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孔雀东南飞

第二章

眼见着周旁邻居家烟囱上已经炊烟袅袅，明橙也不禁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不止自己，恐怕这一大家的人都没好好吃早饭。

尤其是想到焦家衣食住行大多是刘兰芝这个儿媳一手操办的，明橙更是想冲原主挥爪子，这么好的儿媳你不要你特喵的是要上天啊？！

“行了，芳芳你去煮点米粥。”明橙幽幽地把头转到闺女焦芳芳那儿，柔声说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呆愣在一旁的焦仲卿，“你也别傻了，把院子那水缸里养的三条鱼给宰了，再去水井那儿择几颗小葱和芫菜，待会儿我去蒸个鱼。”

一叠声的吩咐不仅让焦芳芳傻了眼，更让焦仲卿吃惊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要知道，焦母素来是把焦仲卿当眼珠子一般疼的，这种宠爱无非就体现在家里吃鸡焦仲卿一定是啃鸡腿的，家里吃鱼焦仲卿一定是吃鱼腹的，至于洗衣做饭劈柴这种事儿，哎呦喂，焦仲卿要是碰了这些活计，焦母不得以头触地啊？

所以一听明橙让她哥去厨房烧火还要做杀鱼这般有辱斯文的事，焦芳芳还是很震惊的。

明橙可没有主动奉献燃烧自我的精神，如果可以，她更想搬个躺椅窝院子里眯一眯，但是指望这兄妹俩弄顿像样的饭菜，那恐怕有点难度。

为了不让自己的胃受委屈，明橙当然是选择亲自烹煮，至于刮鱼鳞洗污秽这种小事，她认为焦仲卿就很合适！

古代就是这点好，一个‘孝’字就能顶半边天！明橙乐滋滋地看着一儿一弄在院子里打水、淘米、洗菜······

“行了，你去灶子后边烧火去。”明橙神色淡淡，口吻很是平静。

被下达命令的焦仲卿不自禁地就按着明橙的吩咐坐在了灶台后面的小杌子上，眼里的惊异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听见母亲声音的焦芳芳也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险些没叫她眼珠子给瞪出来。

明橙身上穿的正是焦母年轻时买的一身衣裳，既亮眼又显年轻，样式偏保守，巧妙地中和了衣裳偏嫩的意味，穿在气色满满的明橙身上，可谓是再是何不过了。

这衣服老早就被焦母给压箱底了，还是明橙在屋子里捣腾了一番才找到的唯一一件想下手去穿的衣裳。其余的大多是灰色、棕色或暗黄色，又土又糟蹋人。

收拾一番焕然一新的明橙叫焦芳芳与焦仲卿赞叹不已，明眸皓齿、气质清和，险些叫他们没认出亲娘。

焦仲卿退居幕后生火添柴禾，明橙将袖子翻了几卷，朝锅里添了小半盆水，然后将竹子编织的蒸盘给放上去，最后将盛鱼的盘子给放上去，鱼身放了三十几条嫩黄的姜丝与青翠无比的葱丝，然后盖上锅盖，尽等着焦仲卿将水烧开。

明橙做的是清蒸鱼的一种，这几条鱼都不算小，但同样不是很大，家里即使有酸菜，明橙也不愿做那还需片鱼片的酸菜鱼，忒麻烦！

待清水沸腾后又过了十几分钟，明橙方让焦仲卿将火势降小，掀开锅盖，热气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明橙稍一侧头巧妙地躲避了气势汹汹的水蒸气，反倒是对明橙蒸的鱼好奇满满跑上明橙边上的焦仲卿被好好的熏了一回，最后木木地挪回小杌子那儿听候明橙指令。

“待会儿火烧得大点，别跟没吃饭似的！”

明橙将锅里的水用葫芦瓢舀出来，待残余的水气被复燃的熊熊烈火蒸殆尽，她方有条不紊地将热油倒下，切的碎碎的蒜蓉也一齐扔了进去，还有少许的一勺酱油，各色不同的芳香在锅内汇聚、碰撞、最后巧妙地融合。

