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拒绝
莱恩脸上带着微笑。
他蓝色的眼睛中，透露出热情和诚恳。
一点都不吓人。
相反，还很吸引人。
但当莱恩朝丹啦拉·吉奥丹诺和哈蒂·波丽托弗，看过来的时候，她们两个还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哈蒂·波丽托弗最先反应过来，觉得有些羞愧，于是大大方方地直接走过去，出声问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准备好了？”
“当然！”
“梅毒药剂！
治疗梅毒的药。”
“……为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没关系，我也不会，但我有大概思路，明天我跟你一块儿炼制。”
哈蒂·波丽托弗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她有一种扭头就跑的冲动，但理智还是让她强忍着这种不适感，又一次问道。
“为什么要炼制这种药？”
“觉得有些丢脸？”
莱恩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态度。
他蓝色的眼睛，此刻仿佛深邃的天空，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
哈蒂·波丽托弗抿了抿嘴。
“当然！”
如果不是莱恩之前一系列的举动，让他本人充满某种魅力。
哈蒂·波丽托弗这个时候，已经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她是天才美少女炼金师没有错。
确实也在研究炼制药剂没有错。
但这不代表她愿炼制治疗梅毒的东西。
名声不好听！
特别是在她还是一个女孩子的情况下，研究这种药剂，更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风言风语。
哈蒂·波丽托弗多年以来的贵族教养，让她潜意识避开这种事。
一个女孩，和梅毒联系在一块。
就算是和治疗梅毒的药剂联系在一块，都实在太荒谬了。
莱恩看着她。
那双蓝色眼睛，依旧十分平静。
哈蒂·波丽托弗被他平静的目光注视着。
她突然想到刚刚萨斯·汀的转变，有些头皮发麻。
“你……想说什么？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对一个女孩子的名誉……”
“你为什么会觉得，炼制治疗梅毒的药剂，会对女孩子的名誉造成影响？”
莱恩突然出言打断了她，语气当中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好奇。
哈蒂·波丽托弗感觉整个人都要疯了，从她脸上开始有些崩坏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显而易见？”
“你真是疯……”
哈蒂·波丽托弗瞪大眼睛刚要嘲讽，就被莱恩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你一直都想摆脱身上美少女炼金师的标签。
准确的说是那个美少女的标签。
你总觉得这个称号中暗含着某种居高临下隐藏着的恶意，对吗？”
“……”
哈蒂·波丽托弗抿着嘴，瞪大眼睛，想呵斥莱恩狂妄，却无法反驳。
因为他说得对。
莱恩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驳，就继续说道。
“所谓的美少女的标签，是那些明明天姿都不如你，甚至都不如你努力的男炼金术，为了把你排除在炼金师这个圈子以外。
物化你的一种手段，不是吗？”
“……”
哈蒂·波丽托弗张了张嘴。
她看着面前那双蓝色的眼睛，突然有种被发现秘密的恼羞成怒，又有一种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压抑，触底反弹后的歇斯底里。
哈蒂·波丽托弗不再维持那副淑女的样子，表情变得凌厉，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
“没错！
我就是觉得那些家伙不如我，怎么了？
明明我比他们更聪明，研究出来的东西也更加好，就是因为我是个女人，这群混蛋就排挤我，其中不乏用那种恶心的目光看着我，窥视我。
最后还给我安了一个美少女炼金师的名号。
我私下里打听过，他们大部分人对我的想法……很恶心。
这群混蛋并没有把我当成一位强大的博学的，有才华的炼金师，甚至都没有把我当成同类。
而是当成某种可以决逐占为己有的物品，他们想要占有我，通过占有我，得到我所拥有的一切……”
哈蒂·波丽托弗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停下时气喘吁吁，眼眶都微微发红。
但当她抬起头。
得到的还是那双蓝色眼睛平静的注视。
和一句重复的问句。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炼制治疗梅毒的药剂会对女孩子的名誉造成影响？”
“……你真是个疯……”
哈蒂·波丽托弗疲惫的就想直接转身离开。
