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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蹈覆辙,输光了的徐大肚子打点行装,准备再次离开荒原。
“爹,你去哪儿?”
“去北边!”徐大肚子说出大致的方向,北边指俄罗斯。
“别走啦。”女儿挽留道。
“一个人孤孤单单啥意思……”
“咋孤孤单单呢?还有我嘛。”徐秀云劝阻父亲,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还走得远路吗?再说去俄罗斯做什么,还有瓦连京娜这样女人可遇见吗?“再说你去干什么?”
“唉!”徐大肚子叹息一声,此去俄罗斯没什么具体目的,倒像赌气孩子跑出家去,做什么盲目……以前输光钱,没脸躲出去不让熟人见到自己,也就这样一个目的,这次毫不例外。
“总有一天要回来,跑那么远干啥啊!”女儿清楚父亲去干什么,再一次努力挽留,“爹,留下吧,德龙给你养老送终,我们三人一起过日子。”
“说笑话嘛,徐德龙是谁?”徐大肚子生气了,他不承认徐德龙是什么亲人,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和夏小手、国兵漏儿、王警尉没什么不同,“爹把你输出去,最终必须把你赢回来。”
“爹,我跟德龙不是挺好的吗……”
“两码事!”徐大肚子打断女儿的话,分得很清楚道,“他赢去你,不是娶去你。”
“有什么两样,我要跟他一起过日子。”
“这不行,我跟徐德龙还有一场赌。”徐大肚子说一定从他手里赢回女儿,并说,“秀云,拿出你的东西!”
“干啥?”
“我点(烧)了地窨子。”
“爹你这是干啥呀?”
“他赢的是你,没赢房子。”徐大肚子说,“不能白给他!赶紧往出倒腾你的东西!”
“爹!别烧。求你啦!”徐秀云央求道。
谁也阻挡不了徐大肚子,他朝地窨子上浇煤油,说,“他赢了你,你跟他走,咱们不打赖。秀云,你恨就恨爹吧……爹誓,一定把你赢回来!”
“我真的不恨你!你不是希望我嫁给德龙吗?”
“此一时彼一时。”徐大肚子继续往地窨子上浇煤油,说,“我输了你,早晚要把你赢回来。”
“德龙!”徐秀云见阻止不了,急迫地喊道,“快、快帮我往外搬东西!”
“他要干什么?”徐德龙惊诧道。
“烧地窨子。”徐秀云无可奈何的样子,说。
“烧?”
“快溜搬东西吧!”她急切地说。
徐德龙欲去阻拦,被徐秀云拽住衣袖,他硬挣衣袖拽掉了。他还是冲到徐大肚子跟前,责问:“你怎能这样干?”
“我没输给你房子!”徐大肚子冷言道。
徐德龙帮助徐秀云朝外抢东西,被子,衣服,及一些日常用品……地窨子点着了,在徐秀云泪光中熊熊燃烧落架,徐大肚子骑着公骆驼走了,装行李卷的花筐在骆驼峰侧晃荡着……渐远。
宁静的草原之夜,天空墨蓝,繁星熠熠闪亮。草垛间,蟋蟀在鸣唱……“今晚的月亮有多亮啊!”躺在草垛顶上的徐秀云轻声道,“瞧,我们的洞房有多大呀!天当被子地当炕。”
“你以为今晚我俩?”
“是啊,正式在一起。”
“那以前……”
“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尽管之前他们经常幽会,要生的事情都生了。徐大肚子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女儿喜欢做的事情他不干涉。父亲没说什么,女儿还是想到父亲的感受,尽可能背着他跟德龙幽会。
“缘分,咱俩有缘啊!很小的时候,爹希望我嫁给你。托媒人到你家提媒,被你家轰出来!”
“我大哥轰的。”
“他为啥死活不同意?”
“因为你爹赌耍。”
“那你今天行为是啥?”
“赌耍!”
昔日徐德富因为瞧不起赌徒徐大肚子,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还是没有挡住两个人在一起。徐秀云说:“最终,你把我赢到手。不知你大哥怎么想呢!”
“愿咋想就咋想,反正我离开徐家大院,他管不着。”
“你是离开了,淑慧呢,她还在大院里。”
提到丁淑慧撬动徐德龙心灵的一条缝隙,是该想想结妻子的处境,虽然不愁吃不愁穿,可是人活着不只为这两样,日子是一个人过的吗?自己没死她守活寡没道理,无限期地守下去不中。
“为她想一想啊!”她真挚道。
一时还没具体想法丁淑慧怎么安排,他只能回避了,说:“看你爹心里不痛快,所以才离开我们。”
“德龙,你寻思这种方式……我爹心里难受。”
“可我们俩……不正是他希望的吗?”
“把我输给你他能甘心吗?你不了解我爹,他一辈子最在乎赌场输赢,终有一天他会回来找你赌的。”
“他骑骆驼去哪儿?”
“沿着我们当年那条逃亡的路,去俄罗斯。”徐秀云说。
“明天我们修地窨子,在这里等他回来。”他说,看出她放心不下爹,做女儿的嘛。
“恐怕一年两年回不来,公驼他骑走了,我们还待在西大荒干什么。德龙,去亮子里镇吧。我有些钱,咱们做点小本买卖,再把淑慧接过来,咱仨一起过日子。德龙,抱紧我!”
草垛顶上相拥相抱的人影虫子一样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