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自杀
“为什么会这样?叶妩她怎么会自杀?”叶妈难以相信,身体踉跄着,仿佛随时会倒下。
叶爸沉着脸,双眼泛红,眼里强忍着晶莹泪光。
他伸手将妻子搂在怀里,不停拍着她的后背,“会没事的,叶妩她会没事的。”
他一遍又一遍呢喃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妻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茱蒂慌得六神无主,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浴室中那令人绝望的一幕。
叶妩她自杀了,她为什么这么傻啊?
她的手掌捂住脸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掉落下来,砸在地上。
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术还在继续,不断有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又提着血袋再度进去。
叶妈几乎站不稳,神色异常苍白,她怕,怕手术会突然结束,怕医生会一脸遗憾的走出来,告诉她一个无法接受的消息。
等待是漫长的,度秒如年,那是令人压抑,令人抓狂的煎熬。
茱蒂慌忙拿出手机,这件事必须要告诉老板,他应该知道在叶妩身上生了什么。
特意避开叶爸叶妈,走到医院外,拨通了裴锦尘的电话。
“嘟……嘟……”
数秒后,电话才被人接通。
“老板,不好了,叶妩她刚才在浴室里自杀,现在正在医院急救。”她一股脑地把刚才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电话那头的男人。
自杀?
裴锦尘幽暗的瞳眸蓦地缩紧,峻拔的身躯竟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腿生风,握着手机冲出办公室。
Joy正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想向他汇报工作,却被前方冲来的人影惊住,肩膀被重重一撞,怀里的文件哗啦啦散落在地上。
他愕然扭头,只来得及看见那抹已走到电梯口的黑色身影。
老板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他刚想出声询问,裴锦尘却再度转身,没等电梯抵达顶层,直接拐道从安全通道下楼。
他等不了了!
“……”双眼迷茫的眨动着,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老板连等电梯的耐心也没有?Joy脸色一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追了上去。
黑色的法拉利如同离弦的羽箭,疯狂冲出金帝大厦负一楼的停车场。
引擎咆哮,车速直逼两百码,从街头呼啸而过,卷起一股飓风。
“搞什么啊?”被这股大风吹得头凌乱的路人,愤愤不平的咒骂道。
车速丝毫不减,一路狂飙抵达医院。
茱蒂一直等待在医院外,见前方街头那辆熟悉的轿车一个飘逸,利落地停下,她赶紧上前。
“她人呢?”开门下车后,裴锦尘沉声问道,俊美的五官,只剩下一片寒霜,紧绷的下颚犹如刀锋般锐利,整个人犹如一座随时会爆的火山,危险至极。
茱蒂心头一颤,有些害怕,手指颤抖地指了指手术室的方向,“还在急救室接受手术。”
裴锦尘一言不的绕过她的身旁,拔脚往医院一楼大堂冲去。
宽敞的白色走廊上,叶爸叶妈相互依偎着,站在椅子旁,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那扇紧闭的大门,望眼欲穿。
后方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并没有引来他们的注意,一颗心全都扑在了生死未知的女儿身上,哪里顾得了别的?
当看见两个老人熟悉的身影后,脚下的步伐猛然顿住。
他们在这里,就证明茱蒂没有撒谎。
她真的在手术室里,正在和死神争斗。
裴锦尘的眸光微微暗了暗,一抹冷意染上眉梢,自杀?她居然敢自杀!?
茱蒂紧跟着回到手术室外,咬着嘴唇,神色愈不安。
Joy也尾随而来,当看见叶爸叶妈后,他才恍然,原来是叶小姐出事了,难怪老板会这么着急。
“伯父伯母,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老板。”茱蒂强忍着心里的恐慌,为了分散注意力,主动给叶爸叶妈引荐。
“嗯。”两个老人却连正眼也不曾往裴锦尘身上看去。
这时候,就算是国家最大领导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分心,不会在乎,心里想的,念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女儿的平安。
裴锦尘垂落在身侧的拳头微微一紧,她不会有事的,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敢死?
