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话说世间的事情，除了自身的努力和谋划外，天意也是极为重要的。

道长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便就只能交给老天爷。

只是我虽日日心焦，但是还是得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来，也是难受得紧。

就这样子连着过了三四日，消息没有等来，却是等来了六水不顾礼法，旁若无人的冲进千秋阁。

此时还是三更时分，连宫里面的门锁都未全开，也不知道六水是如何来到千秋阁的。

只见六水欢呼雀跃的冲进千秋阁，也不顾大家都还在睡觉，只是喊道：“千秋，千秋，你知道嘛，真的是大快人心啊。”

春雨听到六水卿咋咋呼呼的喊，也是一激灵就爬起来，把头发胡乱的拢了拢，就赶忙出来，对着六水卿小声道：“六水卿殿下，千秋殿下和七殿下还没有起来。”

“没事没事，我跟千秋这么熟了，千秋不会怪罪我的。”六水卿手舞足蹈的推开了门，说道，“千秋我跟你说啊，真的是大快人心。”

“能让六水卿全然不顾君子礼仪，在这半夜三更如此乱闯他人屋子，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事。”七殿下被吵醒，现下正是怨气深重，说道，“我也好奇的紧，快些说出来大家听听。”

六水一直都有些惧怕重光，现下自己有错在先，又见重光恼怒，之前那股兴奋劲，早已经被吓得抛到不知何处了啊。

六水战战兢兢，不敢言语，我见他这模样，也是好笑，说道：“你去前院等我，我收拾收拾，就来。”

六水听了这话，自是忙不迭的出去，退出去的时候还从指缝里偷看，发现我跟七殿下并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竟有几分遗憾。

我这大半夜被人吵醒，着实是恼火，我死命的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些，才让阿大他们伺候我洗漱穿衣，不提。

简单收拾一下，我便来到前院。

六水显然是被吓到了，一见到我，赶忙问道：“千秋，七殿下该不会生气了。”

“他性子如此，没有生气的，你不要多想。”我打了个哈欠，看见月亮还在树梢上，好像在嘲笑我一样。”

我也有些起床气，被这个点吵醒，说话自然也客气不起来，说道：“到底什么事情，你今天要说不出个东西来，你就会知道我生气起来可比重光生气可怕多了。”

“对对对，真的是大快人心。”六水卿激动着手舞足蹈的说道，“千溪昨日出宫了一趟，他看到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到底什么事情大快人心？”我心里面不爽，也是没好气的问道。

六水见我有些恼，也是不再磨叽，赶忙把事情说给我听，只是他一会说东，一会说西，听的我是云里雾里，全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话说我很难理解，一个巧言善辩出口成章的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话都说不清楚。

但是这个不重要了，我实在是太困了，我要去睡个回笼觉。

现在天气已经凉快了，凌晨这个时间还有点冷，抱着七殿下睡觉，真的是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

见我要走，六水卿有些急，拉着千溪说道：“千溪你快给千秋说。”

千溪性子本就有些内向，现下六水要千溪说，千溪也不知道从何说道，只得涨红了脸，想来半晌，才嗫嚅道：“昨天殿下让我去宫外买些糕点回来，我出宫的时候比较早，到菜市口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我看着还没有亮的天，抱怨道：“现在天也没亮。”

“殿下恕罪。”千溪知道我这是恼被六水吵醒，更是尴尬的紧。

我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让千溪继续说。

千溪又说道：“菜市口也没什么人，只有些买菜的人在忙活，我买了糕点出来，发现菜市口的门楼下站着许多人，这些人还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过我想没有人喜欢这么早八卦。”

这话本是吐槽六水，千溪听了，却是以为我在说他，自然惶恐不已。

但我跟六水都没有让他听，千溪也只得大着胆子，就像是没有听到我后半句一样，继续说道：“千秋殿下说的对，我当时看天色还早，自然也凑了上去，这才发现这门楼上竟然挂着一个人。”

虽然这人是我让人挂上去的，但是我还是心里一惊，幸好天黑他们也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不就死个人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宫里面每天少说也要死个三五个人。”

“这群市井小民哪里见过这个，一个个可兴奋了，买卖都不做了，人挤人的看，我差点就挤不出来了。”

千溪回忆了一下那个场景，还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的。

说到这里，六水卿眼睛都睁大了，就像是看到了几箱黄金一样，我也装作极有兴趣的样子让千溪接着说下去。

“没多久京兆府的衙役就来了，把那人放了下来之后，就要把抬到衙门去，这时有人认出来那人，好像是叫什么猫还是虎的。”

千溪说到此处，也是有些兴奋，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下子大家一下子就炸锅了，有的哭天喊地，有的求神拜佛，有的奔走相告，本来不算热闹的菜市口顷刻间就人满为患。”

“千溪也是无用，我昨天下午让他去打探一下消息，他竟然连那人的名字都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叫什么小虎。”

“这叫什么小虎的，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死了还能闹出来这么大动静来。”我装作有些兴趣的样子，说道。

“这叫小虎的，本是菜市口的一个混混，不知道得了哪里的势，一下子就支楞起来了，这也就八九个月的事情，可以说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百姓受其苦又求告无门，见他死了一个个如过年一般痛快。”

此事民怨沸腾，舆论战方面也够恭亲王忙几天的了。

想到此处，我装作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是一桩命案罢了，自有大理寺处理，与我们不相干。”

说完就要回去睡回笼觉。

六水卿听了这么说，也是一脸震惊的拉着我，狐疑的说道：“千秋你竟然一点感都不震惊嘛？”

