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孔雀东南飞
第三章
次日清晨，公鸡刚刚打了个鸣，还没待出第二声嘹亮的“喔喔喔”，焦仲卿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了起来。
今天是去接兰芝回来的好日子，他可不得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吗？
焦仲卿想着尽早把他媳妇给带回来对焦、刘两家都好，省得兰芝她哥嫂暗地里埋怨她给家里添乱。
这般想着，焦仲卿草草地热了两个饼子喝了一碗稀粥就骑着马欢快地往岳母家去了。
哪成想刘兰芝她哥刘兰生并其妻子在昨个儿就敲定了要把兰芝这个妹妹二嫁的打算，言语中流露的不乏为刘兰芝考虑着想的意思，却也暗暗藏着从中捞一笔小财拉点关系的祸心。
刘兰生夫妻俩都不是蠢的，对焦仲卿与妹妹兰芝的感情有目共睹，所以二嫁之事只他二人心里有数，刘母与兰芝皆不知情。
故而，一大早瞧见女婿欢欢喜喜地来接女儿，刘母那是嘴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毕竟女子被休弃亦或和离说出去都是遭人诟病的。
正在房间内帮着母亲织布的刘兰芝亦是欢喜不已，尤其是知晓了郎君此次前来是得了婆婆的应允，刘兰芝内心更是大为激动，小两口欢欢喜喜地比邻而坐，诉说着脉脉思念。
此时，尚在县中某户人家歇脚的刘兰生夫妻俩已经坐在厅堂内，一边小声咬耳朵一边等着县里有名的媒婆张婶的到来。
张婶能成为县里数一数二的媒婆，一是她家里有人在县里当官，官职虽不大，但走出去总有那么几分面子；二是这张婶善于钻营，东家说一嘴西家聊一句的闲话她总能打听到，与左邻右舍甚至一条街的人相处得都算融洽；最后则是这张婶会说话，随随便便夸个人那都能胡诌出十个八个闪光点，到哪儿都能把人给吹捧起来。
所以啊，方圆百里相看人家的□□成都是来张婶这儿挂号的。
刘兰芝在未出嫁时也是被张婶惦念过的，偏她也不用张婶出马就与焦仲卿成了一双好事，当时这婆子还感慨过，依刘兰芝的相貌人品那就是嫁个富贵人家做太太也是使得的。
今日她兄嫂来这儿一说和，张婶精明的小绿豆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心下已是有了成算，忙不迭的将这事儿给应下来，又好言送刘兰生夫妇俩出了大门才罢。
若是这刘兰芝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老婆子倒也能再给她找个好人家，现在二十出头了不说，怕是人也不水灵了，依她看，与县令家的三公子倒也相配，张婶哒哒哒地往家溜达，心里暗自盘算着这门亲事要成了她的报酬肯定不少！
这一厢，刘母已经将自家闺女的衣物收拾妥当，又给塞了一笔私房钱，还把她新炸的小黄鱼也给刘兰芝装了起来，路上当个零嘴也好啊。
刘母年龄相较焦母略年长，故而也显得老态，且刘兰生娶的儿媳妇她着实不大看得上眼，生活中免不了产生磕磕盼盼，所以内心里窝着不少烦心事。
想着昨晚无意中瞧见儿媳妇对着女儿露出的嫌弃与鄙夷，刘母心中就一阵难过，这以前兄妹再亲，哥哥成了家就回不到以前啦。
挥手送别女儿女婿，刘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了回去，今个儿阳光这么好，她得把家里的褥子棉被给抱出来晾晾。
将将把被子晾好，刘兰生夫妻俩就回来了。
这两人一回家只瞧见老母亲与小儿子，心内不禁打起了小鼓，刘兰生张口就问刘母自家妹妹去了哪儿，刘母笑意满满地回道被你妹夫接回去了啊。
刘兰生夫妻俩当场懵逼，不是说焦家那老太婆向来难缠死犟吗？这才一天啊，怎么就主动来接自家妹妹了呢？
以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在刚刚，他们已经和张婶谈好了妹妹的下家啊！聘礼很多，家世够大，偏偏主人公又重新找回了失去的幸福！
一连串的“惊”“喜”交加叫刘兰生夫妻俩在原地直跺脚，这可怎么是好啊？