身侧的气压低沉得可怕,阴森、恐怖,如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整个走廊的气氛也随之凝固,沉重得让人难以喘息。
足足两个半小时的等待后,手术室外的红灯叮当一声熄灭。
众人神经一紧,纷纷抬眸直视前方,等待着医生出来。
披着白外褂的主治医生满头热汗从手术室内走出,将口罩摘掉,还没来得及说话,叶妈就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问道:“医生,我的女儿情况怎么样?”
作为医生,早已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生离死别,病人家属激动的情绪,他很能理解。
当下微微一笑:“请放心,病人治疗的时间在有效范围内,生命暂时没有任何危险。”
“什么叫暂时?”他不喜欢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裴锦尘凉凉开口,眉梢紧皱,透着几分不悦,几分不满。
医生愣了愣,解释道:“病人失血过多,虽然及时输血,但会不会有排斥反应或者有没有后期的感染,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排斥和感染的几率有多高?”他再次逼问,姿态威严、高傲。
“不确定,但有这种可能。”医生不敢隐瞒,说出实情。
不确定吗?
裴锦尘刚想奚落他作为医生,却无法确定病人的平安,就在这时候,几名护士推着担架车缓缓从手术室里出来。
她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孤零零躺在白色的担架车上,手背挂着点滴,输着血浆,双眼紧闭着,脸色很是苍白,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白。
他的心微微一疼,才两天,她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德行?而且还玩起了自杀的游戏?
这就是她处心积虑的想要逃离,换来的结果吗?
他的眸光暗沉如海,眼眸里闪烁着无尽风暴,似怒,似气,但当他看见从面前被人推着经过的担架车后,这股复杂的情绪则被裴锦尘狠狠压住。
“Joy,去市医院打招呼,随时转移。”这里的医疗设备比不上C市最大的医院,他要把她送去最好的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至于为什么连裴锦尘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她是公司决定要力捧的艺人,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在这一秒,他选择性的忽略掉叶妩在市医院跟着陆言书离开的事,只想她能尽快好起来。
他宁肯她精神百倍的和自己争执,也不愿见到她这副要死不活、苟延残喘的可怜样子。
“我不建议病人现在转院,她的情况并不适合移动,有可能造成伤口再次撕裂,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而没有得到及时缝合与治疗,将会产生更为严重的后果。”主治医生尽责的出警告,不是他危言耸听,他只是在为病患的生命负责。
眸光微闪,身侧散的气息越冷冽,就在Joy以为老板会动怒时,却听见他吩咐:“找市内最好的专家过来。”
他不会让任何危险的状况出现。
强势的命令,不仅让Joy吃了一惊,就连主治医生也愣住了。
这位到底是什么身份?仔细打量着眼前气场十足、尊贵非凡的男人,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好的,老板。”回神后,Joy急忙点头,握着电话到角落联系市内的顶尖医生,花重金聘请他们赶来医院。
医院里最昂贵的单人病房,被叶妩占用,裴锦尘跟随着担架车来到房间,看着医护人员将她搬上病床,她们的动作在他眼里,算不上温柔。
裴锦尘锋利的眉梢微微皱紧,“我来。”
将人抱在怀中,强行挤开围在床沿的护士。
由不得人忤逆的命令,以及他那张阴沉、危险的脸色,让护士不敢插手。
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拽开,把人安稳放在床上,手指不经意拂过她冰冷的脸蛋,微凉的触感,竟引得他心尖一阵颤栗。
她看上去就像是早已死去一般,只剩下一具空壳子。
“叶妩,不要以为你可以轻易死掉,你最好给我醒来,我还在等着你的解释。”他俯身凑近她的耳畔,轻声低喃。
叶爸叶妈站在门口,愕然望着房间里这暧昧的画面,心头有些惊疑不定。
叶妩和这位裴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绝不是普通的上下属这么简单!
