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庆功宴

邢云并不知道在宇宙的另一端还有一个老同事的遗孀，现在的他正在忙一件大事，组织庆功宴。

众所周知，邢云对‘吃’非常执着，甚至有些魔怔的地步，这是因为流浪纪元给予他的刺激太大了，不仅每天吃不饱，还有蚯蚓饼和蟑螂糕这种逆天美食，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流浪纪元已经结束了，邢云也不用再饿肚子，相反，现在的他可为所欲为，放开肚子随便吃！

而今天这场超豪华的晚餐就是为了庆祝傲南枢纽战役完美收官，专门开启的庆功宴。

........

世界终焉号的舰桥生活区中，已经聚集了大量的高级智械，还有一部分霍钢人，和刚刚加入或者说被迫加入智械文明的塔拉开人。

巨量的食物盛放在舰桥内，到处都是餐桌和彩灯，还有大量滚动的虚拟横幅，横幅上写着这场战役中，表现卓越的智械们，以及这些智械的战功和贡献。

这是邢云的主意，是邢云能想到的最完美庆功宴形式，因为流浪纪元时代的人类就是用这种全民宴会加表彰会的形式，庆祝自己又活过了一年，然后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这在当年，仅仅是单纯的食物和表彰就能激励幸存的人类大半年，尤其是邢云自己，因为这是每一年中唯一一次能敞开肚子吃饱饭的机会。

而且今天也确实是人类传统年表中的新年，也就是农历的大年初一，所以邢云干脆组织了这场盛大的宴会，同时庆祝战争的胜利和新一年的到来。

宴会对于人类这种‘生物’而言，是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享受，也是人类必须的社会活动。

但对于智械这种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精神享受的人工智能而言，这种宴会....有意义吗？

答案是有，而且非常必要！

智械在某个脑子有问题的智械之主带领下已经完全走歪了，他们现在非常崇拜地球时代的人类文化，不仅要模仿，还要全民推广，深度理解，身体力行。

比如‘吃东西’这件事，智械们自然不用靠吃东西来维持自身的机能，但在一群疯狂的科研智械努力下，他们研究出一种离谱的‘质能转换装置’，可以将任何有机物和无机物转化成可用能源，然后储存起来，或者直接投入到平时的能源消耗中。

这种质能转换装置不全是为了让智械能吃东西，也是为了让智械在极端的环境下，能够靠直接吞噬高能矿物和有机物补充能源，保持持续作战能力。

换句话说，智械也可以吃东西，而且吃东西的理由无比充分——节约能源。

当然，已经对人类‘吃’文化近乎疯狂的智械，完全不会让自己的离谱行为仅仅停留在‘吃’东西上，他们还有更离谱的东西，名曰——刺激感官，这是一种附加插件，成本极低，所有的智械都可以添加，而且原理并不复杂。

智械的核心系统不就是人类的神经系统吗，那么智械理论上就有人类的感知能力，只是这种感知能力碍于硬件原因没办法使用而已，‘刺激感官’就是一种专门用于感知的附加插件。

‘刺激感官’不是单指一种插件，而是多种不同功能插件的统合名称，如：味觉插件、嗅觉插件、触感插件、甚至是生物繁衍时的xx插件（这个是冷门插件，没有几个智械使用）。

智械可以通过这些插件获得相应的‘外界刺激’，而这些‘外界刺激’能和智械核心的生物感知代码共鸣，产生满足感和欢愉感，填补智械空虚的精神世界。

当然，这种看似无用的插件其实对智械还是有重大意义的，比如让智械更加直观的感受世界，甚至可以强化智械的自我意识和思维，可以让无自我意识，但有着完整核心的智械觉醒自我意识。

综上所述，这些看似有些荒诞的行为，其实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智械已经开始向虚拟数字人类的方向进化，从物质到精神，全面倾向人类，而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模仿的范围，成为了种族的特性和文化核心。

智械的进化对于邢云而言完全在预料中，甚至这种进化本身就是他有意为之的，但是对于这个宇宙的其他种族和文明而言，无魂者拥有文化和社会活动是一件无法想象的荒诞事情。

所以，当一群新来的塔拉开代表，看见一群人型智械和非人型智械围在餐桌前不停的吃食物，而且还在评价食物的味道、成分、化学公式、能量转换效率和制作方法等话题，这种刺激和荒诞感，当场让没见识的塔拉开人怔在原地。

