，少说这种自以为是的话。”
艾蕾塔身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看着她挖起白色树根并加以采集。
血鸦顺便开始采集附近的野草说“这个很好吃”，维拉则说“这个石头看起来很好投”开始收集石头，结果一行人当场休息。
“……顺便泡个茶吧。”
“哦哦！那我也要。”
“薇娅的份不加月夜桦哦。”
薇娅还不能吃月夜桦。魔物孩子们或多或少都对月夜桦和胡蝶枫有兴趣，但还是要确实划清界线，这才是好的魔物。
艾蕾塔微微一笑，薇娅就发出“哦哦哦……”这种难以言喻的声音。
就这样，众人边喝茶边休息边前进，终于在明天就要抵达南方神殿的时候，到了晚上。
“哎呀，结果真的有耶！连续两晚都跟美丽的小姐一起守夜！”
“你果然变回一只就很吵。”
看守工作交给维拉和薇娅负责。
在一行人当中，艾蕾塔的夜视能力最强，其次则是维拉。而薇娅原本就是几乎看不见，靠感觉周围情况的史莱姆。由于彼此能感受到的事物不同，以夜间看守的组合来说并不坏。
“果然美丽的事物就该赞美！因为这就是我这种生物的灵魂根源！”
“是是是，好伟大的灵魂呢。”
维拉对薇娅一如往常的态度感到有些厌烦，同时缓缓地在原地坐下。今晚是美好的月夜，也没有风，正好适合看守。
接着薇娅在维拉身旁坐下，先说了声“失礼了”才坐下。两人手拿艾蕾塔在入睡前泡好的茶，悠哉又谨慎地开始看守。
森林中对人类来说是视野不佳的场所。就这点而言，维拉很习惯森林，薇娅则能不靠视野搜寻敌人。即使不怎么紧张，对人类来说仍可说是占有地利。”
“薇娅，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好啊好啊，尽管问！”
就在这时，维拉的双眼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同时询问薇娅。
“你还是人类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遭到背叛，被杀了。就只是这样。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不管有趣还是没趣，判断的不是你而是我吧？”
薇娅欲言又止，维拉却紧咬不放。薇娅对此显得有些困惑，一时之间也无法回嘴，看到这样的薇娅，维拉决定暂时先退一步。
“嗯，不管内容如何，可以的话我想先听听看。因为这里你或我，其中一方会死。”
维拉这么说完，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时，薇娅比她先一步，有些战战兢兢地问：
“所以，你还是别说话，直接死掉比较好吧？”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反正也不会有人吊唁，也不会立墓碑吧。当然，那样也无所谓。虽然无所谓，但你不觉得，多少留下点什么也无妨吗？”
维拉对薇娅的反应感到高兴，同时继续说道。
那是某种自暴自弃，也是某种觉悟，是身为战士、身为魔物、身为共同体一员的骄傲。同时，也是身为个体的小小愿望。
“被留下来的人们，想必很寂寞吧。”
“啊……你……不。”
薇娅不知为何欲言又止，但还是小声地嘀咕‘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同伴才想留下来的吧’。
维拉听见了那微弱的低语，但对此什么也没说，只是呼地吐了口气。
“算了，我不会勉强你。毕竟我也是，想起小弟小妹的事会有点难受。”
“啊，说得也是。嗯，我的情况，虽然也不是想起会难受的经验……”
薇娅将手指交握放在膝上，迷惘地动着手指。维拉望着它不知所措地动着的手指，或者该说只是将粘液弄成手指形状的手套，等待薇娅的回答。
然后，薇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也罢，身为迟早会死的人，如果能获得住在美丽小姐的记忆角落的光荣，我就接受吧。”
薇娅有些开玩笑地说，看不出刚才的迷惘。维拉笑着说“你能够想开就好”。
“好啊。我和你，就由活下来的人记住另一方的事吧。”
“哈哈哈，可以的话，我可不想看到你死掉。”
“你这人真任性。”
“虽然有点卑鄙，但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美学。”
薇娅一边开玩笑，一边忽然静静地仰望月亮，然后开始喃喃说道：
“……杀了我的人，是当时雇用我的男人，以及他的亲信。我为了纠正他们的不法行为而行动，结果被他们开枪杀了。”
维拉听了薇娅的话，歪头不解。
“不法行为啊。”
人类的做法有很多维拉不了解的部分。就算了解的部分，也经常觉得人类真是不合理的生物。即使听了人类的话，听到“不法行为”也无法马上想到答案。
“简单来说——”
薇娅有些尴尬地对维拉说：
“因为我深爱的女人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