“伯父伯母,请你们放心,叶妩她那么坚强,一定能挺过来的。”茱蒂擦了擦眼泪,在旁边出声安慰。
“但愿吧。”叶爸摇摇头,将心里掀起的骇浪压下,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女儿能平安无事,那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敢想象,如果叶妩有事,他该怎么办。
她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放弃生命?是因为那些报道?还是因为别的?
叶妩自杀住院的消息,被裴锦尘强行压下,医院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他下了封口令,金帝公司的保安部出动六人,轮流守在病房外,提防有狗仔记者混进来打探消息。
外界关于她未婚先孕的风波,愈燃愈烈,公关部即使施压,却控制不住舆论的狂潮。
叶妩迟迟没有现身,没有给公众一个交代,这越让粉丝们产生怀疑,甚至大批粉丝相信了网络上的新闻,认定她是流产后正在休养,才会不曾出现。
叶爸叶妈一直留在医院里照顾着叶妩,多名专家齐聚在这间小医院中,每个小时为叶妩做详细的身体检查。
她的情况一直处于平稳期,设想中的危险后果也不曾出现,这让所有人纷纷松了口气。
“老板,外界的舆论无法控制,已经有大批粉丝在公司楼下围堵,让公司给出一个交代。”Joy开车来到医院,将最新的情况向他汇报。
两人站在病房外走廊的尽头,裴锦尘峻拔修长的身躯轻靠着窗户,手指间夹着一支明明灭灭的白嘴香烟,全然无视了墙壁上挂着的禁止吸烟的警告牌。
有经过的护士嗅到烟味,但一见是他,没勇气上前来制止。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裴总,C市响当当的大人物,还有黑道背景,谁敢得罪他?
他的身份在这间小医院中,早已不是秘密。
“联系警方处理。”男人凉薄的唇线微微张开,冷声吩咐道。
“可这样做会影响到公司的声誉。”而且会更加激化粉丝的情绪。
“那又怎么样?金帝如果连这点风波也扛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在圈子里立足?”声誉?这种东西只要过些时候稍微动用些手段,就能回升,“我交代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他冷笑一声,将话题转开。
“暂时没有,新闻部正在追查照片的来源,和第一家爆出您与李姗姗绯闻的报社交涉。”自从报纸上曝光庆功会当天晚上,老板与李姗姗相拥进入酒店房间的照片后,老板就下令彻查来源,但报社始终不肯把照片的来源说出来,也没查出是谁拍摄的。
“呵,怎么,他们不肯说?”裴锦尘眉梢微微一挑。
“是,”Joy懊恼的垂下头,“新闻部给出五十万的价格,报社那边还是不肯松口。”
用金钱来买下提供照片的爆料人资料,是圈子里习以为常的事,在这行,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报社那边只怕是想漫天要价,想趁机敲笔竹杠!
裴锦尘眸光一沉,似有无尽的暗潮正在凝聚。
深深吸了口香烟,白蒙蒙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只听见那冷漠的声音在耳畔惊起:“既然有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裴锦尘违背道义!”手掌一松,烟蒂掉落在地上,被他用力踩灭:“这件事交给阿峰去办,让他顺便查查,网络上的消息,是谁放出的。”
敢和他玩手段?不管背后是谁在捣鬼,他都会让他/她付出代价!
JOY眼镜后的双眸愕然瞪圆,老板要找阿峰来处理这件事?
他曾见过这位阿峰,道上极其活跃的黑道大哥,听说他曾是老板混迹黑道时麾下的第一打手,如今是国内最大黑帮的龙头老大。
“老板,这……”这件事牵扯进黑道,会不会把事情闹大?
“照做。”裴锦尘毫不理会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沉声说道,语调霸道且强势,容不得人违背。
Joy只能将劝阻的话吞回肚子,“是。”
离开医院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间VIP病房,哎,叶小姐对老板的意义果然非同一般,老板离开黑道这么多年,如今却为了她,再次与道上的人搭线,希望叶小姐能知道老板的心意,早日苏醒,和老板解除冷战,这样才不会让老板的苦心白白浪费掉。
返回病房,叶妩仍旧在沉睡中不曾醒来,叶爸叶妈坐在床沿两侧,握着她的手指,痴痴的守着她。
裴锦尘微微凝眉,将房门重新关上,不愿进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
正当他想暂时离开医院,返回公司,却在乘坐电梯抵达一楼后,与医院外,急匆匆跑来的男人撞了个正面。
是他?