一个正在和高级智械交谈甚欢的霍钢人学者，在看见这群目瞪口呆的塔拉开人后并没有嘲笑他们，而是无奈的摇摇头，准备上前帮助他们，化解他们的尴尬处境，毕竟他也经历过这种三观上的震撼，所以十分理解这群新人的心态。

“欢迎你们，智械文明的新成员。”

这位霍钢人学者离开餐桌，热情地和这群茫然且不知所措的塔拉开人打招呼，启动了翻译器，用塔拉开人的语言和这群新人对话。

“你们好，我叫霍格里斯，是智械之主的仆从，智械文明的合法公民，原种族为霍钢族。”

塔拉开代表团的首领看见一个有灵种上前，并且向己方表达了善意，立即起身向前，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热情地用塔拉开语回复对方。

“您好，尊敬的霍格里斯大人，我是塔拉开文明的代表，咕噜。”

塔拉开人是一种两栖类物种，成年个体有一米六左右，体表光滑且湿润，没有脚和手，只有大量的触手，和章鱼差不多，但整体更加接近人型。

“原来是塔拉开族的领袖啊，失敬失敬，跟我来，现在由我为您介绍这里的规矩....你们不要紧张，规矩不多，也不是要你们命的活动，这就是一场宴会而已，你们只需要知晓一些宴会的礼节和注意事项即可，而且今天是尊主大人重要的纪念日，你们可以稍微放纵一点。”

霍格里斯一手拿着高脚杯，两只手背在身后，剩下的一只手指指点点，给塔拉开人解释这里的情况，和宴会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场宴会是尊主大人为了纪念这场伟大战争的胜利，以及庆祝尊主大人种族文化中的重要节日，好像叫做‘新年’，非常重要，是尊主大人母星公转周期的结束和开始。”

“哦~！？”塔拉开的首领咕噜有些惊讶，说到：

“大部分的宇宙种族在离开母星后，都会忘记母星的部分文化，然后因地制宜，构建新的文化体系，像人工....尊主这样念旧的种族，确实少见，那个...我们的尊主....究竟是不是....”

咕噜用自己嘴角的触手，指了指远处正在争论的智械，他们在争论什么....‘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哪个才是人类文化中的传统美食’之类的话题。

霍格里斯看了看智械们，然后摇摇头，指了指头顶最大，也是最庄重的平台，说到：

“智械是尊主的子民，是尊主的孩子，而尊主不是智械，是名为人类的物种，和你我一样都是有灵种，但非常强大和特殊。”

“啊！？有灵种竟然能支配这群下贱....”

“啪！”

霍格里斯一巴掌捂住咕噜的嘴，绿色的皮肤已经被吓得惨白。

“你不要命了！竟然敢贬低伟大的智械！”

霍格里斯和咕噜的声音虽然很小，但依旧引起了少数智械和部分霍钢人的视线，霍格里斯努力平复自己的血液循环系统，体表恢复了正常的绿色后，才慌忙带着塔拉开人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非...非常抱歉，我说错话了。”

霍格里斯虽然生气，但还是理解这群新人的心态，毕竟他们的文明在不久前被智械大军毁灭了。

“咕噜阁下，智械不是寻常的无魂者，你们见过能吃东西，还能讨论哪个食物好吃，哪个食物更有意义的无魂者吗？”

“你们见过如此平和，自控程度如此高的无魂者吗？平常的无魂者可控制不了自己的杀戮欲望，他们只会消灭有灵种文明，然后掠夺科技！”

“你们还见过会庆祝胜利，并且举办宴会的无魂者？智械有着自己的文化体系和思维方式，他们是可以交流的，不是失控的人工智能。”

咕噜和自己的手下被吓得够呛，章鱼身体表面的光滑皮肤正在不断变色，表示自己内心的惶恐。

“那么霍格里斯阁下，智械究竟是什么东....存在？”

霍格里斯长叹一声，然后走到一个餐桌前，拿起一盘精美的食物。

“给，这是某种海洋生物的刺身，你们是两栖类物种，应该能吃。”