抄起勺子，明橙果断地将热油给泼在了鱼上，浓烈的香气在食物与香料碰撞的那一刻尽情地释放！

明橙陶醉般地深吸一口气，真香啊！

焦芳芳与焦仲卿纷纷倒吸一口气！娘这是怎么了？老多的油啊，咋就全浇上去了呢？

听着热油与鱼相撞刺啦刺啦的声音，焦仲卿与焦芳芳心都快麻木了！他（她）娘咋就这么会造作呢？

这一刻，焦母保持了许多年的勤俭节约的高大形象轰然崩塌！

“都愣这儿做什么？赶紧把饭盛盛，筷子拿上，我都快饿死了！”明橙不耐烦地冲焦仲卿喊了一句，随即又将目光柔柔地转向手里的那盘鱼，哎呀，心情都好了很多。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老母亲吼的焦仲卿表示这种感觉一言难尽，总感觉自己再也回不到那些年被疼爱的时光了呢。

明橙翘着小腿，等着便宜儿子将米粥端上来，说实话，这种一家之主的感觉真···不赖！

米粥被煮得刚刚好，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碎碎的感觉却并不过于粘稠，至于明橙的清蒸鱼，那更是没得说，除了焦仲卿对着身旁的空椅子伤春悲秋、焦芳芳跟着一块儿感伤，至少明橙的胃口还是很不错的！

一个人干翻了三条鱼！

再瞧见桌上三副整齐无比的鱼骨架后，焦仲卿弥漫四周的悲伤全部被惊悚所代替。娘哎！原来他娘胃口这么好的吗？

想起以前焦母的小饭量，焦仲卿的心不由又酸又痛！他真是没良心啊！自己的亲娘有多大胃口都不清楚，还算是人吗？只要一想到以前焦母都把鱼肉谦让给他们小辈吃、自己则是啃啃鱼头喝喝鱼汤，焦仲卿的心就揪成一团！

若不是这次他娘了狠，怕是也不会将自己的真实食量给暴露出来。

焦仲卿望着专注剥鸡蛋的明橙，心头酸楚一片。做儿子的失败到如斯地步，他怎么好意思再戳母亲的心肝求她把兰芝给接回来呢？

焦仲卿这个当哥哥的想得到的，焦芳芳自然也是猜了个十之八九，她一面同样感动于老母亲以前的奉献与付出，另一面也为她大哥大嫂曲折的爱情感到叹息。

兄妹俩一齐散出的丧丧的气氛很成功地吸引了明橙的注意。

又来了！明橙就搞不明白了，焦仲卿长得还可以，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成天用忧郁公子这一类的表情包？不觉得大好的时光都被他搞丧了吗？

不知道丧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吗？

虽说内心百般吐槽，但明橙也知道若这倒霉儿子与儿媳的事情没有转机，怕是这对痴情鸳鸯真的要到地底下做灵魂系伴侣了，所以啊，这个儿媳妇还是得把她要回来的。

尤其是刘兰芝还有一双贪财没下限的哥嫂，指不定怎么盘算着拿她谋取利益呢。

明橙将嘴里最后一块蛋白就着米粥咽下，顺手拾起旁边的白底蓝花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然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注视着沉迷颓废不可自拔的焦仲卿，痛心疾道：

“仲卿啊，吃饭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走神，你成天想什么呢？这饭再过一会就冷了，还不得拿去热，不废柴火？不费时间？不耗精力？”

焦仲卿自责地低下了脑袋，真是太不应该了！

焦芳芳也学着她哥吭下头。

两人活像风雨中瑟瑟抖的小鹌鹑。

明橙再一次感受到原身在这个家庭的威严，这样看，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多了。

拍拍桌子，明橙风淡云轻道：“你明个儿早点起，把你媳妇给接回来。”