一抹寒芒掠过眼底,脚下的步伐蓦然停下,隔着人群,冷冷地盯着不请自来的陆言书。
冷冽的目光仿佛淬了世上最可怕的剧毒,无情、冰冷。
陆言书霍地转头朝他看来,心头一紧,伯父和伯母可没在电话里说裴锦尘也在医院,他也是来看望叶妩的吗?
心底那抹怀疑愈加深,他和叶妩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初在市医院,现在又在这里,种种迹象,种种痕迹,让他不得不深思,不得不猜疑。
收回视线,陆言书佯装若无其事的从裴锦尘身侧走过,耳畔,幽幽传来一句低沉的话语。
“不要以为凭你可以得到她,她不属于你。”这是警告,也是提醒。
陆言书顿时愣住,扬唇轻笑:“裴总,叶妩她不属于任何人。”
呵,可惜,她是他的所有物。
裴锦尘笑而不语,那好似含着无尽深意的笑容,让陆言书有些不安。
擦身而过,他再未多说半句,抬脚离开医院。
陆言书来到病房时,病床上的女人沉睡不醒,心脏顿时大痛,他不敢相信叶妩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生命!
在房间里守了她一上午,才好言劝着叶爸叶妈离开,回家休息,不放心两个老人独自离去,他亲自开车,护送他们回到小区。
下午四点左右,叶妩幽幽醒来,麻醉剂的药效过去后,手腕传来些许刺痛,机械涣散的眸光微微一转,轻扫过手腕上厚厚的一层砂带,原来她没死啊。
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叶妩?”茱蒂推门进来,见她苏醒,险些喜极而泣,冲到床边,恶狠狠瞪着她,一边啜泣一边责备:“你怎么那么傻?有什么事熬不过去?你知道伯父伯母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天知道,那天当她冲进浴室时,被吓成什么样,至今回想起来,仍有些后怕。
晶莹的泪花滴答滴答砸在叶妩冰凉的手背上,滚烫的液体,透过毛孔传入心脏。
她苦涩的闭上眼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正在哭泣的女人。
“总之,你给我好好反省,不许再胡思乱想,听到没?”茱蒂虎着脸,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咬牙切齿的说道。
叶妩无动于衷,神色有些木然,有些呆愣。
茱蒂摇摇头,算了,等到叶妩身体好些,她再和她秋后算账!
替她掖了掖被角后,这才转身出门,拨通裴锦尘的电话,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正在同凌盛商议两个公司广告合作的男人,在接过电话后,草草结束视讯会议,吩咐Joy接手,而他则开车赶往医院,刺耳的刹车声在医院门前惊起,一个华丽的飘逸后,黑色轿车以Z字形稳稳停下。
车技高超,惊艳了不少路人的眼睛。
裴锦尘快步走向电梯,对周遭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醒了……
心头泛起一丝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的喜悦与高兴,冷峻的五官微微放柔,脚尖轻点着电梯的花色地板,略显急切的敲击声,泄漏了他焦急的情绪。
电梯一层层往上上升着,异常缓慢的速度,令他有些许不悦。
小医院就是小医院,连电梯也这么慢!
“叮咚。”电梯停靠在顶层,裴锦尘步伐优雅朝着病房迈去。
“老板!”茱蒂一直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来回踱步,见他终于来了,双眼蹭地一亮。
男人下颚轻抬,却连一句话也没同她说,绕过她径直步入房间。
房门吱嘎一声开启,细碎的声响,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叶妩睁着眼睛无神的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她醒了,却又如同活死人,找不到半点生机。
好似灵魂已经离开她的躯体,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壳子。
裴锦尘脸色微微一沉,她这是什么表情?生无可恋?