但莱恩接下来的话，却直接将她钉在原地。
“……你不觉得你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吗？
你所谓会妨害女孩名誉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就是他们日积月累强加给你的？
如果研制这个药剂的，是一个男炼金师，那么他肯定会得到荣誉。
除此之外，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一些关于他的风流韵事的调侃罢了。
那凭什么一个女炼金师就不行呢？
就凭你之前所知道的那种‘常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蒂·波丽托弗身体有些发抖。
莱恩的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却是能直接掀翻这个时代最基本认知的妄语！
如同疯子的呐喊，像恶魔的低语。
莱恩上前一步，凑近哈蒂·波丽托弗，在她耳边温柔，却坚定的说道。
“我只希望你能够打破，那些蠢货给你设置的枷锁。
打破那些捆住你手脚，让你只能像一个货物一样任人摆布的所谓的常识……”
莱恩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吹在哈蒂·波丽托弗的耳边。
有些痒。
但哈蒂·波丽托弗此刻心中没有半分羞涩和旖旎。
她只感觉到浑身发冷。
莱恩对她说的话，就好像是魔鬼的蛊惑，在少女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又让她心里原本根深蒂固的“常识”，一点一点裂开口子。
越裂越大。
而那蛊惑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还在继续。
“哈蒂，加入我们吧。
抛开那些束缚你的东西，和我一起去研制那些愚蠢的男炼金师，炼制不出来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语言，行为，都可以作假，唯独事实不能。
来吧，和我一起用铁一般的事实，砸碎那些束缚在你身上的东西，砸碎那些丑恶的脸……”
哈蒂·波丽托弗呼吸变得粗重。
原本由内而外，因为心情波动过大和害怕，而感到发冷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燥热。
心跳越来越快。
最终，哈蒂·波丽托弗抬起头，紧张的舔了舔嘴唇，看着面前那张很近的年轻英俊的脸。
她眼睛有些迷离，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真是一个魔鬼……”
莱恩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淡淡的笑着，脸上带着某种喜悦，和隐藏很深的疯狂。
他伸出手，再一次诚恳发出邀请。
“如果所谓的神，就是那些虚伪愚蠢的家伙的话，那我愿意做这个魔鬼，去打碎那些神明虚伪的面具。
哈蒂，要加入吗？”
“……我加入！”
哈蒂·波丽托弗此刻已经知道莱恩的疯狂，但她还是咬着牙，把手握了上去。
昏暗的仓库中。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一只手白亮细嫩，就好像一直呆在象牙塔，所做的最重的活也只不过是书写文章，做实验，翻开书本。
而和她紧紧握在一起的另一只手，虽然修长有力，却依旧带着一层茧子，那是辛苦劳动留下的痕迹。
而现在这样完全不同，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握在一起。
两只手都很用力。
就好像是，要一起用力，去砸碎某些东西似的！
萨斯·汀在远处摇了摇头，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在莱恩刚刚给他的那一大叠资料上。
虽然早就知道莱恩先生的“魔力”。
但在眼皮子底下，亲眼看到，一位贵族淑女，一会儿的功夫，就答应下这种会影响贵族小姐自身名誉的事情。
还是令他不禁暗暗感慨莱恩的神奇。
只能说，不愧是莱恩先生。
但在莱恩和哈蒂·波丽托弗身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是丹啦拉·吉奥丹诺。
这位比哈蒂·波丽托弗更加淑女的贵族小姐。
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直勾勾的看着莱恩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哈蒂·波丽托弗好看的眉毛下意识皱起。
她心里依旧对吉奥丹诺姐妹充满厌恶，尤其是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妹妹。
莱恩则感到有些惊喜。
毕竟，工具人从来都是多多益善。
但他当仔细看了看丹啦拉·吉奥丹诺此时的表情之后……
丹啦拉·吉奥丹诺能感受到莱恩大胆的目光，在她娇嫩美好的脸蛋上扫过。
她心中莫名有些羞涩和甜蜜。
却没有逃离。
反而又悄悄向前走进一步。