撇开刘家这边不提，焦家这边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刘兰芝纵是在路上被焦仲卿打了预防针，也不免对明橙的和颜悦色感到吃惊，尤其是当她将刘母炸的小黄鱼拿出来与大家一同分享时，婆婆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和蔼，笑容也是甜蜜逼人。
作为一只喵，明橙可耻地对着手里的小鱼干起了不轨之心，心理路程大致为下：
这么好吃的小黄鱼，应该被自己独家占有才对！
这么好吃的小黄鱼，亲家母是怎么做出来哒？
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小黄鱼的人，肿么可以不在自己家呢？！
没错，对刘母，明橙真的起了一丝想要把人带回家的念头，不过她也知道，这事不能急，还得当事人心甘情愿才好，这样炸出来的小黄鱼才喷香扑鼻！
从某种意义上讲，明橙也算半个唯心主义的思想者╮(╯▽╰)╭
刘兰芝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明橙就在家里召开了一个小型家庭会议。会议内容大致为下：
一、明橙先提出自我批评，说兰芝啊，以前老怼你是我的不是，你其实是个好妻子好媳妇，你和仲卿没有孩子也不是你的错，以后咱俩一定得好好相处、共建和谐家庭！
二、刘兰芝表明自己的一番心意，说这次回娘家自己也考虑得不周全，她也有错，以后一定同娘好好过日子！（焦仲卿：难道不是和我一起过日子？？？）
三、焦仲卿言，表示自己去医馆号了脉，人家老大夫说了自己身子没毛病，就是缺乏锻炼，希望大家以后不要用有色眼镜看他，同时他保证必定每天100个俯卧撑！
四、明橙带头鼓掌，散会
自从回来后，刘兰芝真的相信了焦仲卿说婆婆脾气变好的事，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如今这个婆婆非但不训斥责骂她，还时常把自己的活计交给仲卿做，也不让她整日织布，成天儿的买鱼回来给家里人补身子，家里再也不复往日的阴沉反而成天暖意融融、谈笑不断，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刘兰芝宽慰不已。
是日，阳光明媚，院子里半大的鸡崽欢快的踱步蹦跳，刘兰芝拎着一桶切的细碎的青草，将它与袋子里储存的麦麸搅拌到一起，最后迈着轻盈的步伐将拌好的鸡食倒入食盆中，看着毛茸茸的小鸡呼啦一下拥上前抢食，可谓活泼至极！
倏地，院门被敲响了，听起来仓促又着急。
刘兰芝快步上前，打开门一瞧，原是娘家那边的一个婶婶，她与刘母一向交好。
“兰芝啊，你哥嫂太不是东西了，就这几天，可把你娘逼得不成样了！你得回去看看啊·······”这婶娘今早瞧见老姐妹卧病在床气都喘不顺的样子，那叫一个忿忿不平，处了二三十年的老姐妹了，她可不是那见死不救的人！戏文里可都说了，她这做法叫肋骨下面插两刀来着！
刘兰芝乍一听闻母亲被哥嫂逼得卧病在床、憔悴不堪，哪还有心思喂小鸡，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娘家。
匆匆忙忙换了身衣裳，刘兰芝正准备向她婆婆报备一句，谁知婆婆竟主动要去探望一番。
明橙小算盘打得滴溜溜的响，早在刘母的好姐妹上门时她就猜到刘家定是生了不小的事故，果真猜准了，刘兰生这混账夫妻俩竟然气得炸得一手好黄鱼的亲家母卧病在床了，明橙啧啧感叹了两声，命运啊命运，是时候路见不平一声吼、带走大厨亲家母了！
刘兰芝瞧着婆婆以一种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亢奋积极的态度携带着两柄斧子上了回娘家的马车，内心的担忧似乎也被冲淡了少许，总觉得更有把握了肿么回事？
焦芳芳则被明橙留下看家，紧张又担心地望着明橙和刘兰芝远去。
下了马车，明橙也没要儿媳妇搀扶，握着大斧头直奔刘家冲去，她可是要承包美味小黄鱼的喵！谁怕谁！
刘兰生夫妻俩一直奉行着阴谋，陡地碰到了光明正大不行的明橙，那真是秀才碰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啊！
眼睁睁地看着传说中三十大几的亲家母以不合常理的力气兼武力劈开自家大门，眼睁睁地看着娇美异常的亲家母冲进刘母房内，眼睁睁地看着比刘母还小一号的亲家母将自己母亲给抱走······