“叶妩,你胆子倒是挺大啊,上次闹跳楼,这次闹割腕,你就这么喜欢用自杀的把戏来出名,恩?”男人的声线冷酷、讥诮,他气,气她竟真的敢自杀!
房间里传出的冰冷声音,让屋外的茱蒂吓了一跳,她不安的咬着唇瓣。
老板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几天叶妩昏迷不醒,他明明一直在为叶妩担心,可现在人醒了,他不仅不安慰,反而还……
这样说,只会更加刺激叶妩,将她推得更远。
叶妩身体猛地一僵,眼睛蓦地朝他看去。
在他那双深沉幽暗的眸子里,倒影着她狼狈不堪的身影,犹如一只滑稽、可笑的小丑!
她的心似是被谁用力捏了一把,麻木地抽痛着。
“无话可说了是吗?”她不会知道,当看到她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时,他有多怒!这些天来压抑的担忧与愤怒,此刻通通化作了口不择言的无情讽刺,“想靠着孩子拴住我,孩子没了,又想靠自杀来重新引起我的注意,叶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的?”
原来他是这么看待她的,原来在他的眼里,她所做的一切,全是有预谋,有计划的。
巨大的讽刺在叶妩的心窝里涌动着,苍白的嘴唇微微轻颤,划出一抹凉薄的笑:“是啊,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你满意了吗?”
裴锦尘眸光愈危险,她真敢说!
“老板。”茱蒂在外边实在有些听不下去,推门进屋,打断了他们俩互相伤害的对话。
她就弄不明白了,老板对叶妩明明是有感情的,而叶妩对老板也非同一般,为什么他们非得像两只刺猬,彼此伤害,彼此刺伤。
裴锦尘终是没再继续说出那些伤人的言语,薄唇微微抿紧,沉声道:“等你的伤好了,搬回别墅,放心,别墅里有的是医生二十四小时照顾你。”
他不会再允许她滞留在外边,一次的教训已经足够,她还是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更安全,更放心。
关切的言语,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冷硬的命令。
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霸道的替她做决定。
叶妩倔强地拒绝了他的命令:“我不会回去的。”
“嗯?”裴锦尘的眉梢微微挑起,精湛俊美的五官阴沉如墨色,似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天空,可怕至极。
房间里的温度,似也随之骤降,冷得刺骨。
茱蒂不停冲叶妩使着眼色,这种时候她别和老板对着干啊,明知道老板性格霸道、强势,和老板唱反调,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孩子没了,我和你也不再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再回去那里。”只要闭上眼,她就能回忆起,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画面,回忆起,孩子化作粘稠鲜血,从她身体里消失的感觉。
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夺走宝宝的地方,更不想回到他的身边。
“没有关系?”裴锦尘怒极反笑,凉薄的讥笑染上唇瓣:“叶妩,你没有权利说不,别忘了,你和我的交易,在我对你失去兴趣前……”
“夺走了我的宝宝还不够吗?”叶妩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折磨她?“裴锦尘,我不欠你的,我从来就不欠你任何东西!你想让我回去?可我为什么要回到你的身边?我是人,不是你的宠物,既然不在乎我的死活,不在乎宝宝,你为什么非得强留我?就不能……不能放过我吗?”
