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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章 克死夫君的丧门星

寒冬腊月。

破旧的小院里积满了厚厚的雪层,只院门到正屋才有一条狭窄的小道。

天色蒙蒙亮,穿着深红旧袄的婢女小心提着食盒,顺着小道步入正房。

“夫人,用膳了。”

婢女芍药将食盒放到内室的方桌上,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

架子床旁边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位身穿素服的纤瘦妇人,正为盘好的发髻插上一支如意银钗。

“嗯。”萧岚语浅淡的应了一声,缓缓起身。

芍药小心翼翼的从食盒里端出四只碗盘,语气略带兴奋:“今日大厨房里熬了浓粥,热乎着呢,夫人多吃些,暖暖胃!”

萧岚语怔怔的看着桌上的四只碗盘。

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盘子里放着2个白面馒头,剩下那只碗里是满满的咸菜,油乎乎的散发着咸香味。

萧岚语低低叹息一声,“芍药,你使银子了?”

自从夫君过世后,婆家视她如眼中钉。公中不给她院子里发放份例,在其他方面更是极尽苛刻。

她和她院里的丫鬟一律不许出府。嫁妆铺子、庄子,均被婆家‘掌管’。

院里最初有十几名奴仆,到如今,只有芍药不愿离开,一直陪伴她左右。

这两年来,主仆两人无一件新衣。

夏食嗖饭,冬食冷饭。

除非府中有大喜事,否则只能悄悄贿赂厨房的管事,才能吃上一顿正常的饭食。

齐府的主子不想叫萧岚语好过,底下的人见风使舵,自然不敢轻易违背。

所以,她们想要任何东西,都只能靠重金贿赂。

这两年能在齐府活着,全靠手中的现银。

但这些都是有数的,这般大手笔贿赂,能坚持到几时?

娘家只是商户,且她爹唯利是图贪生怕死,惧怕齐知府。只要能维持萧齐两家的表面关系,又怎会关心她这个女儿过的什么日子?

芍药脸色一僵,低头轻轻应了声:“是。夫人的胃疾越来越严重,要吃热乎软绵的食物...”

“齐府轻易不会让我死。”萧岚语轻声道。

齐府贪图萧家的钱财,轻易不会让她死掉。

就如去岁隆冬,她病的快死了,还是有大夫来为她瞧病。

芍药抬头,倔强的望着萧岚语:“可是,夫人胃疾绞痛难忍!”

“傻芍药...”萧岚语端起桌上的热粥,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去。

主仆两人沉默吃完桌上早膳。

芍药给萧岚语膝盖上绑上厚实的棉垫,披上半旧的厚斗篷前往福寿院。

今日是夫人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萧岚语在芍药的搀扶下,走到福寿院。

守院门的婆子们只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拦,也不请安问好。

萧岚语习惯了仆人的无礼,径直走到连廊的尽头缓缓跪下。

她双手交叠放于额下触地,“不孝媳萧岚语给老夫人请安。”

齐老夫人不待见萧岚语,但初一十五还是要她去请安。为的自然不是看她,而是羞辱她!

最开始还让她跪在屋内,后来厌恶到连面都不想见,只想折腾她。

这半年,只肯让她跪在廊下。

若不是怕她跪死在雪地里,恐怕露天的雪地才是她该跪的地方。

萧岚语曾经反抗过多次,不想乖乖听话。但孝字大于天,忤逆二字,她压根担待不起。

轻则被掌嘴罚抄书。

最重一次代价...就是失去了忠仆芙蓉。

因为她发狠,想要逃出齐府,结果自然是失败。

她的大丫鬟芙蓉替她接受仗刑。

三十仗,血肉模糊,血流不止。

奴婢命贱,更何况是她萧岚语的丫鬟?

萧岚语花了五十两黄金,才求得几幅药。

芙蓉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死了。

齐大夫人路过跪着的萧岚语,狠狠啐了一口:“丧门星!你克死了二弟,成天叫母亲不顺心,怎么还不死?!”

年轻时的萧岚语容貌绝美。当初在认亲的时候,齐大老爷当场看呆了。

身边仆人唤了几声才清醒。

大夫人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至此便狠狠记恨上‘狐媚子’萧岚语。

三、四两位夫人则是目不斜视,一脸冷漠。

明哲保身,是后宅之道。

直到小辈们陆续前来。

有说有笑的孩子们,在看到廊下跪着的身影时瞬间噤声。

下一刻。

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哎呀,我都忘了,今个是初一!二伯母也要来请安呢~”

“哈哈,四姐,你母亲比我们孝顺多了!每次都那么早来跪着,一跪一整天,替祖母祈福,实在是太孝顺了!”

长房大小姐不耐烦的呵斥:“什么祈福?你们也太能给这贱人脸上贴金了。二叔是被她克死的!她跪在这里,是在忏悔!”

一名少年瞪着萧岚语:“大姐说的是!要不是她无用,我们齐府怎么会沦为整个沛城的笑话?”

说罢,甩了甩衣袖率先路过,还特意碾了碾萧岚语的裙摆,“不下蛋的母鸡!”

一群少男少女,神色各异的路过萧岚语。

唯有一名十二岁的少女落在众人身后。

她神情羞愤,之前听着兄弟姐妹嘲讽的声音,只唯唯诺诺的低头不语。

直到路过萧岚语时,才低声恨恨道:“你怎么还不死?!丢人现眼的东西!”

说罢,小跑追上前面的少爷小姐们,生怕进去晚了,会被兄弟姐妹们群嘲,更怕祖母责罚。

萧岚语痴痴的望着少女的背影,心如刀绞。

这就是二房唯一的子嗣,庶出四小姐齐玫。

也她精心养在身边七年的孩子,竟然有一天叫她去死?

芍药心疼的低唤:“夫人...四小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不是亲生的,养不熟!”

萧岚语垂眸,“我知她恨我,但她不该恨我。”

她十六岁嫁予齐衡,如今已三十岁。

两年前,正值壮年的齐衡照常在沛城最大的妓院留宿,却死在女人肚皮上。

妓院人多口杂,不消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沛城。

齐知府的嫡次子死于马上风,这是何等惊天丑闻?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因此,齐府家眷觉得丢脸,皆厌恶二房。

哪怕是疼爱幼子的老夫人也觉没脸,但她不会记恨自己的儿子,只会记恨儿媳管不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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