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下柳墨

“芊芊是我带回来的，是我有意撮合的，你和墨儿成婚十年，一直无所出。

我柳家世代忠臣，大儿胸有大志，投身边疆保家卫国，却至今杳无音信不知生死，小儿当朝为官鞠躬尽瘁，老家主在边疆为国捐躯。

我一人带大两儿，我身为柳家老夫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到这一代断了香火。

芊芊一直心悦墨儿，奈何墨儿心中只有你，不愿纳妾，老身就安排了这一场醉酒之事。“

老夫人一脸哀痛的说道。

“原来是你从中作梗，是你安排的又如何？却也是他柳墨大张旗鼓的把那个贱人娶回家的。“

李氏看了一下老夫人，又看向柳墨：”她就是一个妾，你却用娶正妻的规格把她迎娶回来的。你让我成为了笑话，一个因为无所出成为了空有其名的正妻。你当初的承诺呢！“

李氏凄厉的看着柳墨，眼泪滑了下来。

“我无所出，呵呵，我为何无所出。你柳墨不清楚吗？”

柳墨捂着伤口，血染红了半个肩膀，粗重的喘着气，眼里布满了哀伤。

柳墨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见那天，李氏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轻摇团扇，站在湖畔边的柳树底下。

她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远方，眼神中透着一丝沉思，又似含着几分忧郁。

只一眼，柳墨嘴角就扬了起来。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亲了，那段时光他们恩爱有加，琴瑟和弦，羡煞旁人。

柳墨在朝为官，刚正不阿，为人正直无私，也得罪了不少人。

和李氏游山玩水之时，遇到了刺客，刺客是冲着柳墨来的，危急之时，李氏挡了过去，被刺客一剑刺穿了小腹。

也是因为这一剑。

李氏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嗣。

李氏醒来后得知自己再不能生育，郁郁寡欢。

当时柳墨抱着李氏信誓旦旦的说，就算没有子嗣也没什么，他这辈子只有李氏一个人就够了。

不会再娶任何人。

可是，他食言了。

不过一年时间，他就娶了别人，不但用的娶正妻的规格，那个女人还怀孕了。

那个女人进门后，李氏和柳墨之间就有一条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许是那个女子怀孕，柳墨去那个女子的住院多一些，嘘寒问暖少不得的。

偏生小妾还非要每日给李氏请安，似有意无意炫耀自己的肚子。

毕竟是妾，又或许柳墨心中有愧，府上有什么最好的还是一并送往李氏的住处。

李氏依然做好正妻的职责，里里外外的打理柳家。

柳墨几次找李氏欲相谈，两人却是坐在那里相对无言。

“芊芊这孩子命薄，生孩子难产致死。这之后我欲再给墨儿纳妾，墨儿说如若我再逼着他纳妾，他就把命还给老身，唉。”

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

“她当然要死，每日她都扛着肚子来向我请安，我说过，她有身孕，不必每日都来，她却非要来，来干嘛呢？

来给我讲今天柳墨送了她什么，明天柳墨给她带回去了什么？既然她偏要每天来，那我就送她一个大礼，不知我屋子里的香，她可喜欢？”

李氏嘴角上挑，冷笑了一下。

“是你杀了她？”老夫人瞳孔一缩，一个站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老夫人还记得那个时候芊芊的死状，极其凄惨，孩子生不出来，生生疼死的。

“不光是她，还有你那个。。。”

“住口，若岚，不要再说了。”柳墨忽然暴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眼神似乎藏着哀求。

李氏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声苦笑：“哈哈哈哈，原来，你早知道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若岚，不要说。”柳墨急急吼道。

李氏只是冷冷的盯着柳墨，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柳玉颜也是我杀的。”

柳墨听完，痛苦的闭上眼睛。

“要怪就怪她好奇心太重，我下药毒那个贱人这事被她发现了，她偷偷跟着我，我不得不杀她。”

老夫人双目圆睁，手不住颤抖，指着李氏颤抖的说不出话；“你你你。。。“

最终喊了一声：”我的玉儿啊。“晕了过去。

柳墨睁开眼，全是悲怆：“若岚，我们该怎么办。“

”哈哈，我们？”

李氏笑的眼里满是泪水。

“我们在你把她娶进门的时候，已经没有我们了，是你欠我的，而如今，你又要护着她，柳郎啊，你又何时护过我？你可知，她活，我死。哈哈哈哈。”李氏指着小苏说道。

小苏听得心中一骇。

“这么多年，我累了。。。”李氏突然又淡淡的说了一句。

语气中藏不住的厌倦。

柳墨听到最后三个字，眼瞳猛然紧缩，”不要，跌跌撞撞就往李氏身边冲。”

可是，晚了。

李氏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身体缓缓的倒下去。

顾不得肩膀的疼痛，柳墨抱着李氏，李氏嘴里的血开始疯狂的往外冒。

柳墨拼命用手捂，却怎么也捂不住:“不要，不要。“

“柳郎。。，你还记得。。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在百花城。。那个时候。我就。就。后来我们又相见。。我，我很开心。。。”

李氏笑着努力伸手抚摸着柳墨的脸。

“我记得，若岚，我记得。”柳墨的眼泪滴在了李氏的脸上。

李氏的瞳孔慢慢的放大，眼前像走马观花一样映出了她的一生。

七岁那年，大旱闹饥荒，爹娘都饿死了，哥哥也走散了。她带着五岁的妹妹四处流浪，后来被一个黑袍男把她们带了回去。

在一个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还有一群和她一样年纪的孩子每日不停的训练，一天只有一个馒头，还要和对方搏杀从对方手里夺下来。

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妹妹年纪小体弱被关了起来，那个黑袍人说，只要她把对方杀了，赢了馒头，她就能见到妹妹。

她拼了命的训练，她很出色，每次和妹妹见面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一晃几年后，她被派出来执行任务了，在那之后她没有再见过妹妹。

她被指派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让她心动的男子。她知道，他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她的任务是渗入当朝官员中，无论用什么手段，做夫人或者是妾，当一枚暗棋。

那天她按照计划去见那个，她要渗入进去，要嫁的官员，原来就是他。

作为棋子，还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该有多幸运，可是同时他也有可能以后是自己要杀的人。

喜忧参半。

成亲之后，日子过得很平静。

那个不见天日的训练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说想见妹妹，黑袍人说她没资格谈条件的时候，她就知道，在那种残酷的地方，妹妹大概已经不在世上了。

李氏的手垂了下去，她眼前最后的一个画面：

那年一年一度的百花会，繁花似锦，百花争奇斗艳，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她的团扇被人碰掉了地上，那个风度翩翩白衣少年手拿团扇，卓然而立，眉眼如沐春风，对她拱礼：这是姑娘的扇子吧，在下柳墨，可有幸得知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