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顶上的家

有了堂婶在，所以大家很快就了解到了张一帆的家庭情况。

张一帆是家中的独生子，他母亲张红霞是土生土长的毛家洞村姑娘，当年在外面打工的时候遇到了张一帆的父亲，不知道是男方遇难了还是变心了，反正张红霞独自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肚子已经显怀了。

未婚怀孕，在毛家洞这样的山村里，那可是天理不容的存在。

张红霞父母受不了村民们的指指点点，气得直接跟独生女儿断绝了关系，直到孩子出生后去村里上了张姓的户口，取名叫做张一帆，老两口才勉强接纳了这个孙子。

没过几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张红霞独自抚养着张一帆。

从莫名怀孕回来，到张一帆出生长大，要不是几个叔伯堂哥时不时接济照顾一下，张一帆未见得能顺利生下来，并且长大成人，更别说读书考大学了。

按照堂婶的话说，其实以张红霞的姿色条件，完全可以把孩子打掉再嫁，甚至带着孩子嫁人，也是有很多男人接受的，但她硬是撑着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男人，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将张一帆培养成大学生。

家中没有个男人，在毛家洞这样的贫瘠山村，一个农村妇女能够创造多少财富呢？

所以张一帆家中除了日常生活能够自给自足，学费方面早就债台高筑，甚至比顾秋家之前的情况更为艰难。

这也是叔伯亲房的人，看到张一帆是颗读书的好苗子，都认为这孩子会有出息，所以愿意借钱给他念书考大学的原因。

“咱们村别说大学生了，可从来没有出过高中生，条件好的读个初中和中专，就下山出去外面打工了，帆帆能考上大学，也算是我们村里的骄傲……”

村里的房子错乱复杂，石板台阶陡峭难行，除了习惯农村生活的顾秋以外，宿舍其他几个人早已气喘吁吁。

堂婶倒是健步如飞，面不改色气不喘，一边停下来等待众人，一边叹息道“帆帆那孩子又懂事又争气，从小到大学习一直都很好，本来还想着都已经进城读大学了，再熬两年也就出头了，谁知道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什么这种状况……”

顾秋几人的心中都有些沉重，就连一向跳脱的刘洋都默然不语，从堂婶的口中得知，张一帆突然不来学校的原因是因为担心他的母亲，去年冬天放寒假前几天，上山砍柴的张红霞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

“难怪放寒假那几天，小六子整天的闷闷不乐”，程莽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他舍不得我们……”

“他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不回学校了”，易星沉思良久，说道:“所以他在我们走后，就把自己的物品都收拾回家了，整个寒假也不开机，不联系我们……”

“这个小六子，不声不响的…”陈少聪咬牙切齿的说道:“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兄弟一起想办法解决啊，瞒着我们做什么？”

“四哥，家里条件困难的孩子，自尊心都强，或者说，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大多都很自卑，并且敏感……”

张一帆的心情，顾秋深有体会，因为母亲腰伤的时候，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就想着不拖累父母，出去打工挣钱。

“唉，老五你……”，陈少聪看了看顾秋，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一时不禁语塞，摇摇头不说话了。

“我家柱子他爸早就劝她别驮那重的树，弄点轻便的树枝自己家烧就行了，可她就是不听，说趁着下雪之前多砍点树，将树锯好驮下来劈成劈柴，再挑到山下餐馆好卖掉，给帆帆凑凑明年的学费……”

堂婶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咱们这里偏僻，又是大山顶上，山里的产出本来就不多，她又没个手艺，只能在山上地里刨点钱，近处山上的树早些年早就砍完卖钱了，只能越砍越远……”

易星抿了抿嘴唇，“堂婶，所以张一帆是因为阿姨没人照顾，才不去上学的吗？”

堂婶看了看大家手里拎的东西，又看了看易星，接着说道:“那孩子打小就乖，哪里知道这次居然这么倔，说什么也不去上学，还说等他妈妈腿好点了，就带着她出去打工挣钱，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谁指望他现在辍学挣钱了？要是没出这事儿，再过几年帆帆大学就毕业了，到时候找个好工作，这不好日子就来了吗？所以说这人啊，有时候它真的就是个命，命中注定的……”

堂婶又看了看兄弟几人，眼神扫过刚刚开着宝马车的陈少聪，接着说道:“我们都是农民，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钱，家里也有孩子上学，但是东家凑一点，西家借一点，这么多年不也慢慢过来了嘛，谁知道那孩子心里怎么想的，突然就不去学校了……”

在堂婶的感慨声中，大家翻过一座小山岗，终于来到了张一帆家门口。

那是一个长四档的青砖大瓦房，墙面是农村常见的青灰色土砖砌成，只是因为时代久远，墙上满是斑驳的痕迹。

屋顶上的瓦片也破旧不堪，很明显到了雨天肯定会有很多地方漏水，两个木棱格架的玻璃窗上，红色木棱上的油漆已经脱落。

几块没有玻璃的窗格上，蒙着的是几张尼龙薄膜，有的薄膜都已经破了几个洞，里面用的是硬纸板遮住，这样多少能阻挡住这个山顶上寒冬里的凌冽劲风。

屋前的院子没有院墙，只是用碎青砖和大石头垒了矮矮的一圈，倒是收拾得很利落，但仍旧有一股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愈发沉重。

张一帆的堂婶一走近屋前的院子，就对着屋内喊道:“红霞，红霞啊，帆帆的同学来了，你赶紧出来……”

话音刚落没一会儿，一位杵着一根粗树杈当拐杖的妇女出现在门口，朝外看了一眼，连忙拉开虚掩的大木门。

“哎呀，这真是…帆帆进山去了，你们快快进来坐……”妇女看着一群人来到屋前，有点手足无措的说道。

“这就是帆帆的妈妈！”堂婶介绍道。

“阿姨好，我们是张一帆的同学”，看着张一帆妈妈行动不便，易星连忙上前，招呼大家一起进屋，把东西放在堂屋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