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百四十六天下为盘谁为棋 落子无悔问东西（五）
吴靖宇端着新沏的热茶回到院中，给二人各自斟满，刚想落座，却被白奉先拦下。
“长风，你带着孙波图和蒙子凡，去巡查一下咱们带来的轻重骑。检查一下马匹粮草，可不能让这帮小子一出了军营，就懈怠了。”
吴靖宇撇了撇嘴，他还想坐在这一块听听军师带来的消息呢。大哥给自己安排活，还真是会挑时间。
等到吴靖宇同孙波图、蒙子凡离开后，白奉先和诸葛流云相视一眼，眼神中尽是担忧。
“说说你查出来的。”
诸葛流云点了点头，开始述说起来。
“赢烈是被他最为信任的谋士贴身刺杀的，用一把匕首，割喉。”
白奉先眉头紧皱，作为在西秦待过一段时间，同时被赢烈收为“五子太保”。他知道，赢烈身边有两大谋士，是他最为信任的人。擅长阳谋的慕长生，擅长阴谋的徐浮。
徐浮现在在守阳城，作为早期归顺荡寇军的人，白奉先和诸葛流云对他还是很放心的。让其和任青阳一起驻守作为最后退路的守阳城，可见一般。
不是徐浮，就只能是慕长生了。
白奉先回忆着对慕长生的第一印象。那是一位穿着得体，儒雅随和，满身书生气的男子。白奉先一时间竟是无法想象，慕长生出手刺杀赢烈的画面。
对于白奉先陷入思索，诸葛流云并没有急于继续说下去，等到白奉先眼神重新看向自己，诸葛流云才继续开口说道，“西秦王赢烈在勇冠城被刺杀时，西凉人翻越了雪山，从河洛之地向西秦发动了突袭。趁着主力部队都在勇冠城，再加上因赢烈之死，在军伍中产生的不小混乱。西凉人趁机一举夺取了近一半的蒙州土地。直到火蛇铁骑主将徐长空，在众多将领的推崇下，开始整合军队。亲自率军前去拦阻西凉人的铁蹄，这才止住了其步伐。更是重新夺回了大片土地，构筑了防线，避免西凉人继续东进。”
徐长空这个名字白奉先同样并不陌生，甚至对于徐长空的印象，还要清晰于慕长生。毕竟二人在大殿之上的第一次见面，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徐长空在成功拦阻西凉人的进攻后，在整个蒙州的声望达到了最高点。这也使得嬴氏一族对他很是不满意。在其率军回到蒙州城复命之时，以赢霸为首的嬴氏一族，想要对徐长空采取非常手段，夺取其手上兵权。却不成想，走漏了风声，让徐长空识破。”
说到这里，诸葛流云停了下来，表情凝重，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
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的白奉先忽然发现诸葛流云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不解和意外的看着诸葛流云。
“军师，徐长空识破后呢，他又是如何破解的？”
诸葛流云缓了一口气，说道，“铁血手段，重兵围城，逐一斩杀，屠戮嬴氏。包括赢霸在内，蒙州城所有嬴姓人，都被关押，凡成年男子，都被枭首示众。”
白奉先一愣，嬴氏一族在蒙州三百年，竟是会这样的结局。
“此事万万不可让问情知晓！”
诸葛流云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安排温将军去巡视鬼州三城的原因。”
“安排的很周到，鬼州有西秦军伍身份的就先让他们都留守吧。”
“有这个打算，”诸葛流云继续说自己接下来的安排，“鬼州兵基本保持不动，我已经在锦囊中写了，让徐浮和商洛，尽可能托住温将军。我准备调南语城胡雀，领兵十万，前往贵州南部，与邢州军对线。
贵州北部，由大师兄出马，领兵三十万，对抗蒙州与河州。中部，则由我陪同主公领兵四十万，直线前推，目标晋州。
各种细节，等回了贵州城，我会详细向主公禀报。”
对于诸葛流云的安排谋划，白奉先并没有不同意见，但他心中还有担忧，“咱们的这些想法和行动，青帝会不会有不同意见，甚至出手阻挠？”
回想着昨夜那曹景志每次看向诸葛流云时，那眼神恨不得粘在其身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就算诸葛流云在来之前，和白奉先明确表示过，一旦曹景志让他留在身边，定会断然拒绝。可昨夜的情况，不得不让白奉先有所担忧。
这边诸葛流云听了白奉先的话，明白其话中深意。不禁也蹙紧眉头，脑海中同样在回忆昨夜晚宴时，曹景志看向自己的眼神。
“青帝如今兵多将寡，手中可用之人，唯有大将军曹丰，自己黑狐军主将黑龙。不过曹丰需要统兵在北，防范蒙州境内的西凉铁骑。黑龙需要领兵驻守贵州城，不能随意外派。一旦南北开战，他所能倚仗也只有主公您，以及您手下的诸多将领。”