走之前明橙也没忘了借着刘母的三寸金莲给她这儿子媳妇一人一脸刮子，然而这俩怂货连和她撕逼的勇气也没有，可惜了。
刘兰芝讷讷地围观了婆婆横扫娘家教训渣兄嫂带走母亲的全过程，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
而在刘母心中，从天而降的明橙不啻于英雄，就算叫她以后把亲家母当主子一样伺侯也是愿意的，那样的儿子儿媳，她宁愿没有！
傍晚时分，焦仲卿打马回家，明橙在晚饭后又开了个家庭会议，这次也不需要旁人言，她一人就拍板决定将刘母留下，焦仲卿和刘兰芝一起赡养，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
刘母闻言激动得老泪纵横。
明橙幽幽来了一句题外话：“兰芝上回拿的小黄鱼都快吃光了，这两天我都是早上啃半个晚上啃半个，就怕以后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鱼了，唉~~~”
这还不容易？刘母也不抹眼泪了，当场拍着胸脯表示有她在，缺谁吃的都不可能缺了亲家妹妹你的小黄鱼！以后啊，还不止是小黄鱼，她还给做鱼丸子、鱼片、鱼干······
焦仲卿、刘兰芝和焦芳芳眼睁睁地看着俩人唠嗑起小黄鱼用什么油炸最好、鱼片最好从哪种鱼身上剔、鱼丸子要不要放小葱等一系列吃鱼的话题。
······
又待了五年，焦芳芳成亲了，刘兰芝生子了，明橙才将自己要出海的消息给公开。
虽然一大家子对明橙的功力有了大致的了解，可是还是不放心啊，不管这货看上去多年轻，她也算是步入中老年的行列了。
焦仲卿现在也步入升官财的阶段了，虽然再往上升的可能性不大，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很心满意足了，准备再过个四五年把小钱钱攒够了就退下来，好好地陪老婆孩子和两个娘，哪里想到他亲娘比他还想退位呢？
“娘，出海这么大的事您总要说个理由吧，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焦仲卿非常温柔地请他老娘给个答复，总不能就这样随着他娘吧？
一家几口人纷纷将目光转向明橙。
理由啊？明橙支着头，眼睛咔吧咔吧眨了眨，“咱们这片的鱼我都吃腻了，我听人说海里的鱼不仅种类多，肉质还更嫩！”
这算什么理由？焦仲卿抚了抚额角，好言相劝道：“娘，您要是想吃海鱼儿子给您找便是了，咱们这片过路的商贩也不少，费点心思哪能让您吃不到鱼？”
这话对啊！其余人纷纷点头赞同。
明橙张望一圈，知道若是自己再说不出个二三理由，怕是真出不了海了。
站起身来，腰板一挺，明橙姣好的杏眼忽地充满了对远方的渴望，言辞优美且字字真心道：“仲卿啊，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啊！难道娘连追求美好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焦仲卿：说的好像有些道理，诗和远方，多么美好的意象！···但是，我还是不同意一个老太太单独去追寻美好！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呢？
此次家庭会议以明橙次败北告终。
但是，明的不成就来暗的，明橙向来不是古板不变的人。
是夜，万籁俱寂。明橙背着简单收拾了一番的包裹悄悄地出了房间，又将留言信放在了正屋饭桌上，顺手拿了个烛台给压上，这才翻出墙头。
未料刘母在屋外等待已久，她笑得包容且温和，看明橙的眼神就像看闺女一样，“海里的鱼再多，没有个会做饭的，你能吃得下？”
明橙：好吧，你是大厨你说了算！不过得回去把信给改了！
一里外的驿站停着一辆马车，那是明橙早早地就买好放那儿的，两人也不急，慢悠悠地走，与掌柜的告知了一声又买了一包干粮后两人才上路，朝着最东方驶去。
那里的港口最近，可以到达的地方也最多。
两老太太几乎将大半个地球都给逛了一遍，刘母走的时候拉着明橙的手，笑得很开心，说她这辈子不算白过了，这世上的鱼没有几个是她没做过的，明橙也笑了，回握住老太太皱纹遍布的手，眸光真挚，巧了，这世上的鱼没有几个是她没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