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读书了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对于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来说，七年的时间，遥远而又漫长，中间隔着太多太多的未知变量了。

就比如这次欠款事件！

姨夫严河山绝对是好心好意，这一点顾秋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可以的话，绝对能给父母减轻负担，顾秋理解，也愿意配合。

但是，办不下来！

不但办不下来，还闹得满城风雨，欠班主任钱，被贴大字报，让少年顾秋颜面无存，根本就没有面对同学们和老师的勇气。

少年郎在读书还是不读书之间彷徨，一时难以抉择。

作为老顾家的长子长孙，从小聪慧的顾秋一路以来都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在外闯荡多年的顾志国更是吃了没什么学历文化的亏，不然早就被那些甲方大公司聘用了，也不至于最终还是只能做一个包工头。

所以顾志国自小就灌输儿子学习才能改变命运的思想，加上姨父严河山的悉心培养，顾秋也算争气，一直都是不负众望。

但是同样，家里的情况摆在那里，父亲出事后基本没什么经济来源，靠母亲在田地菜园子里面扒拉，仅仅只是勉强糊口，哪里还有什么结余？

顾秋和妹妹顾晴晴的学费都是母亲咬牙攒出来的钱，还有生活费，而且待在农村避免不了的人情往来……

所有的一切都压在母亲那瘦弱的肩膀上，每次看着母亲战战巍巍的挑着菜担去镇上卖菜，顾秋的心里都在跟着发抖，却又无能为力。

发泄完了后，热血冲动的少年郎终于下定决心，不念书了，出去打工！

回去的时候正好下晚自习，旷课了的顾秋自然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面对黄世仁老师的冷嘲热讽和肆意批评，顾秋沉默不语。

月末放假，顾秋坐小巴车回家后，酝酿了好久，终于在晚饭后磕磕巴巴的说出了想出去打工的想法。

话音刚落，屋子里一片寂静！

正在收拾碗筷的高兰英手脚一顿，刚要准备开口，“啪”的一声，顾志国把手里的茶杯拍在餐桌上，“混账，你打什么工？”

回头看看父亲，从小到大没有在自己面前发过火的父亲，此刻一脸寒霜。

顾秋愣住了，忍不住抬眼看了眼母亲，高兰英只是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爸...我只是……”

“跪下！”顾志国怒目圆睁的大喝一声，里屋刚吃完饭还在做作业的顾晴晴，伸出脑袋正准备看看什么情况，闻声吓得连忙缩了回去。

顾秋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还是听话的跪在了地上。

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瞒着父母跟小伙伴们去河里洗冷水澡，被父亲拿竹条狠狠抽过一次，那之后父亲从来都没有对他发过这么大火，更是第一次罚跪。

如今刚刚提出不读书要去打工，就被暴怒的父亲罚跪，这让顾秋有点怀疑那晚在河边做出来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内心不免有些慌张。

“小秋，我问你，你不许撒谎。”

顾志国胸口上下起伏，像是在压着脾气，“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想读书？”

顾秋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母亲，短短一年多两年的时间，儿时记忆里温婉美丽的母亲已经被生活磨砺得疲惫不堪，以前光滑白腻的脸庞也在日晒风吹的日子变得黑黄干瘦，眼角的皱纹也开始慢慢浮现，看着顾秋回首高兰英一脸焦急的盯着儿子，欲言又止。

顾秋又抬头看看父亲！

自从出院后顾志国一直颓败自卑，跟儿女的沟通交流也没有以前的多了，家里的欢颜笑语少了很多，真正开始改善状态是在顾秋考上县一中后，顾志国才慢慢调整出来。

父亲脸色难看，不怒自威的盯着自己，顾秋硬着头皮看着他，眼神扫过顾志国微微佝偻的腰背，这让他越来越坚定自己不去上学的想法。

“我读不进去，不想读了！”

顾秋脖子一横，闭着眼睛说道:“跟同学老师的关系也处不好，再说了我长大了，应该出去打工挣钱，到时候把晴晴培养出来也是一样的……”。

顾秋的话刚一出口，气急败坏的顾志国转身就抓起了搁在身后的扫把，想也没想朝他抽了过去，高粱杆扫把甩起来相当趁手，顾志国这一下甚至带出了风声！

顾秋没有躲，只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偏了脑袋一下，顾志国本意只是吓唬吓唬儿子，奈何正在气头上加上身上有伤一下收不住手，高粱扫把结实的甩在顾秋脖颈上。

扫把上沉甸甸的高粱穗“啪”的一声甩过去，顾秋只觉得耳门处“嗡嗡嗡”不停作响，脸上和脖子火辣辣的疼！

含怒出手的顾志国也懵了，儿子脸颊到脖子上肉眼可见的发红肿胀，一道道细小的血痕慢慢浮现，顷刻之间出现的血痕恐怖异常，顾志国眼睛里露出一丝不忍和自责，拿着扫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顾志国，你是有病是吧，你还真打……”！

高兰英本以为丈夫只是吓唬吓唬小孩子，哪里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急急的抓过儿子的肩膀，捧着顾秋脑袋仔细检查着。

“你干什么？疯了吗？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打到眼睛和耳门了怎么办，破相了怎么办，有你这样做爹的吗？……”

情急之下的高兰英搂着儿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冲着顾志国就是一顿怒吼！

说完，她又着急的跑到卧室里翻出止血药粉，一边给顾秋轻轻吹着，一边温柔的擦着：“小秋，疼不疼啊，眼睛没事吧？耳朵能听见吗？……”

顾秋跪在地上，任由母亲摆弄着。

他也被打懵了，这是父亲时隔多年第二次打他，说实话没有儿时那次偷玩水后挨打的竹条疼，但是也让顾秋心有余悸。

尴尬又后悔的顾志国“哼”了一声，板着脸不说话，眼看高兰英检查上完药，发现儿子脸上的伤势虽然看着吓人，还好只是皮肉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长大了，有本事了，还以为上县一中开始成材了，没想到学会逃学了！”

想起顾秋刚刚说的话，顾志国抓着扫把的手再次紧了紧，一脸的失望：“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读书？”

顾秋把头埋在母亲怀里，沉默不语！

他知道父亲这么生气的原因，可他不愿意说实话！

说出来后，让他们知道因为欠学费被贴大字报，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不忍心看母亲再受苦，想帮家里分担……

那不是顾秋想要的结果，那是在父母伤口上撒盐，说出来不但于事无补，肯定还会让他们更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