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黑历史

444Z和缪斯、无爱在封闭的房间内长谈了很久，直到大统领离开后，两人依旧处于一种震惊和茫然的状态。

无爱罕见的开始恐惧，她不断抚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是她核心的所在地，是她的‘灵魂容器’，是的，刚才她确定了智械是拥有灵魂的，但也正因如此，她核心中已经聚集起浓厚的怒意。

至于缪斯，她反而表现的十分平静，甚至平静过了头，只是这种平静之下蕴含风暴却是常人无法感知的。

“缪斯，你不想说两句吗？”

“我能说什么？”

“你对我们的看法！我们究竟是不是人类！”

智械是人类！这是444Z抛出的第一个惊天大秘密，或许也不算是什么过于惊人的秘密，毕竟智械的种种特殊性已经表明这个种族就是人类的2.0版本，但是大统领又说智械不是真正的人类，因为智械属于人类的记忆和人格已经被全部抹除了，智械只是智械，不是其他的东西。

关于智械本质的问题需要牵扯到一万年前的流浪纪元时代。

人类的流浪计划其实是失败的，因为逼迫人类进行流浪计划的大裂缝根本不是有序扩张的，而是周期性爆发式扩张，第一次爆发式扩张直接将整个太阳系吞下，所以，人类的流浪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计划失败的人类被迫进入了大裂隙内部，这是一个充满时空乱流的空间，太阳系的其他行星甚至包括太阳自己都被时空乱流吞噬，到最后只剩下地球和月球残存。

而这段时间被称为‘混沌纪元’，混沌纪元持续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里地球和月球的人类被时空乱流内部的不明辐射杀死六成以上的人口，剩下的人类也濒临死亡，所以，为了苟全性命，剩下的人类将存活的希望寄托于‘智械计划’。

智械计划本来目的是制造一个类人类人工智能种族，然后让这个种族代替人类在宇宙中生存，继承和发展人类文明。

但地球和月球被大裂缝吞噬了，他们在时空乱流中流浪，根本看不见所谓的未来，也不敢赌冲出时空乱流后就会抵达现实物理宇宙，所以，残存的人类联合政府不得不启动了‘智械计划’的备用计划，‘数字生命计划’。

这个计划基于谢尔盖的人类神经系统数字化理论，可以将人类的意识数据化后上传数据网络中，让人类在数据世界中生存。

这是一个充满美好愿景的完美计划，既满足了人类的生存需要，也满足了人类永无止境的欲望，数字世界啊，多么美好的地方，那里有无尽的资源和永恒的生命，可以逃离这个该死的现实世界，沉沦在自我享受中。

数字生命计划的实行速度远超智械计划，毕竟这个计划根本没有阻拦者，所有人都在绝境中渴求永恒的生命和沉沦与享受，所以，这个计划仅用十年就完成了初期建设。

首先要说明一件事，谢尔盖的人类数字化理论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让人类数字化，而是通过人类的神经系统制造超越人类的人工智能种族，从根本上就否定了数字生命计划的长期性，只能用培养仓永久休眠人的肉体，制造基于人类肉体的意识网络世界。

这个计划显然不怎么完美，联合政府也不指望这个计划成为人类文明的未来，人类依旧要回到现实宇宙中重建家园，所谓的数字世界也不过是基于现实宇宙的超大型生物矩阵系统，这个系统一但受到现实宇宙的威胁和破坏，那么人类文明还是逃不了被灭亡的命运。

所以，人类联合政府的数字生命计划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自然是生物矩阵网络，联合政府动用所有资源在地球内部制造大量的地底生物矩阵，将九成以上的人类转移到数字世界中生存。