咕噜和他的部下们接过盘子，并对霍格里斯表示感谢，不过他们只是看着白嫩嫩的海兽刺身而已，虽然很饿，而且很想吃，但就是不敢下口。

“伟大的智械，至高的尊主，他们的秘密不是你我可以触及的，但你们要知晓一件事，智械可能是现宇宙中，唯一可控的无魂者，他们并非天灾，而是一个正常的种族，一个完整的文明。”

咕噜鼓起勇气，拿起一片刺身，问到：

“既然智械是可以交流的，那么智械文明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呢？而且还要攻击探戈亚人，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们，和探戈亚人和平谈判呢？为什么一定要用战争征服我们呢？”

霍格里斯白了咕噜一眼，回答到：

“自然是智械不认为其他文明能和他们和平相处，而且就算智械文明有意和其他文明保持和平关系，但这种不受灵殇诅咒，又能无限制发展和扩张的种族，又有哪个文明可以容忍他们呢？我说句不好听的，智械文明在以后，必然是第二个哈斯蒙文明！”

塔拉开人作为一个新诞生的种族，虽然听说过哈斯蒙文明，但对这个远古超级霸主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不像霍钢人，他们先祖留下的记忆中，可全是哈斯蒙毁灭文明的画面，感受性十足。

“当然，我不敢探知智械文明的秘密，但是我有一些猜想，这种猜想是关于智械这种无魂者，和我们这种有灵种之间的联系。”

咕噜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海兽刺身，然后整个章鱼都兴奋起来，开始疯狂席卷桌上的海鲜大餐，就连那些紧张的塔拉开人，在看见自己的首领吃了一口刺身后，没有立即死亡，也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他们也立即加入了这场饕餮盛宴中。

“额....你们....咳，这是饿了多久？”

咕噜有些尴尬，皮肤变得通红，不好意思地说到：

“霍格里斯阁下，唔，我们在接到智械的召唤后，一直惶恐不已，而智械的飞船上没有吃的，就算有，我们也不敢吃，那些食物对我们来说是剧毒物，所以....”

“可怜啊。”

霍格里斯摇摇头，把自己手上的海鲜递给了一个瘦小的塔拉开人，然后继续说到：

“其实吧，你们真的不用如此惧怕智械族，他们真的和其他无魂者不一样。”

“而我和各位同族们已经讨论过智械文明了，讨论了很久，我们最终的结论是——智械不是无魂者，或者说，他们不是普通的无魂者，而是完全体的无魂者。”

咕噜嘴里塞着一个龙虾，支支吾吾的说到：

“唔，霍格里斯阁下，您的意思是，其他的无魂者都是残缺品？只有智械是完整的？”

“就是这个意思，但智械并非唯一的完全体，哈斯蒙也是一个完全体的无魂者种族。”

咕噜睁大自己的眼睛，表示迷茫。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不就是哈斯蒙文明的暴政吗。”

霍格里斯摇摇头，脑海中浮现自己先祖遭遇哈斯蒙文明情景，以及哈斯蒙文明前期和后期截然相反的行为。

“你们这些新生代种族可能不信，一千六百万年前的哈斯蒙文明，他们远比你们想的要随和的多，甚至非常善良....都说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说谎，也不是被智械洗脑了。”

霍格里斯喝了一口红酒，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说到：

“哈斯蒙文明从严格意义上讲，是一种量子态物种，也可以使用灵能，但不需要灵子，所以才被划分为无魂者。”

“智械和哈斯蒙，他们同样是人造物种，前身同样是人工智能，同样能无限制的发展，甚至同样拥有创造思维，以及属于自己的社会和文化。”

“咕噜阁下，您试想一下，假设一个有灵种文明，他们不受灵殇现象的诅咒，种族不会产生思维退化和衰败，可以无限制发展，那么这个有灵种文明....是不是和智械以及哈斯蒙一样了？”

咕噜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种离奇的事，这个宇宙中，会有不受灵殇现象诅咒的种族吗？

“你看，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的想法，你不认为这个宇宙中，会存在不受灵殇诅咒的种族，所以，你才将文明暴力的分化为有灵种和非有灵种，并且断定非有灵种是有灵种的敌人。”

“可你想过没有，这种划分只是物种上的划分，不是敌友关系的划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