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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叶佳妤和沈砚行的工作都已经开始渐入佳境, 此时他们和各自的同伴已经磨合完毕,能够配合十分默契了。

而在工作之余,他们俩也和道具组的同事们建立了不错的情谊, 有时候收工得早也会一起去吃个宵夜。

电视剧开机的日子越来越近, 道具组的准备工作也愈来愈紧张, 经常忙到月上中天。

这天晚上工作告一段落之后, 一群人竟然都没有回去, 而是在屋檐底下用几个泡沫箱倒扣着支了和简易的桌子,几个人或是就地或是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叶佳妤白天做了栗糕, 在南宋人周密的《武林旧事》中言道:“都人是月饮新酒、泛萸、簪菊,且各以菊糕为馈:以糖、肉、 秫面杂揉为之, 上缕肉丝鸭饼, 缀以榴颗,标以彩旗,又作蛮王狮子于上。及糜栗为屑, 合以蜂蜜,印花脱饼, 以为果饵。”

这其中讲到了栗糕,是当时重阳节时的应节食品,宋代吃重阳吃糕之风大盛, 糕与高谐音,吃糕是为了取吉祥之意义, 因而才受到人们的青睐。

做栗糕时, 叶佳妤选用的是整粒浑圆顶部带尖的锥栗, 锥栗的肉质比板栗更细腻,糯性足,容易塑性。

栗子剥壳煮好后放入大碗中,用木杵捣成泥状,反复捣至没有粗粒,栗泥加入蜂蜜揉匀分次放入模具压实成实心的方块,拿花形糖模印压出小花糕。

糕做好了还讲究摆盘,小花糕盛在龙泉青瓷粉青荷花碟里,每块都用一粒切成圆形小片的栗肉做花心,撒上少许砂糖点缀,看起来精致而美味。

如今只是五月初,离重阳节还有很久,但却并不妨碍今人品尝这道美味糕点。

那把订来当道具的镶银梅花壶终于还是被沈砚行先享用了,他煮滚水沏了茶,给每人斟上一杯,拈起一块栗糕看了看,“都说有宋一代如何屈辱如何不能成事,可是人家的日子由上到下都过得何其优雅自在。”

夏明远抿了口茶,却说起了另一件事,“砚行,郑导托我问问你和佳妤,能不能等演员都进组了再走?”

“这话是怎么说的?”沈砚行眉头挑了挑,“现问题了?”

夏明远苦笑着点头道:“我们还缺一个礼仪指导,郑导的意思,是问问你能不能兼职。”

说着他顿了顿,又忙道:“你放心,酬金这方面是一定不成问题的。”

沈砚行笑着摇摇头,“你觉得我缺这三瓜俩枣么?”

说完就见夏明远有些讪讪的,他抿了口茶,又叹了口气失笑,“同你讲实话罢,当初我跟郑导说半个月就走,是因为我不知道佳妤也接了剧组的工作,所以才想早点回去,后来才知道她和我做了一样的决定,现在呢,这件事我交给她来做主,她让我留我就留。”

夏明远听他说完原委,不由得一怔,随即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叶佳妤。

叶佳妤此时正在看手机,嘴里含着一块叮叮糖,是下午沈砚行出去遛弯时看到有人在卖,顺道给她捎回来的。

叮叮糖这种东西,原是一种用麦芽糖做成的传统特色糖果,多是芝麻味或姜味,小贩一手拿铁片,一手拿小锤,相互撞击出节奏感分明的“叮叮叮”的声音,一小块就能吃很久。

夏明远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来,听见他问自己能否让沈砚行留下来当几天礼仪指导,想说话,却又被糖糊住了嘴。

叮叮糖吃的时候刚开始是面粉的味道,紧接着是麦芽糖的香甜,香味渐渐浓郁,糖也变得很甜很粘牙。

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眨巴着眼睛望望沈砚行,冲他点点头,呜呜了两声。

沈砚行一看就知道她是被糖糊了嘴,忍不住眯起了眼伸手揉揉她的头,语气不无宠溺的道:“行罢,那就听你的,咱们晚一点再回去。”