她干涸的眼眶涌上一股泪意,身体微微颤抖着,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手指用力拽紧身下的床被,五条褶皱的印记清晰可见。
她张大嘴巴,拼命地喘息着,有些提不上气来。
茱蒂急忙上前为她揉着胸口顺气:“叶妩你别激动,快,深呼吸。”
没人看见,裴锦尘微微抬起的手臂,也没人瞧见,他险些朝她迈去的步伐。
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样子,心有些微疼。
“我不想看见你,走,你走啊——”叶妩扯着喉咙,哑声大吼。
裴锦尘眸光沉若寒谭,深深凝视她一眼后,才无情转身,离开病房。
算了,等她情绪稳定后,他再来探望她,至于她所谓的拒绝,呵,在他的人生中,被人拒绝这种事永不可能出现。
他有的是办法逼她妥协,逼她就范。
“砰。”房门无情合上。
叶妩痛苦的捂着胸口用力呼吸,冰冷的氧气涌入血液,将她的四肢通通冻住。
“你这又是何苦呢?老板他其实是关心你,关心则乱的道理你懂吗?”茱蒂暗暗摇头,老板口不择言也就算了,连叶妩也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他们俩这样子,根本是在往彼此的心脏上捅刀啊。
叶妩挣开她的手臂,支撑着身体的力气仿佛也随着那个男人的离开消失,瘫软的倒在床上,喃喃道:“关心?如果他真的关心我,怎么会把我关在别墅里?如果他心里有一丁点仁慈,他就不会在我怀孕的时候,故意和别的女人开房,故意闹出绯闻。”
茱蒂欲言又止,想告诉她,这事可能是一场意外,公司最近也在调查那份报道的来源。
但想着老板以前风流、浪荡的作风,以及他身边更换女人的速度,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留下这个孩子,是我太傻,我居然会相信他,信他真的会把孩子留下。”眼睑缓缓合上,她的脸色苍白得仿若透明,是她的错,她没有看出他的真实想法,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
宝宝,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一滴清冷无声从眼角溢出,啪嗒一声,溅落在枕头上,晕染开一团湿润的水色。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之后的几天里,裴锦尘不曾踏入医院一步,她口口声声说的那些话,令他愤怒,令他不悦。
金帝公司内,这两天阴云密布,上至管理层,下至普通员工,个个绷紧神经,深怕犯错被老板的怒火殃及。
叶妩从醒来后,情绪始终低迷,时常出神。
叶爸叶妈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他们劝也劝过,说也说过,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叶妩,”叶妈眼泛泪光的坐在床沿,手掌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哽咽道:“你能不能看看妈妈?你和妈妈说说话啊。”
“妈……”叶妩恍惚的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叶妈脸上洒满的泪渍,心脏一阵抽痛。
是她的错,是她害妈妈伤心。
“对不起。”对不起,她给家里丢人了,对不起,她辜负了爸妈的期待。
“你还知道说对不起吗?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爸会有多伤心?啊?”叶妈强撑着的坚强,在她这一声道歉中,溃不成军,“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没图过什么,就想你平平安安的,可你呢?你却自杀!自杀啊!”
她不敢回想当时现女儿无声无息割腕的场面,每每想起来,心就痛到不行!
“有什么难关你跨不过去?有什么难过你告诉妈妈,妈妈替你分担,你怎么就这么傻啊。”如果不是现及时,她现在恐怕再也看不到女儿了。
“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你答应妈,别再做傻事了,行吗?妈不求你出名,不求你多有本事,妈只求你好好的,成吗?”叶妈泪眼婆娑的看着她,目光布满祈求。
她错了吗?以为用死就能摆脱一切,以为死掉,就可以让所有的事烟消云散,可她好像真的错了。
“咱们不管外边怎么说,关上门不去听,不去想,只要你好好的,妈就知足了,妈这辈子就你这么个宝贝女儿,你舍得让妈难过吗?”叶妈泣不成声,而叶爸则站在病房外,沉默的抽着烟,听着房间里,母女俩的谈话,神色一片惆怅。
“不会了,”她用力握住叶妈的手指,自责、愧疚、后悔……无数的情绪如火山般,在心窝里爆,“妈,我错了,我不该做这种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怎么就会以为,只要自己死了,爸妈就能开心呢?
如果没有她,爸妈之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为什么她会这么自私,自私到只考虑自己,只想着用自杀的方式解脱啊!