我有什么好震惊的，这都是我安排的，但我不能直接说，只能装做无辜的样子，说道：“这人恶贯满盈，就是该死该杀，也应该是大理寺或者刑部以法定罪再杀，而不是以武犯禁，随随便便来个人就把他杀了。”

这话我是说给六水听，更是说给房顶上的道长听的。

“千秋你知不知道，昨天下午千溪出去的时候，鞭炮都卖光了，就是买来庆祝这恶虎伏诛的。”

六水并不认可我的观点，说道：“就这种穷凶极恶的人，自然人人得尓诛之，千秋你怎么还说以法定罪，若是真的能以法定罪，哪里还需要江湖侠士惩奸除恶。”

我真的是困的厉害，也不想与其争论。六水卿见我眼神迷离，又不言语，以为我是不同意他说的，气的他丢下一句没想到你是这样子的千秋，就怒气冲冲的跑了。

我倒是没注意到他恼了，只是心里面感叹，这六水卿的轻功是真的好，我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离开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千溪竟然也是个轻功高手，要不是他慌忙行礼之后才离开，我怕是也看不到他是怎么离开的。

又过了几日，还是那个时候，六水卿冲进千秋阁大喊道：“千秋，千秋，你快看这个，真的是气死我了。”

他这次来的比上次还要快，声音才传到我耳朵里，我的房门就被六水卿推开了。

六水卿这一次是气极了，他居然顶着七殿下吃人的眼神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

不过这次我是早有准备，毕竟小虎的那些罪状就是我让人收集的，更是我让人印成册，丢的京城到处都是的。

“千秋殿下，千秋殿下。”阿大追过来，给我披上披风说道，“天气寒了，七殿下让奴才给千秋殿下送个披风过来，可别着凉了。”

我任由阿大给我披上披风，看着六水卿和千溪穿的也十分单薄，赶忙让春雨他们拿两件袍子过来，可别冻着了六水卿。

“不需要，我现在热的不行，真的是气死我了。”六水卿气的来回踱步。

我看了看册子，装作惊讶的说道：“这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这狗东西竟然做下了这么多的触目惊心的恶事。”

“恐怕还不止，我让人去查了，册子上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事情，欺男霸女的事情，就是再写这样子十册子，一百册子也是写不完的。”

我让春雨送来了茶水，六水卿喝下去之后才稍微平静了下来，坐在了椅子上，独自生着闷气。

我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拿实了证据的，但我还是说道：“这上面的内容会不会是胡编的，上面的每一条，我都不敢相信是能在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听了这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六水，又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说道：“我最开始也怀疑是不是胡编的，或是谁栽赃嫁祸的，但是我让在京中的师兄弟暗访了一下，这上面的桩桩件件均是人证物证具在，哪里有什么胡编一说。”

“此人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凌迟处死都不能了这上面的一件事情。”

六水真是愤怒异常，见我骂那小虎，也是跟着骂。

我们骂了半晌，着实是解气，要不是七殿下亲自下来把我扛了回去，我跟六水怕是得骂到天亮不可。

骂够了的六水卿现在又变回了原样，七殿下的一个眼神就把他吓得如一条夹着尾巴的土狗，灰溜溜的逃走了，我看着他那缩着脖子的样子，真的是笑死我了。

再过了个十来日，还是那个时候，六水卿又火急火燎的来到千秋阁大喊：“千秋，千秋。”

“他有完没完。”七殿下脸黑的跟煤炭一样恶狠狠的说道。

我轻拍了重光两下，算是安抚，便起身披上披风，在六水卿推开门之前，就走了出去。

看着在我面前差点因为刹不住车就要撞门上的六水卿，说道：“你现在胆子肥了啊，真不怕重光揍你啊。”

六水卿难过极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哪里还有半分畏惧，只是悲伤道：“千秋，这世道还有没有公理可言啊。”

我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六水卿慎言啊。”

六水卿哇的哭了出来，抱着我把头埋到我的胸膛里，哭的可伤心了，别哭还边说：“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六水卿一个劲说的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只能看着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的千溪，说道：“你家殿下受什么委屈了，怎么哭成这样子。”

“就就就就，就是。”千溪看着我身后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看着身后，七殿下面色不善的盯着我怀里面的六水卿，感觉此事要坏，赶忙推开六水卿，让千溪扶着他。

“现在还早，重光你再多睡会吧。”

在旁人看来，七殿下很听话的回去了，还轻轻的关上了门，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脑子里是多么卑微的求七殿下的。

我还跟七殿下签下了好几条不平等条约，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能说。

见七殿下关上了门，千溪才敢说话，“宫外传来消息，大理寺已经发了悬赏文书，一定要把犯人抓捕归案。”

这恭亲王果然厉害，短短十来日的时间，就能把民怨沸腾的这件事情压了下来，难怪能成为北尚国最有权势的人。

我心里有些烦闷，但是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深呼吸恢复了一下心情，安慰六水卿道：“不就是个悬赏文书嘛，又不是抓到人了，值得你哭的这么伤心嘛。”

六水卿看了看我，好像是这么回事，哭的没有那么伤心了。

我又说道：“而且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人怕是早就离开京城了，就算是查出来是谁，江湖之大，岂是说抓就能抓回来的。”

六水卿不哭了，还是愁眉不展，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六水卿平静下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六水卿，阿大又凑了过来，说道：“要不要把道长送出京城，正好明日有批军械要送往北境，都是自己人，绝对安全。”

阿大的这个建议，让我有些动意，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最终感觉战胜了理性，想了想说道：“不用。”

阿大见我丝毫不慌，还以为我有什么后招，还吹了不少的彩虹屁，也就没有再提把道长送走一事，没想到竟差点出了乱子。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