哈蒂·波丽托弗察觉到丹啦拉的动作，眉头一松，嘴唇一撇，下意识就要挖苦嘲讽。
但莱恩却先说话了。
只不过是拒绝。
“抱歉，丹啦拉·吉奥丹诺小姐。
你并没有我需要的才能，所以请回家去吧。”
“……为什么？”
丹啦拉·吉奥丹诺愣住了。
“我……我有钱，我也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
莱恩略微冷酷，却又干净利落的拒绝，让丹啦拉·吉奥丹诺整个人都如同石化的雕塑一样，呆愣在原地。
不知所措。
她原本病态般红晕漂亮的脸蛋，此刻也全都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就像是脆弱又漂亮的瓷器。
莱恩叹了口气。
丹啦拉·吉奥丹诺现在这副模样，更加验证了他刚刚的猜测。
他已经猜到丹啦拉·吉奥丹诺此刻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丹啦拉·吉奥丹诺，这位交集并不算深的贵族少女，居然神奇的爱上了他。
或许是阴差阳错。
或许还有些许的病态。
但终究是爱。
莱恩现阶段最需要这种贵族子弟工具人。
但他从来都是先用言语欺骗，随后再利益互换。
他给他们想要的，然后从他们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
就算是他曾经多次示爱的长腿御姐皇后陛下埃丽卡·吉尔曼其实也是一样。
所谓的示爱，只不过是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维持两个人同盟的基础，还是利益互换。
一个想要权利和自由。
另一个想要对方身份背景作为靠山。
但丹啦拉·吉奥丹诺完全不一样。
她想要的是他这个人。
或者他对她的感情。
莱恩知道他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渣男。
但却不是这种渣男。
他无意单独用感情欺骗一个贵族少女。
更何况莱恩也深知。
招惹丹啦拉·吉奥丹诺，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特别是在两人之间还没有利益交换的时候。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必须干净利落的解决。
丹啦拉·吉奥丹诺很漂亮。
小小年纪就已经发育得很好。
皮肤白皙光滑，有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像是一个漂亮的娃娃。
又是一个娇弱的少女。
特别是当这个少女用那种憧憬的眼神柔弱地看着你的时候。
或许大部分男人都会心软，然后慢慢沦陷。
但是。
莱恩并不是那些大部分男人中的一员。
他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环境，已经让他强迫自己变得开始变得不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莱恩深知，他必须抛弃那些无用的感情——例如荷尔蒙产生的欲望，本身基因带来的躁动等。
可丹啦拉·吉奥丹诺没有动。
她依旧站在原地，略微倔强，却又痴痴的看着他。
莱恩又一次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很不擅长处理这种……“烂桃花”。
哈蒂·波丽托弗站在旁边。
她好像看出了什么，但却抱着肩膀，一副瞧好戏的态度，一动也不动。
莱恩知道，这个小心眼的女人，是在报复他刚刚劝说过程中，给她造成的惊吓。
于是，莱恩只能自己处理这个问题。
他想了一两秒，就敛去笑容。
然后面对面，慢慢靠近丹啦拉·吉奥丹诺。
因为背对着光。
莱恩脸上的阴影越来越浓郁。
整个人也仿佛陷进黑暗当中。
丹啦拉·吉奥丹诺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突然想起，上一次聚会见到的那个“小丑”！
虽然她现在知道，那个小丑就是莱恩。
但当时那个小丑带给她的恐惧，其实直到现在一就没有消除。
甚至发酵，酝酿，让她为了逃离那种恐惧，下意识喜欢上了莱恩。
毕竟，给莱恩“爱”，就相当于给小丑“爱”。
而爱往往是相互的。
如果莱恩接受了她的示爱，那么小丑就永远不会再来她的梦中伤害她。
或许逻辑有些扭曲。
但这就是人类的感情。
丹啦拉·吉奥丹诺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她的一切行为都是下意识的。
下意识的去寻求一种安全感。
可现在，莱恩却在激发她的恐惧。
丹啦拉·吉奥丹诺此刻因为恐惧，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之后，却只看到莱恩离开的背影，和他远远留下的一句话。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丹啦拉小姐，你和我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对我的感情，也不过是残忍的巧合。
忘掉它，离开这里，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