如果他死了,爸妈会有多难过?会有多失望?她错了,错得离谱!是她亲手伤了爸妈。
“好!好!”叶妈一把将她抱住,欢喜得如同孩子。
只要女儿平安无事,只要她能不钻牛角尖,她就放心了。
叶妩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眼泪簌簌落下,脸深埋在叶妈的怀里,无声痛哭着,像是要将这段日子受过的委屈与悲痛,通通哭出来。
纱窗外,冬日艳阳暖暖的投射着璀璨光晕,明亮的日光透过白色窗帘,斑驳的照耀在母女二人相拥的身躯上,仿佛为这难得温馨的画面度上一层朦胧的金色。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释怀后,叶爸叶妈再不提起这件事,将伤痕隐藏在心里,每天往返在医院和叶家间,为叶妩熬汤、送饭,照顾她的生活饮食。
看着爸妈忙碌的身影,叶妩心里的愧疚愈加深。
她觉得自己是个混蛋,自私的混蛋!
“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周末,陆言书大清早便来到医院,将叶妩抱上轮椅,推着她到住院部下的花园里散心。
暖色的阳光从头顶上垂落下来,映照在他如玉般清润的面庞上。
“感觉很好啊,想明白了一些事,现在想想,我当时这么做,真是太傻了。”叶妩的目光轻扫过手腕上的纱布,神色有些苦涩,“我害得爸妈为我担心,太不孝了。”
“你现在想明白也不迟。”陆言书暗暗松了口气,唇边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几分柔软,“伯父伯母不会怪你的,今后别再做出让在乎你的人伤心的事了,好吗?”
她不会知道,当他接到叶爸叶妈打来的电话,听说她在家里割腕自杀,生死不明,他有多惊,有多怒,又有多害怕。
但好在最后她平安无事,不然,他不会原谅自己,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嗯。”叶妩点点头,“再也不会了。”
她这辈子傻过一次,不会再傻第二次。
见她是真的想开了,放下了,陆言书很是欣慰,他不再纠结她与裴锦尘之间的关系,这些天,不止是叶妩在反思,夜深人静时,他也在思考,过去生了什么,他不想去探究,不管在她身上曾生过什么,只要她现在是安全的,就足够了。
他曾问过替她做急救手术的医生,也曾看过她的相关病历,知道她曾流产过,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始终是他从小到大誓要呵护,要疼爱的女人,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存在。
“这段时间生了太多事,想去外边散散心吗?”心思微微一转,他忽然出声问道。
叶妩愣了一下,“去外边?”
“是啊,我今天是来给你送一件礼物的。”他从米色风衣口袋中,拿出一张邀请函,精美的卡片,用粉色信封装着,背面印有一串英文字样。
叶妩接来一看,有些吃惊,邀请函的内容,出乎她的预料,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得到一份来自巴黎的邀请函,而且是出自如今时尚界响当当的服装设计师杜梅女士之手。
“你……你怎么会有这张邀请函?”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陆言书沉默数秒,隽秀的眉峰微微隆起,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正当叶妩感到疑惑时,才听他说起:“我瞒着你,把你大一时艺术课上的画的作品偷偷寄去巴黎,寄到她的公司,本来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得到公司的答复。”
她的作品?
叶妩这才回想起来,大一时,她曾画过几分设计图稿,那是艺术学院的必修课,但那些图稿,当时被老师批得一文不值,而她备受打击,曾对陆言书抱怨过。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她从没听他提起过。
陆言书抿唇轻笑,“当时你那么难过,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原谅他吧,他的隐瞒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的眸光轻闪,避开她明亮清澈的眸子。
“你去想吗?巴黎。”他柔声问道。
去巴黎?
她可以去吗?又该去吗?叶妩有些犹豫,她的家人在国内,如今外界对她的批判与抹黑还在继续,她如果在这时候离开,留下爸妈独自面对,这怎么行?
“你好好考虑吧,这事不急。”陆言书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叶妩身体微微一僵,对他的亲密举动有些下意识的抗拒。
他只当不曾察觉到,自然的放下手臂,推着她回到病房。
叶妩刚回住院部就被医生带去做身体检查,每天繁琐的检查,是裴锦尘的意思,而她却并不知情,以为是医院的正常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