夏明远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举起茶杯和他碰了碰,又说了两句道谢的话。

待叶佳妤能开口了,便急急出声道:“既然要多留些日子,那我这两天可不可以请一两天的假,反正也不着急了。”

立夏马上就到了,原本叶佳妤是要去B市拍视频的,可是想着这边工作太紧,她便同木子期说好自己缺一期的,可现在既然留在剧组的时间充裕了,她便不想放弃在B市的工作了。

她把原委告知沈砚行和夏明远,夏明远倒是爽快放人,沈砚行却犹豫了一阵才道:“那你得让刘标和方莫跟你一起去。”

叶佳妤想了想,提议道:“标哥跟我走罢,阿莫哥留给你,能帮你跑跑腿,你看这样行不行?”

沈砚行有心想让他们俩都跟叶佳妤一起走,毕竟自从上次的事过后,他心里的不安愈的浓重了。

可是叶佳妤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非要留下一个来,最后他没办法,又觉得此时并不是和她坦白的最好时机,只好妥协下来。

他其实心底仍然有些侥幸,因为叶佳妤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按辜俸清的话讲,这段时间那伙人很安分,可见他们对叶家新姑爷李卓的忌惮很明显。

最后他到底收敛了有些散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场景上来,除了栗糕,大家还叫了不少宵夜的外卖,一群人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喝茶吃糕点谈天说地。

“说起来,宋时有一种被称为打茶围的方式,就是男女围坐在一起,就着点心、水果、酒水,大家在夜色中谈着风月,看看红尘,和咱们现在有点像。”沈砚行抬眼笑了笑,打趣道。

夏明远替他斟满杯,笑着随口应道:“这不几乎一模一样么,除了咱们喝茶不喝酒。”

沈砚行不由得呵了一声,笑着摇摇头,“可是那种打茶围是在青楼的。”

夏明远端杯子的手顿了顿,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得指指他,无奈的笑了起来。

大约晚上十点左右的光景,沈砚行同叶佳妤手挽手的从工作室出来,影视基地里依旧能看到拍夜戏的剧组,一辆辆房车停在路边,路灯的光温柔的包裹着一切。

能够像郑耘这样租下一间屋子的剧组毕竟是少数,即便只是在影视城角落无人问津的地方,投资有限,大笔的钱都是给演员的酬劳,留给其余部分的已经微不足道。

或许是白天忙得太累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坐车,彼此沉默的走在这初夏的夜里。

空气里似乎有清幽的香气随风送来,叶佳妤吸了吸鼻子,有些好奇的转脸问了句:“是不是什么花开了?”

“黄角兰罢,咱们干活那院子里也有一株。”沈砚行低头揉了揉握在掌心的她的手,确定没着凉后应了一句。

“那怎么它还没开?”叶佳妤歪着头想了想,对那株角落里的树印象寥寥。

沈砚行失笑的屈指敲敲她后脑勺,漫声道:“十根指头还有长短呢,花开自然也有先后。”

说完见叶佳妤不好意思的笑,不禁莞尔道:“什么时候去B市?”

“我想明天早上就去,争取后天早上回来,好不好?”叶佳妤仰起头来,同他商量道。

过两天就是立夏了,视频越早拍越能保证质量,沈砚行没有反对她的安排,只点头劝道:“不用这么着急,慢慢来,慢工才能出细活。”

叶佳妤点点头,冲他甜甜的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像小时候跟着家人出门逛街的随意和轻松。

沈砚行看她边走边东张西望,怕她跌了跤,紧紧的拉着她不松手,由得她自得其乐。

他想,或许好的感情应该是这副模样的,久处不厌,闲谈不烦,他愿意看着她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喜欢同她谈风论月或是家长里短,她被人辜负过,却又勇敢的相信他,他想要和她好好的在一起,也愿意去直面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回到了酒店,叶佳妤趴在阳台上,指着远处的灯火大呼小叫,“沈砚行,你快来看!”