？？？

焦仲卿猛地抬起了头，眼里到处都是不可思议，他娘这是怎么了？每一次家庭矛盾都是以他娘的胜利告终的啊，今个儿怎么主动让步了？

就算焦仲卿与焦芳芳再纯孝，也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焦仲卿温声试探道：“娘，不若让兰芝在岳母那儿多待几天，您好生消消气。”

话虽这么说，其实焦仲卿巴不得他娘立马就驳回这个建议，另外，他也是想试试他娘是不是心血来潮，万一把兰芝带回来了又被扫地出门那可怎么办？

明橙杏眼一瞪，红唇轻启，随手抓起桌上的鱼骨架戳向焦仲卿，在鱼尾与倒霉儿子相距五厘米处唰地停下，“怎么，我想儿媳妇了，这理由不够格？”

当然够了，焦仲卿盯着眼前被他娘攥着的鱼骨架，几近麻木地想到。

“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就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媳妇送娘家去，我这么多年真是白教导你了！”明橙忿忿道。

焦仲卿不可置信地望向大言不惭的老母亲，只觉此刻脑子跟块豆腐似的，绵软无比，一捏就碎，他娘这是在甩锅吧？！

焦芳芳也是O着小嘴，诧异地不要不要的。

老半天，焦仲卿才组织好言语，温言细语道：“娘，若是您平日里对兰芝宽和一点，那兰芝哪会回娘家去”

话未说完，明橙啪地扔下了鱼骨架，叉着小腰也是很理直气壮哒，“哼，我以前对兰芝吧确实有心结，可这为的是什么你不清楚？”

焦仲卿秒懂：“您说的是秦家小姐？可儿子就不懂了，您为什么非要儿子休了兰芝另娶这位小姐呢？”

当然是她屁股够大啊！明橙默默地将原身的想法过了一遍脑子，然后大气地摆摆手，“我承认，我以前是动过这个念头不假，可还不是为了你有个后吗？”

说到子嗣这问题上，焦仲卿默不作声了，他娘这话不假，不过他和兰芝成亲也不算久啊，这么急着要孩子作甚？

明橙话头一转，话题已然岔开：“不过，这一点是我的错，你俩没孩子这不怪兰芝啊！”

焦仲卿虎躯一震，总觉得他娘接下来的话他可能承受不住。

只见明橙一脸的宽慰与舒展，还拍了拍胸口以示松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

“就在刚刚，你们爹给我托了个梦，说啊，这孩子生得迟不是兰芝的错，是仲卿你啊···身子太虚，质量上跟不上嘞！”

太虚···跟不上嘞！

跟不上嘞！

嘞！

······

焦仲卿被他娘这个托梦说辞雷得四肢僵硬，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质疑他死去多年的老爹为何要在大中午给他娘托梦，不是说午时左右阳气最重吗？

不敢去看对面妹妹捂着嘴不可置信的模样，焦仲卿更不想继续与他娘待在同一张桌子边上，同一个房间也不行！

他要静静！

别问他静静是谁！

焦仲卿红着一张脸准备回房间，明橙还不忘添上那么一两句，保证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再也不会为难兰芝好儿媳！

闷不吭声的回到房间，焦仲卿阖上房门，又把窗户悄悄地给关了，见母亲和妹妹都没打算进来，方安心坐下。

房间最里面辟了一间小书房，书房椅子后挂的是一副书法，上曰“心如止水”。

焦仲卿额角狠狠地跳了跳，任谁说自己那…什么质量不咋地心都不可能如水般平静。就是他老爹也不行啊！

不过，至少他娘愿意与兰芝和平相处了，这个消息很能将焦仲卿脆弱的小心肝安抚住。

明日就可以去接兰芝了，焦仲卿吃吃地笑了起来。

晚间休息时，明橙忽地被一异常声音惊醒，这声音来源正是这院子。

支起小耳朵，明橙认真地听了听，然后目露了然，神秘地笑了笑。

这是男人哼哧哼哧喘气的声音啊！听上去好像有点累？