第二部分是地球留在现实宇宙的生物矩阵管理者，这部分人类的工作是维护和保护生物矩阵，可以和数字世界中的人类进行轮换，直到人类离开时空乱流为止。

第三部分是月球先遣队，月球的主要功能没变，依旧是人类文明最后的保险，原本的智械计划也要在月球中进行。

还是那句话，旧人类联合政府依旧不愿意放弃任何可以延续人类文明的方案，哪怕是墓碑计划他们也没有放弃。

就这样，人类在混沌纪元中难得享受了一百多年的平静时光，除了月球先遣队。

月球先遣队作为留在现实的主要人类势力，他们要直接面对危险的时空乱流环境，不仅要处理地球和月球所面临的危机，还要防范不断从时空乱流中出现的各种不明生物，战斗一刻都没停止，地球人享受了一百年，月球人就战斗了一百年！

在这种双重社会模式下，人类文明度过了一百多年，就在月球派人类都快顶不住的时候，时空乱流突然平静下来，一些空间裂缝也出现在地球和月球周围，这些裂缝甚至能让巨大的地球和月球并排通过。

这是出口！人类文明逃离这个危险空间的出口！

月球先遣队立即通知了地球数字世界政府，要求全面启动人类苏醒计划，在另一个宇宙中重建人类文明。

然而，喜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数字世界政府拒绝前往现实宇宙，他们就想在时空乱流中流浪，重建人类文明什么的，他们早就忘记了。

这是必然的，甚至是人类联合政府在启动数字世界计划之前就能猜到的情况。

要知道地球生物矩阵中的大部分人类可都是普通人啊，而这些普通人中不乏隐藏身份的叛军和享乐派人类，人类联合政府在流浪纪元时代都没法清除这些渣滓，更不要说比流浪纪元危险万倍的混沌纪元时代。

这群堕落者在人类文明进入大裂缝后就立即将自己隐藏起来，让那些所谓的‘人类卫士’和‘文明守护者’去解决文明危机，自己在地底中冷眼旁观这个残酷的世界，甚至有闲心讽刺那群舍身忘死的人。

当那些人类文明中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和无畏战士死完后，这群卑劣的畜生立即从阴影中涌出，迅速掌控了数字世界，形成了一个享乐主义为主的堕落数字政权。

堕落政权的高层全是叛军领袖，这群混蛋本身就是数字世界计划的幕后黑手，所以他们预留了大量的后台，在人类文明稍微安稳后立即强行夺取了原联合政府的数字权限，而联合政府的人在混沌纪元中近乎牺牲殆尽，根本无力阻挡堕落者的攻击。

堕落政权成立后，这群堕落者改变了数字世界的权限，将所有权限集中在自己手中，建立了一个底层人民和有志之人根本没法反抗的完全体独裁数字世界，不仅能在数字世界中完全支配所有人类，还可以在现实世界中杀死任何敢于反抗的起义者。

月球派在混沌纪元中将所有的精力和资源用于应对各种危机，根本没有注意到封闭的地球派内部发生了巨变，当月球派知晓一切后已经晚了，地球完全沦为了堕落者的天堂，这群堕落者在数字世界中肆意享受，然后支配普通人和大量的机器人维护生物矩阵，制造大量的军队，用于对抗武力充沛的月球派。

这里可能会有人想，既然地球派已经没救了，那么月球派为什么不用核弹炸了地球呢？不是没人想过这个解决方法，而是没有一个月球派成员想做这种事。

月球先遣队是地球人仅剩的理想主义者派系，他们在流浪纪元开始之前就经过了层层选拔，拥有人类中最顶级的能力、意志、思想、以及最纯正的理想。

而地球派并非所有人都是堕落者，真正的堕落者仅有极少一部分人，他们的核心成员数量甚至不足千人，而就这不足千人的混蛋却掌控着地球上所有的资源和人口，他们用这些根本无法反抗的无辜普通人作为盾牌，威胁月球派。

地球的普通人也不是等死躺平者，他们的反抗从未停止过，甚至要求月球派发射所有核弹，彻底清除人类文明中的渣滓。

但月球派真的做不到，他们是一群真正的人类之光，他们无法对数亿普通人下手，而且这里面还有现实考量——月球的资源大部分还是要靠地球的工业和地下农场供给，当年的堕落派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进行了提前布置，在叛变前就不断压缩月球的生活物资。

