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矛头

怪物来袭后，过了约一周。

王都渐渐忘记怪物的可怕，开始把有些轻率的谣言当成娱乐享受。

也就是‘第二王子受到诅咒’的说法。

‘魔物之所以出现在城镇，是第二王子的诅咒造成的’、‘因为夺走了勇者的力量，神在生气’、‘说起来，会有这么多勇者诞生很奇怪，该不会全是冒牌货吧’，这些谣言让民众非常害怕，同时也非常开心。

对民众来说，掌权者失势只是一种娱乐。

民众忘了自己是被那个掌权者统治，恣意妄为地骚动，让阿西尔等人感到烦躁。

“真是的，想支持王兄的话，老实支持不就好了，竟然只因为有可能敌对就攻击我。”

“我明白您的心情。”

听到市井传来的肆无忌惮的谣言，阿西尔消瘦了。

阿西尔本人也去视察了城镇的受害状况，但光是去城镇就会被投以好奇与侮蔑的目光，也难怪他会厌烦。

“居住在勇者力量拯救的国家里的人，竟然会害怕勇者的力量……真是可悲。”

阿西尔说完，喝了一口艾蕾塔泡的茶。他将茶含在嘴里，眉间的皱纹稍微变浅了。看来他已经习惯在品尝‘弗洛伦泡的茶’时，反射性地冷静下来。

“勇者的力量……确实太过强大了。团长拥有的力量，是我们一般士兵完全无法相比的。”

艾蕾塔又倒了一杯茶，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说道：

“第一次亲眼看到传说中的力量的人，会感到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样啊。”

阿西尔听到艾蕾塔以‘在魔物国的王都，许多同伴被勇者见死不救的佣兵’的立场这么说，露出有些沮丧的表情，这个人类比起被民众说坏话，似乎更讨厌‘弗洛伦’害怕自己。

“不过，只要被那股力量拯救，就能清楚明白骑士团长的人品，以及勇者的力量是神的力量。我被骑士团长拯救了。当时，我心想……啊，这个人就是真正被神选中的勇者。”

艾蕾塔鼓励似地接着说，这次阿西尔明显地恢复精神。

真是好懂。不知为何，帕克斯的脸在艾蕾塔的脑中悄悄探出头，艾蕾塔悄悄地将他推回去。

“这样啊……那个，既然你那么想，应该就是那样吧。嗯……”

阿西尔坐立不安地这么说，然后喝茶。

艾蕾塔笑咪咪地微笑，自己也品尝加了女王百合花蜜的甜茶。魔物国的植物味道，对艾蕾塔来说果然很熟悉。

“太过强大的力量，或许要遇到太过强大的邪恶，才能明白其真正价值。”

“嗯，应该是吧。既然如此，这个国家没有太过强大的邪恶，应该值得高兴吧……唉。”

艾蕾塔看着叹气的骑士团长，露出安慰的笑容。然后，她轻轻地把装着茶点的盘子推过去。

要说话还是要吃东西，只能二选一。如果他只会一直发泄怒气和烦恼，就先让他吃东西堵住他的嘴。

在同伴中，帕克斯就是属于这个类型。不管他再怎么烦恼或生气，只要一吃东西就会忘记那些事。帕克斯就是包含这部分在内，可爱的帕克斯。

“骑士团长，不嫌弃的话请用茶点。我烤得还不错。”

“是你烤的吗！是吗？那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吃一个吧。”

艾蕾塔招待他吃刚才在厨房帮忙烤的点心，同时想着“不知道大家还好吗？”，思念着同伴们。

那天晚上，艾蕾塔又潜入城内各处，到处偷听对话。

在佣人之间，也开始有人怀疑“第二王子的力量是否正当”。

……果然太顺利了。

阿西尔在城镇的民众面前战斗，那个谣言却带着恶意流传，果然很奇怪。应该认为是某人刻意散播那种谣言。

因此，艾蕾塔决定找出谣言的出处。

当然，这并非易事。即使有人恶意散布谣言，散布谣言的人大多出于善意，或是不经思考就散布谣言。尤其是毫无目的散布谣言的人，要追踪他们的足迹相当困难。

不过，还是能意外地得知一些事。

首先，如果‘一般人原本不可能知道的情报’外泄，就能知道是知道情报的人泄漏的。

这次的情况是‘第二王子的勇者之力是刻意创造出来的，并非神力’的谣言传开，目前主张这个主张的，只有西露芙而已。

然后，考虑到西露芙没有散布谣言的能力。果然很有可能是知道‘鲁斯让阿西尔成为勇者’的人在散布谣言。

此外，散布“勇者该不会全是冒牌货吧？”这种谣言的人，应该是想把包含第二王子在内的所有勇者都排除掉，从这点可以隐约看出鲁斯的交易对象是谁。

其他还有“神在发怒”之类的谣言，因此宗教相关人士参与的可能性也很高。

艾蕾塔在城内收集了这些情报，然后，她决定找人商量。

“……事情就是这样，关于神力，这座城里或这个国家里有多少人知道呢？”