远处的灯火宛如游龙,蜿蜒匍匐在这广袤的大地和烟火人间,沈砚行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甚至更加辉煌的灯景都已经看过,又或是那乡村公路上宛若萤火的零星灯光。

可是不管什么的风景里,都没有今晚的暖意,只因少了一个人。

他揽着叶佳妤的肩膀,把头枕在她肩膀上,强行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神态来,“你们立夏,要拍什么视频?”

“蚕豆能吃了,枇杷果还没退市,大约是这两样罢。”叶佳妤想了想,回应道。

“哦,枇杷啊……”沈砚行含含糊糊的应了声,伸长了脖子亲亲她的下巴。

他下巴已经有点胡茬冒了出来,扎在皮肤上是细碎的痒意,叶佳妤忍不住缩缩脖子,被他一手扣着头往下拉。

迫于无奈的她只好顺着他的力道往下低头,直到和他鼻子碰鼻子了才停下,然后就见他无赖似的张口咬了一口自己的鼻子,有轻微的疼痛传来,她呀的惊呼了一声。

“你干嘛呢,要是咬破了我怎么拍视频。”叶佳妤撅噘嘴,有些着恼的推开他。

沈砚行笑着直起腰来,想跟她说话,可还没开口,就毫无预兆的猛打了个喷嚏,“……阿嚏!”

“这是着凉了?”叶佳妤忙扭头关切的看他,虽然已经五月,但天气还没有实实在在的热起来,早晚的风依旧是凉的,可是白天气温高,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换上了春装,春夏交替时患感冒的人并不少。

沈砚行仗着身体好,对此一向不以为意,虽然叶佳妤曾提醒过,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感冒,因此听闻她的话时只笑笑,道:“或许是我妈他们想我了呢?”

“你那都是迷信。”叶佳妤白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接二连三打喷嚏的迹象,倒也不纠结这事儿了,转而起身去收拾行李。

沈砚行私心里是不愿意她走的,可是那是她的本职工作,他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去阻拦。

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像是生怕她走了就不回来了一样。

叶佳妤体会不到他的心情,只一边清点着化妆包里的化妆品带没带齐,一边同他讲起工作上的事,“我昨天看剧本,现有好几处明显的煮茶场景,还有斗茶的,我不懂宋代人是怎么煮茶的,交给你罢?”

沈砚行嗯了声,又摇头道:“现在暂时不管这个,得等演员进组了才能培训,有个差不离的样子就是了。”

至于具体怎么煮茶,剧组自然能找到会的人来做替身表演,只要大概步骤对了就可以了。

叶佳妤哦了一声,“也是,我都忘了这个,那倒也真的还早。”

看郑耘和夏明远的意思,演员是不可能提前进组的,毕竟人家的工作安排早就满了,分分钟都是钱,不可能浪费在这点在他们看来是小事的地方。

沈砚行待她收完了东西,起身从背后抱了过来,蹭着她的脸提要求,“我今晚在这里好不好?”

“……可是你在这里又睡不好。”叶佳妤有些无奈,之前不是没躺在同一床上过,可是她总现沈砚行迟迟没有入睡,不知道是因为不习惯,还是其他的原因,总之她都睡了他还没睡。

沈砚行难得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替自己辩解,“多试几次就习惯了嘛……”

叶佳妤扭头盯住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行罢,随便你。”

月光很温柔,像一匹光洁柔软的锦缎,朦朦胧胧的照着地面,夜渐渐深了,可从高楼望下去,依旧是如练灯火,这就是万家灯火的人间盛景罢。

叶佳妤被转过了身,含羞带怯的迎上他的吻,颤巍巍的,像一朵早春时节盛开的白玉兰,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

沈砚行忽然想起了黄角兰来,将开未开时气味最香,就像他此时的怀里人,正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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