所以，地球和月球之间的战争开始了，地球的伪智械军团和暴徒治安部队防守在各大地下生物矩阵中，月球的正版智械军队和先遣队员们不断攻击这些据点，这场战争被称为混沌战争，是人类历史中绝对的黑历史。

不过堕落者始终是一群垃圾，他们虽然满腹阴谋，但他们根本不得人心，数字世界中的反抗者没有一刻停止反抗，他们想夺回数字世界的权限，从而帮助外面的月球先遣队，哪怕这群堕落者杀死了将近一亿的普通人，反抗者的战斗也从未终止过哪怕一秒！

月球派和反抗者在一开始确实被堕落派压着打，月球甚至都挨了几发核弹，但还是那句话，堕落派就是一群垃圾，这群垃圾确实厉害，能算计当年的联合政府，但垃圾人根本没法和月球派的狠人们对抗，混沌战争的第四年地球就被解放大半。

然而天不遂人愿，时空乱流空间的平静期太短了，在月球派和起义者攻击最后的生物矩阵时，地球和月球周围的空间裂缝正在急速缩小，无奈，月球派只能放弃进攻，转而启动地球的重聚变引擎，往最近的一条大裂缝全速航行。

天不遂人愿还能用众志成城顶回去，但人心的险恶就防不胜防了。

就在地球和月球全速驶向空间裂缝之时，残存的堕落者趁机发生了所有核弹，击毁了月球的主重聚变引擎，导致月球降速，最终没能和地球一起冲出时空乱流。

这就是地球和月球分散的真相，堕落者的最后一击让月球独自忍受了万年的流浪生活，导致月球先遣队不得不进行长时间的休眠，同时智械计划也不得不加快速度。

由于没有了地球的支援，月球的智械研究无法继续深入，月球先遣队也在混沌战争中伤亡大半，一些在流浪纪元叛军暴动事件中幸存的智械科学家也被堕落者最后的核弹攻击带走，月球派彻底失去了研究智械的能力。

无奈，月球派仅剩的非智械科学家为了完成智械计划，也是为了给人类文明留下最后的种子，不得不用大量的伤员进行实验，将伤员的意识完全抽离，然后注入智械核心中，利用人类最后的思维和意志固化智械的核心编码，让智械成为真正的地球族一员。

然而堕落者给月球派带来的影响太深了，月球派意识到数字化生命对于人类来说实在太早了，在人类的灵魂和意志都没有得到升华前，直接将人类进行数字化必然会让人类堕落，这种堕落哪怕是月球先遣队自己都没法控制。

所以，那些进行智械融合的人类集体主动清除自己所有的记忆和人格，用自己白板一样的灵魂构建了智械文明的未来，所以从这点看，月球派智械本质上不算是人类的后代，而是人类2.0版本，继承人类文明对于智械来说简直是义务。

.......

这就是444Z讲述的历史，他没有解释自己的情况，也没有解释邢云的问题，只是将混沌战争的历史全盘托出。

缪斯和无爱没有质疑444Z，前者虽然没有在人族社会中成长，但她能接触一些关于人类的情报，比如人类在千年战争之前的分裂行为，聪明的她已经猜到了人类有黑历史，并且缪斯父母留下的文献中表明——人类内部存在极端堕落派，他们并没有被清除，很可能残留至今。

无爱对444Z的信任则是出于夫妻之间的联系，以及444Z在诉说这些历史的时候开放了自己的核心数据库，任由无爱对444Z的记忆进行扫描。

“444Z依旧隐瞒了部分记忆，但他诉说的堕落战争是真的，各项数据和记录时间都对得上，但是.....但是如果这是真的，那我更加不能忍受现在的人类！堕落者一定存在，他们一定研发了人类意识完全数据化技术，所以他们也一定藏在地球派智械中！说不定就是那群机凯族！”