艾蕾塔找第三骑士团团长的菲尔商量。

菲尔现在虽是中立，但立场偏向第二王子。这是当然的，因为大王子曾对第三骑士团下毒。就算决定中立，也没有义务站在与自己为敌的人之间。

因此，菲尔对隶属于第二骑士团的艾蕾塔非常亲切。

“这个嘛，既然说是神，那果然是大圣堂的相关人士吗？”

“大圣堂……”

“对，你去过吗？”

艾蕾塔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不禁提高警戒，她隐约知道，人类国家的“宗教”与魔物国的宗教大不相同。

在人类国家，宗教不是理所当然存在于心中的东西，而是必须透过行动来表示心中有宗教，有时就算心中没有宗教，也必须做出有宗教的样子。似乎是这样。

因此，人们会强迫自己受苦，赞扬受苦的人。愈是自虐的人，愈会被评为“虔诚”。

艾蕾塔虽然难以理解，但还是决定接受“对人类来说，神一定是坏心眼的存在”这个说法。

“不，我没什么学识……只听过名字而已。”

“哈哈哈，我想也是。别担心，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实在太严肃了，我受不了。”

菲尔似乎也和艾蕾塔一样，对人类国家的宗教多少有些忌讳。

当然，他不会在公开场合这么说，但如果是稍微卸下心防的小兵，他就会说了。

“不过，这么一来，就变成大圣堂在背后搞鬼了吧？这下可就麻烦了。”

菲尔接着说出他的担忧，这恐怕也是不能公开谈论的事情。艾蕾塔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他自然压低音量的说明。

“大圣堂有大圣堂的权力。毕竟他们负责传达神的话语，自然有足以干涉王室的力量。东边河川架起桥梁也是大圣堂的建议……不过，如果他们干涉到王位继承的问题，就真的算是越权了。”

“越权……”

艾蕾塔脑中的点和点连成了一条线。

就算大圣堂拥有相当的权力，应该也不敢批评王室的人。

然而，大圣堂以及其相关人士，恐怕正在批评第二王子以及勇者。

也就是说，这个谣言不是出自大圣堂相关人士，就是大圣堂相关人士无视上头的意思，刻意散播的。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随便乱来。如果大圣堂在散播第二王子的谣言，就代表大圣堂有大王子当靠山。”

艾蕾塔心中的点和点连成一线。

这果然应该视为大王子阵营的阴谋。

首先，前提是‘鲁斯之所以让阿西尔成为勇者，是因为他打算把所有勇者一网打尽’。

当初的预定或许是只要能一次处理亚瑟和阿西尔两人就好。亚瑟的存在不只让阿西尔，也让大王子阵营感到烦躁。

但是，西露芙的出现，终于让鲁斯得以实行计划。

那就是现在在城镇流传的谣言。

以‘有好几个勇者很奇怪’的论点开始，慢慢传出怀疑阿西尔正当性的谣言。同时，将制造出来的怪物群送进王都，让阿西尔在那里战斗，让民众认为他的能力……明显异于常人的能力，是种奇异的存在。

然后，将阿西尔逐出王位之争。

……那就是鲁斯的目的吧。

鲁斯的目的，是大王子的胜利。

将阿西尔与亚瑟尽数排除，制造对大王子有利的局面，这会不会就是鲁斯的目的呢？

“嗯……果然，大王子是能利用的东西就利用吧。只要有机可乘，他就会不放过，像这样加以利用。”

“不过，也不能确定大王子那边和大圣堂有勾结。毕竟除了大圣堂以外，也有其他会说神什么的家伙。现在下判断还太早。”

菲尔呼地吐了口气，放松姿势。这几天他也被繁重的工作追着跑，看来也累积了不少疲劳。

“但是，对第二王子这边来说，还是保持警戒比较好吧？”

“嗯，是啊……”

艾蕾塔露出严肃的表情，内心却想着‘不过，如果所有勇者能一起消失，对魔物来说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如果能回收勇者的魔力就更好了，不过，勇者们能消灭的话，那也无所谓。

“不过，还有很多事情尚未确定。要是告诉骑士团长太多事情，可能会造成他的负担。”

艾蕾塔稍微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先放着不管。

与此同时，她心想——

‘我不会让你们独赢的。’

鲁斯的目的，目前还无法完全解读。他们是怎么创造出勇者？又是怎么从神力的碎片中抽出魔力？只要不知道这些，让那些家伙独赢就有点危险。

因此，艾蕾塔决定不只勇者们，而是要让全人类走向灭亡。

就这样，隔天。

艾蕾塔正在向阿西尔报告一些事情时——

“殿下！不好了！”

传令兵冲了进来。艾蕾塔和阿西尔都注视着他，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传令兵脸色苍白地说道：

“找到鲁斯了，听说他现在在大圣堂受到保护。然后……大圣堂说‘过于强大的力量会破坏和平，复数勇者存在的状况违反神的意志。为了真正的和平与对神的祈祷，应该要排除勇者’！”

终于行动了。

艾蕾塔在内心笑着，心想“果然如此”。

人类国家的领导权争夺战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