“如此说来，咱们倒还真有点功高震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恐怕南朝的文臣史官，要将主公骂惨了。”
诸葛流云说完，和白奉先四目相对，各自大笑起来。
“既然青帝对咱们的谋划不会有意见，那一会等他早朝结束，我就去找他，和他说咱们刚才的计划。争取下午我们就返回贵州。”
白奉先话说完，发现诸葛流云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心中暗叫不好。
白奉先半开玩笑的，试探性问道，“怎么，军师不会是准备留在应天城，不和我一同回贵州了吧？”
诸葛流云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低着头，沉寂片刻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着白奉先说道，“主公，这一次，流云不能陪主公同回贵州了。”
“军，军师，你……”
诸葛流云看到白奉先的神情，知晓他是误会自己要留在应天城，留在青帝身边了。赶忙解释道，“主公勿要担心，是在下没说清楚。此番虽不能与主公一同回去，是因为有些许杂事要在林州处理。流云并没有留在应天的打算，也不会去理会青帝的招揽。待到此间事了，流云定会快马加鞭赶回贵州城，同主公一起，迎战北朝。”
听到诸葛流云这般说，白奉先踏下心来，脸上的紧张神情也平静下来。
“需几日？”
“最多两日。”
“要不要给你留些帮手，长风、孙波图、蒙子凡，三个人随你挑选，都留下也可以。”
诸葛流云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小事而已。只是确定一下信息，无需担忧。”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先回贵州城，等候军师归来！”
二人同时站起身，各自向对方躬身一礼。
午后，曹景志单独宣见白奉先。白奉先独自一人前往如今的南朝皇宫。虽未曾有机会去过晋州皇城，但好歹也在晋州当过差，见识过皇城外围。如今来到这南朝皇宫，和那晋州皇城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随着引路宫人，一路来到一处别院。院中种植着林州特有的一些花草树木，现在正值初春，都有些返绿生芽。往里走，似乎是一处书房，显然是闲时休憩用的。
进入屋内，有些昏暗。屋中有袅袅烟雾，不知焚的是何香，味道奇异，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曹景志就坐在主堂前，白奉先一进屋就看到，连忙跪地行礼。
落座后，二人并没有过多话语交流。曹景志在问，白奉先在答。所聊的内容，基本上都是上午时，诸葛流云与白奉先沟通交谈的内容。
曹景志的问题很有针对性，好在诸葛流云早已将“答案”一一告诉了白奉先，白奉先对答如流。对于时局把控，兵力布置，说的头头是道。
这一场关乎南北朝未来战局的君臣会谈，最后在曹景志诚恳托付中结束。
白奉先在离开前，向曹景志辞行，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应天城，回贵州城。曹景志并没有客套的挽留，只是问了一句，诸葛军师是否也一同返回。在得到白奉先提供的否定答案后，曹景志明显心情愉悦起来。
白奉先又有些患得患失了。
夜晚到来的很快，白奉先在住所处，同吴靖宇几人饮酒求醉。诸葛流云虽也在一旁陪同，却是滴酒未喝。
待到将众人一一安排回屋睡下，诸葛流云独自一人来到院子中。坐在石桌上，仰头望月。
皓月当空，漫天繁星。
脚步声响起，诸葛流云从仰望星空中回过神来，看到的是缓缓走来的青帝曹景志。
诸葛流云连忙起身，准备跪拜行礼。
“草民诸葛流云参见……”
不等诸葛流云跪下去，曹景志快步上前，直接扶住其双臂，拦下诸葛流云跪下去。
诸葛流云微微抬头，看向曹景志，二人四目相对。
目光流转，眉目传情。
“流云哥哥……”
诸葛流云如遭雷击，虽心中有所猜想，但在此时这四个字中得到了验证，还是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你，你怎么会……”
“曹景志”低下头，一丝泪珠从眼角滑落。最终滴落在地面上，摔碎，融入尘土。
“流云哥哥，我是自愿的，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见到你。”
诸葛流云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片刻后，整个人又完全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