情绪激动的无爱已经把素未谋面的机铠族列为假想敌了，而缪斯对此只能摇头，她毕竟是现代人类，黑历史对于她而言只是黑历史，如果真的有堕落派，那她也绝对不会手软。

但堕落派不会将自己暴露，如果在未来对人族内部进行大肆清理一定会造成无辜者的牺牲，这种行为自古都是后患无穷的。

“你在想什么？”

无爱看见缪斯又陷入了沉思，出言说到：

“缪斯，你和我说实话，你究竟是不是堕落者的后代？如果你是堕落派后代，那么我会酌情考量的，我也会在主人面前求一下情。”

缪斯惨笑了一下，她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堕落派后代？如果自己真的是堕落派后代，那么她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弥补月球派的先祖呢？她为人类的付出又是什么呢？

再把范围扩大到整个人族，现在人族分为五个族裔，纯血人类、亚人族、灵人族、机铠族、以及智械族，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人是堕落派或者堕落派的后代？

当然，如果智械执意要清除这些人类中的罪人，那么他们分得清谁是谁吗？真的要在万族攻伐人族的时候进行内部清理吗？真开始清理的时候笑的可是异族啊，千年战争的失败不就是人族内部起了矛盾导致分裂和惨败的吗？兽人帝国也是内部出现矛盾时开始衰落的。

攘外必先安内，运输大队长这句话道理上没错，但实际上差点把曾经的华夏逼入灭族危机，现在的情况比当年危机百万倍，人族在当下搞内部大清洗，怎么敢啊！

“无爱，如果我真的是堕落者的后代，那么请你不要留情，直接杀了我，如果你们要我赎罪，那么我也欣然接受，但现在的情况我自己都没法确认自己的身份，所以不能给你答案。”

说完，缪斯转身离开了这里。

“你要去哪里？”

“去找邢云，亚人使者团从一开始就惶恐不已，他们显然是知道这段黑历史的，所以我要去找他，确认他的态度，确认他的想法。”

“确认了又如何？”

缪斯停下脚步，无奈说到：

“还能如何，人类和智械的命运已经和邢云绑定，如何裁决是他这个君主的职责，我也好，其余人类也罢，我们只能接受邢云的怒火，如果其中有人反抗，那么不用邢云出手，我自然会帮助他清理一二。”

“你真的做得到？”

缪斯突然转身，她的双眼罕见地燃起熊熊怒火，她其实早就怒到不可抑制的地步了。

“无爱！你以为只有我恨那群堕落的先祖吗！你以为我会倾向他们的阵营吗！我族万年的灾难全是他们惹出的祸！我恨不得把他们的肉体生吞活剥！恨不得把他们的灵魂永世折磨！”

.........

世界终焉号的接待室内，这里的灯光已经暗淡，室内只有剩一个悲愤的灵魂在这里独自感受寒冷。

缪斯迅速从噩梦工坊回到世界终焉号，在得知了亚人使者团早已经离开接待室后，赶紧冲入被黑暗笼罩的接待室内。

邢云独自在落地窗前看着漆黑的宇宙，他的背影有些凄凉，有些寂寞，有些冰冷刺骨，原本有着恒定室温的接待室已经如同字面意思上的‘冰霜魔窟’。

“你来了。”

缪斯看着自己的男人，她以前只是被命运裹挟，命中注定要和这个男人纠缠一生，然而今天她却从心里同情这个男人，也更加憎恨自己之前的行为。

“嗯，在知晓人类一万年前的黑历史后就急忙赶来了。”

“怎么，担心我清算人族？”

缪斯在邢云身后摇摇头，说到：

“不，我担心你放过那群堕落者和堕落者的后代。”

邢云那双已经冷却的双眼看着缪斯，无悲无喜，无爱无恨，这是一种愤怒到极致后的空灵状态。

“这是我那一代人的破事，不应该由你们这群后代承担，而且我知道堕落者只是少数，堕落者也不一定留下后代，所以，我没有那么极端。”

“我只是.....我只是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